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执手却风凉在线阅读 - 第十章 寻梦芳菲2

第十章 寻梦芳菲2

      5

      爱极了这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萧瑟中带着些许的遗憾,遗憾中带着些许的渴盼,渴盼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忧郁中一声落寞的叹息,人间相爱之至情至性在纳兰容若的笔下从千年前一直流淌到现在,流淌在每一个思念语默的孤寂里。那所有的悲伤憾然所有无奈和期许尽在此句中,那些一言难尽的沧桑每每流过石慧的桑田的时候,石慧总是将那一腔的难言用这句话来总结和囊括。一杯酒,一盏孤灯,一阙词令,一抹回忆,一缕无奈的思绪,都不需要太多的文字,“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句便已足够。

      是的,李君没有说错,石慧的固执和倔强和所谓的尊严让他一直徘徊在爱与恨的边缘,石慧是多情的,石慧是坚持的,石慧是内敛的,石慧是温软的,石慧是倔强的,石慧是清高的,石慧也是自虐的,这样的石慧的爱与恨都是五彩斑斓的,可是他倔强地将他的五彩斑斓演绎成了琉璃球,狠狠地摔向了断壁残垣,也惊扰了自己的一帘幽梦。

      是的,在语默最无助最煎熬的日子里,石慧除了恨除了不予理解,就只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从没有给予语默关注和支撑。他忽略了,语默只是一个小小的温婉的女子,她孱弱的肩扛不起太多的责任与哀愁,就算石慧不能给她任何担当,但是起码在她无助的时候,他应该能伸出他的双手拉她进自己的胸膛,暖一暖那颗被生活冰冻的心,给她一点温情,陪她度过挫折和磨难。自己凭什么去责难一个被自己改变了人生轨迹的小小女子?这个小小的女子因为自己而尝尽了人间的苦难,还要肩挑风雨,迎接更多的艰难。自己除了抱怨竟没有给过语默任何解释的机会,现在她投入了贺子辰的怀抱,去那个怀里寻求温暖和保护,而如果贺子辰能够给语默这一切自己不曾给过的东西,凭什么还要怨天尤人呢?语默一直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是不是自己真的和她有缘无份?早知自己的心里有这么多的舍不得和痛惜,何必假装那一份莫名的清高和矜持?

      看来自己注定是与语默如此落寞今生,既然不能和自己最中意的女人发结连理,那么娶了谁又有什么关系?男人可以没有爱情,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江山。是,何长顺说的对,如果婚姻能够成为事业的助力,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石慧在和李君的推杯换盏中,确定了自己的对与错,确定了自己今世的蹉跎,为了一份不再属于自己的爱,还要坚持什么所谓的坚守?

      所谓爱情,或者在终成眷属的流年中厌倦,或者在劳燕分飞中变成遗憾。

      从来语默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女人,也许注定他无法融入语默的人生。那么,何不去追寻另一份安逸,可以让自己沉浸在家庭的藩篱中不再看红尘的情爱与计较,一切都冰封在前尘,自己可以开始另一种人生。不会轰轰烈烈,不会死去活来,不会煎熬着自己脆弱的心灵,不会让脆弱的心脏被爱与恨的纠结一点一点的凌迟。

      是的,石慧累了,他心里的痛与伤痕一直以来被他掩藏着,语默,语默,我其实真的无法接受你现在的样子,每次想到语默会带着和罗启志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石慧的心就绞扭在一起,痛不欲生。男人的心里永远有一份独一无二的完美情结,他不能忍受语默的背叛,尽管自己那么放不下她,放不下曾经最初的那一份情怀,但是,当贺子辰的再次出现,更令石慧的痛楚加深,他不愿意用水性杨花来形容语默,但是,他怎么接受这些事实?算了,石慧决定再也不去想语默的一切,就真的将这一切尘封吧。

      相爱仿佛就是为了错过,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张爱玲在《半生缘》里伤感无限地说“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也许这次去见苏玲,了解到语默的现在,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他对语默的选择依然充满了困惑,他无法理解,刚刚从残破的婚姻里逃亡,就陷进了一场不分道德是非的角逐中,这对石慧那颗追求完美人性的清高的心来说是个强烈的打击,他会鄙视语默的选择,他不看好这样的方向。他无法欣赏和认可这样的语默。语默,让他很痛。也好,就让自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此刻,在一阵锥心之痛后,他终于决定,忘却是一剂最好的药。选择婚姻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也是对过去有力的终结。

