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这里是什么地方？”妙无忧问。 “小教堂，阿米米亚先生，祈祷的地方。” “古堡里还自建有教堂啊！看来到处都是需要祈祷的人。” 特莫儒尔笑了笑。 “我见过的教堂四周都有很大的窗户，甚至是落地窗，怎么这个教堂只有一扇窗？这样的话里面会不会太黑了？” “哈哈，你看阿米米亚先生，整个古堡外墙上有许多角度不同的玻璃，只要太阳一出来，不管在哪个方位，都会有阳光通过那些玻璃照进窗口的。教堂里时时刻刻都沐浴着阳光，就好像——” “就好像教堂在随着太阳转一样！” 特莫儒尔看着妙无忧露出一种欣赏而欣慰的笑容，“哈哈，阿米米亚先生，你的想象力真叫人羡慕——就好像一扇心灵之窗，只要你打开一点，那么总会有阳光照射进来。而且教堂里面也有许多玻璃和镜子，加上内部都是淡色系的装饰和物品，所以只要有一缕光射进去，整个教堂里就满满全是阳光。阿米米亚先生，打开心灵之窗，即便一缕光都可以照亮整个心灵，也许就是这样的寓意。”看着妙无忧停下迤逦的脚步特莫儒尔微笑着问道：“怎么了阿米米亚先生，你在想什么？” “我很感叹，这该是一个多么牛叉的设计师啊！” “哦，你被触动了？” “当然。”妙无忧说：“只要打开心灵之窗，哪怕是一缕光都能照亮整个心灵！这句话，要是阿米亚米能明白就好了。” 特莫儒尔皱起眉头说：“也许吧！我愿意相信他。不过这句简单的话其实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简单。”特莫儒尔转身说：“并不简单，很多人一辈子也明白不了。”特莫儒尔说：“你说是不是这样，阿米米亚先生。” “……特莫儒尔先生，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扇窗不开在正中间？这样的话采光会更容易一些，而且看上去也顺眼。” “哦，教堂里还有一个忏悔室。设计师认为那里不需要阳光。” 妙无忧想了想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忏悔室不需要阳光。”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我猜当我们置身在阳光里时内心的罪恶感会隐藏起来。只有在黑暗的环境里，我们才能面对内心的黑暗。” “这就有意思了，这里面一边永远是阳光，一边永远见不到阳光。光明与黑暗仅一墙之隔。” “对。”特莫儒尔说：“事实正是如此。” 妙无忧跟随特莫儒尔进了小教堂。室内的布局便呈现在眼前。果然如特莫儒尔所说，小教堂内部有许多正六边形柱体结构支撑着穹顶，这些承重柱有一半是隐没在墙里的，柱体表面有水晶的装饰，阳光射进来会被这样的结构多重反射到各处。加上雪白的墙面，浅色的桌倚，乳白的烛台，镜子一般亮的地板，还有一盏小的双层水晶吊灯，整个室内闭上眼都能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门的正对面是神阁，除一尊主神外还有两个天使左右守护。在他们下面还有栩栩如生的浮雕展示着想象中天堂模样。教堂内的布置简单，洁净而又*。 特莫儒尔很熟悉的拉着妙无忧坐在前排的横椅上对他说：“我们来为阿米亚米一起祈祷吧，希望他能打开心门。” “谢谢你特莫儒尔先生，谢谢你能这么关心我的侄子，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就好像造物主把他遗忘到这个世界上一样。现在，又多了一个愿意为他祈祷的人，我由衷的为阿米亚米感到高兴。诚如您说的，只要我们祈祷就一定有用。也愿神能保佑你。” “你太过客气了阿米米亚先生，在神坛面前我们不必相互感谢。我们只需要感谢神就可以了，如果神眷顾你，他也会眷顾你身边的人。我想神没有忘记阿米亚米，如果他遭受了磨难，那只是为了让他长大。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特莫儒尔说完朝妙无忧用力点点头以示鼓舞，之后便开始认真祈祷起来。他在默默的祈祷，在妙无忧看来，特莫儒尔只是坐在那里闭上眼睛不动了。 过了一段时间，特莫儒尔依然闭着眼睛问妙无忧说：“阿米米亚先生，你不为阿米亚米祈祷吗？” “哦，不。”