第二章
东晋初年间,北方百姓筑堡以自保,与胡人对抗,但在胡骑剿灭下,多数都被攻破。据《鸣沙石室佚书》记录:“永嘉大乱,中夏残荒。保壁大帅数不盈四十。多者不过四五千家,少者千家五百家。” 在距沛郡百余里的一处不知名的深山老林之中,有一处坞堡,因为地处偏僻,地势险而且少有人知,故幸而得以保存。 村里有三口水井,呈三角形分布,各相距不足百步,泉水清澈甜美,故取名三眼井村。堡中百姓以捕鱼打猎为生,只是土地贫瘠,地方又狭小,一年到头所得无几,生计艰辛,但比起外面战乱不休的世界,却又不知好上多少了。 某日,村中来了一群难民,为首在是一个姓杨的老人,大家都叫他杨大人,居然是朝廷的大官。村长亦是忠义之士,洛阳失陷之时,曾不顾危险,带了村中数百名年轻人前往勤王,可惜人还没到,洛阳就失守了。村长对杨大人尊敬备至,妥善安置了一众难民。 在难民中有一人甚是奇怪,此人说是道士,却连个道号都没有,蓬头垢面,骨瘦如柴,有如乞丐一般。因无人知其根底,大家便叫他野道人。野道人不肯住在村里,在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搭了座破草屋道观,便住了下来,日常靠着些画符治病、占卦算命的本事在村中混吃混喝,倒也颇为灵验。只是他平日行为十分不端,常做些偷鸡摸狗、偷看女人洗澡之类的下流勾当。村中民风纯朴,若是其他人只怕早就浸了猪笼,却拿这道士没办法,甚至还有些畏惧:村中食物紧缺,这个野道人却整日油光满面,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食物,有人发誓说亲眼见过他吃人rou,对此野道人也不否认,反而得意洋洋地说:“老子当年打仗,饿了不吃人还能吃什么?要说人rou,应该是精壮的男子最好吃,有嚼劲。小孩的rou太嫩,老人的rou太干,还不能是吓死的,吓死的rou就酸了。”有人笑他吹牛,他便不顾体统地搂起道袍,让人看他背上的一道极深的刀疤。那刀疤从从肩头直到屁股,可以想像那一刀只差没要了他的命。野道人见别人脸上惊恐的模样,便得意无比:“老子当年跟胡人打仗,亲手杀死过的胡人数都数不清,若不是被人偷袭,背上挨了这一刀,指不定现在早就当上抗胡大将军了!”众人听了,无不肃然起敬。。 更为奇怪的是,野道人居然还带着一个婴儿。有人问起缘由,取笑是不是他生的野种时,野道人便嘿然一样,故作高深道:“诸位,昨夜贫道那夜观星之际,忽瞧见天空一道红光,直落入村中,贫道循迹找去,发现村中那棵千年大樟树下放着这名婴儿。诸位,这老樟树向来通灵,今树下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婴儿,这婴儿天庭饱满,印堂发亮,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祥瑞,必能保我们三眼井上下平安,逢凶化吉!” 村民虽然纯朴,却也无人相信他这番鬼话,背后议论这婴儿莫不是野道人与村中妇人苟合所生的野种,但没凭没据:这野道人偷看女人洗澡是有的,但没听过村里那个女的能瞧得上他那腌脏泼赖模样。 野道人对那婴儿倒是心疼得很,时常下山找村中妇人求些奶水。村民纯朴,家中但凡生过小孩有奶的都肯接济一二。只是这婴儿食量惊人,只片刻便把人家奶水吸得一干二净,还不肯罢休,紧含着不放,把人家痛得哇哇乱叫,后来竟没有人肯施奶水了。野道人便只得想办法,买了几头下奶的羊,这才勉强喂饱了那婴儿。 时间就像是捧在手中的一捥清水,不论你如何小心翼翼,它总能从你指尖的缝隙中悄然流失,不经意间,十几个年头过去了。 那个小孩在野道人的“精心”*下,一如村民们预期地那样成长,他学会了野道人的所有坏毛病——懒惰、邋遢、爱吹牛、爱骗人、偷东西、好赌成性,而且还喜欢偷看村子里的小媳妇洗澡,被抓住后坚决不承认,还要反咬一口,简直是活脱脱又一个野道人。不过,他倒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穆重阳。“穆”和“木”同音,据野道人说,他是在大樟树下被捡到的,所以姓“穆”,而捡到的那天正好是重阳节,所以取名叫穆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