      6

      周六晚,何长顺的家里洋溢着一派喜气,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报那挖井之恩,何长顺的脸上现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夏芳菲忐忑中充满了期待,她刻意打扮了一番,长发直直地披在肩上,中分的刘海挡住些许的额头,几许羞涩和期待倒也平添了几番春色。石慧端坐,落落大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忘却前尘,那么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已经不是他最关注的事情。这样一想,他反倒坦然自在,看着何长顺脸上那轻松的笑意,石慧想,大家各取所需也算扯平吧。有婚恋专家不是早已经统计过,中国的现有婚姻状况80%在维持,真正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少之又少,能够天长地久的往往不是那些至爱,而是平淡的柴米夫妻。为了爱携手的不一定幸福,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平平淡淡总是真。那些能够相敬如宾的,我不信是真正相爱的人。真正的爱情来得天崩地裂的,吵闹、争执恰恰是因为在乎,是因为对对方的要求太高。也正是因为这样,爱让人觉得累,累到了一定的时刻也会厌倦,所以会产生危机而难以度过,那么不够爱反倒可以风平浪静,可以细水长流。石慧想既然不能够轰轰烈烈地争执一生,那么过一种细水长流的婚姻反倒安然。

      “噢,石慧啊,你觉得这一段工作怎么样?有压力吗?”何长顺亲切地问道。

      “哪里,怎么会有压力呢?您对待下属一向都很有人情味,大家对您都很支持和崇拜。工作谈不上压力,只是自己年纪轻轻,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做的出色些。”石慧的马屁倒也拍的不露痕迹,何长顺听着很受用。

      “是啊,努力工作是应该的,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会将我们这些老骨头拍在沙滩上。这是规律,不服老是不行的,你们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干,啊,后生可畏啊。”何长顺感叹着似水流年,却也是由衷地説。

      “怎么会呢,您现在正当年,也许下一届就能进县里领导班子了,多少人等着跟随您飞黄腾达呢。”石慧说的也是实情。

      “呵呵,好好,我一旦有那一天,那是自然的。嗯对了,吃完饭你和芳菲去看场电影吧,我这正好有两张票,是别人送的,我和舅妈老喽,没这份闲情逸致喽。”何长顺感叹着。

      “啊,是吗舅舅,那太好了,我都好多年没有看过电影了,记得小时候舅舅经常带我们去看的,这一晃我们都大了,舅舅再也不带我们去了。”夏芳菲适时地接过话头。

      “是啊,舅舅工作忙,再加上年纪的关系,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了,你们年轻人才有那种情怀,你们去吧,消遣一下去。”何长顺是真的想要成全了夏芳菲。他也的确欣赏石慧,如果石慧真的能成为他的女婿,还真是左膀右臂呢。

      权利的道路上有一种不带刀枪的抢劫,无需硝烟战火,只要你给我一点满足,我能让你得到更多。这种抢劫也可以变相说成是一种置换,或交易,令双方都感觉到惠和利,只是不知道间接伤害了哪个无辜的人?

      何长顺深吸了口气,伸伸懒腰,然后长长地呼出胸腔里的气息,仿佛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一样,继而又皱起了眉头,思绪拉回到了遥远的大学时代。

      何长顺,瘦高身材,肩膀却很宽,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眉间开阔,唇角刚毅,他不是美男的坯子,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许是八字造就,他考学的过程并不艰辛,难的却是上学的费用,好在夏芳菲的mama,也就是何长顺的jiejie颇有见地,认准了读书是条出路,咬着牙供读,jiejie对自己有着再造之恩,何长顺对这个jiejie是千恩万谢的,他把这一切搁在心里,自己一步步走过来从没有忘却这一点。

      人生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你永远不能忘记,甚至在关键时期改变自己的人生。jiejie是其中的一个,而最让何长顺刻骨铭心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一段美丽的邂逅,一段深挚的爱恨煎熬,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也成就和塑造了他后来的人生。

      白素琴,长白脚下的朝族女子,美丽,白皙,能歌善舞,外文系的系花,何长顺读的是中文系,一篇《洛山人情怀》在校广播后,赢得了才子美名,也赢得了这位系花的垂青,那个时期,是他才情横溢的最佳创作高峰期,他为她写了好多的诗篇,他们渡过了三年的浪漫时光。毕业时,他去拜访了白家双亲,那是一个高干家庭,这是何长顺所没有想到的,白父的气度,白母的雍容令何长顺感觉万分的卑微,他的局促落在了白母的眼里,一丝嘲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何长顺?”

      “是,阿姨。”

      “爱的极致是什么?”白母冷冷地蓦然发问。

      “······激情和奉献吧。”何长顺一时语塞,却又不能不回答,他有一丝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嗫嚅的细微声音是那样清晰地揭示着他的卑微和无助。

      “好一句激情和奉献。那激情过后呢?生活是残酷的,爱情不可能餐风饮露的永远烂漫,而奉献,恰恰是你需要做到的------我的女儿注定是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的,不可能跟着你靠激情燃烧着过贫苦乡下人的生活,你明白吗?你懂得奉献的意义是吗?”白母显然有点咄咄逼人,句句放血。

      “······阿姨,我尊重您,但是,不能因为您的观点就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啊,我总要听听素琴的意见吧?您尊重过她的想法吗?”何长顺内心的倔强被激发了出来,年轻气盛的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他的爱情,白素琴站在母亲的身旁,听到何长顺的问话,犹疑地将目光看向母亲,白母顺势将白素琴的手攥住,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白母使劲地再次攥紧。终于,白素琴的目光落在了何长顺的脸上,继而无力地垂下了她美丽的头颅,她的目光很散乱很空茫,这一刻,何长顺知道了,他们的爱情是苍白的、无力的、虚渺的,他失望了,怯懦和自卑瞬间击穿了他那可怜的尊严,耳畔是白母得意的声音:“一介书生,诗词歌赋是敌不过现实的,小伙子,回去好好努力,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好好过日子,阿姨祝福你。”

      何长顺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白家的,仿佛丢失了魂魄一样,沉寂了几天之后,他想明白了,要想成为人上人,他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那个心爱的他为之狂热的女人却不可能是他何长顺的伴侣,她不会陪伴他走过艰难岁月,她只可能在无需面对人间烟火的校园里留下一抹炽热,留下一段记忆,深挚的爱是一个梦,是一个激励自己燃烧的梦,她在激发他的动力,要摆脱不堪的命运,要奋斗,要挣扎,何长顺有的是尊严、是能力,他是完全可以靠自己改变命运的人!

      他握紧了这双闯天下的手,是的,何长顺,一定可以让世人刮目相看。

      他回到了洛山县城,从底层做起,兢兢业业,当别人已经酣然入梦他依然在伏案疾书,他坚信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厂长发现了他,他不但成为了厂长的得力助手,还成为了厂长的乘龙快婿,他的妻子知书达理,何长顺对她是尊重着的,这份生活没有激情却充满了温馨和惬意,他对自己的一切充满了感恩,那是一个可以靠自己靠奋斗夺取天下的时代,也是机遇和努力共存的时代,何长顺想着一路上的风风雨雨,政治上也逐渐从青涩走向成熟,他是惜福的。

      然而,人在风雨中,难免不湿鞋,他明白了生存和理想的距离,懂得了官场上的规则,也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沟壑,他已经深谙功利政治之道,他喜欢喝茶时轻轻吹拂伸展的叶片,伸展的茶叶仿佛在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漂浮着的叶片的命运,仿佛就是他的写照,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把茶来对比船,发现茶叶胜似船只的特性,船只若是产生了缝隙会沉落,而茶叶不会,深谙水性的茶叶可以在水里恣意地漂游,即使水有枯竭的时刻,茶叶却不会腐烂,茶叶是可以将生命维持下去的,这就是何长顺,纵然沉浮,百折不挠,智慧而执着。

      想到这里,何长顺的眼角扬起一抹得意,是的,无论是潜规则,还是阳规则,我何长顺都有能力照单全收,白素琴,你肯定想不到当年青涩的小伙子如今的状态吧?呵呵,石慧,时代的交替定然造就不同的人生,境遇不同,坎坷不同,心念不同,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性别角色,那就是------男人,男人的社会属性注定要在感情上做出牺牲和让步,同为男人,何长顺理解石慧。但社会角色的不同,或者说家庭角色的不同,注定他何长顺存有难免的私心,换句话说,石慧遇见何长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