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介意吧。” “是因为……”妙无忧顿了一下说：“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每当我对神许愿就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甚至更糟。我觉得神在故意和我作对。” “阿米米亚先生，您的描述有些夸张了！”特莫儒尔睁眼说道。 妙无忧不置可否，笑了笑。“这是真的。” 特莫儒尔看着妙无忧突然就变得很冷酷的脸说：“你是否许了不该许的愿望。” 妙无忧又笑了。 “那我想你应该去隔壁忏悔室去。一个有罪的人不应该向神许愿，除非他真心忏悔。” 妙无忧笑着说：“很小的时候我对神说希望能吃饱，可是差点饿死；小时候我许愿想有一件厚衣服穿，可是差点冻死；小时候我想和小朋友一起玩耍，我笑着走过去，可是他们吐我，打我。也许我现在有罪，但那时没有。”笑着的妙无忧说着说着脸又阴了下来。 “我们不要总是回忆过去的不幸，童年总有美好的回忆不是？比如说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快乐的时光。” “很小的时候我许愿希望能和他们永远快乐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疾病。”妙无忧说。 “请原谅。” “没必要道歉。”妙无忧说着又笑了，“不过也有愿望实现的时候，小时候我希望那个最喜欢欺负我的人去死，结果他就死了。” “那不是许愿，那是诅咒。”特莫儒尔看着妙无忧微笑的脸说：“这真的很可怕，愿望由神成全，诅咒由魔鬼成全。不是所有人的诅咒都有用，特别是恶毒的诅咒。阿米米亚先生，你真的应该去忏悔，否则魔鬼会继续召唤你。和神不同，向魔鬼许愿是需要拿东西去交换的。 阿米米亚先生，请你看着神像。”特莫儒尔严肃的说。” 妙无忧觉得特莫儒尔认真的可怕，也就收敛了笑容，以一张平静的面孔看着神像。 “请对着神像回答我两个问题，阿米米亚先生，这两个问题是我代神发问，不必过多思索，但务必发自内心。你有罪吗？” “有。”妙无忧说。 “你知道自己的罪是什么吗？” “不知道。”妙无忧略加思索平静的答到。 “试着去忏悔吧阿米米亚先生，”特莫儒尔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对妙无忧说：“神一定会聆听你。因为你的回答是最正确的回答，如果你答无罪或说出你认为的罪行，要想得到神的聆听是很困难的，只有这样的回答神才最满意。 我们都有罪，从一出生开始。但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罪是什么。如果一个法官问一个杀人犯罪行是什么，毫无疑问杀人是他的罪，但如果神问杀人犯同样的问题，如果得到同样的答案神是不会满意的。杀了人只是结果，而我们的罪都在这里，”特莫儒尔指点妙无忧的胸口说：“所有结果都发源于这里，但究竟是什么谁也不能说知道，一旦知道就明悟了。一个明悟的人就是神。” 特莫儒尔看着神像说：“心不但是罪恶之源，同时也是幸福之源，当然我们同样不知道在哪里。不断审视自己的内心，忏悔罪恶，谋求幸福是一辈子的功课，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毕业。也许，你和阿米亚米在这条路上会比绝大多数人走的更远。” 沉默片刻妙无忧问道：“一个无心的人该怎么办？” “这我不知道。不过是人总有心，哪怕一颗石头在那里，时间久了也是热的。” “我想去忏悔室坐坐。”妙无忧换了话题说道。 “好的，请跟我来。”特莫儒尔说着起身离席，带着妙无忧顺着小教堂一侧座椅和墙壁间的通道走到一扇设计的很精巧的隐形门前，连那圆形的门把手看起来也是一个很好的点缀。 “哦，里面有人的。让我想想，应该是老医生，叫什么来着？” “菲菲德老医生。” “对，就是他。每天他都会来忏悔，是一个坚持的人。” “每天吗？”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记得。他的功课做的很好。” 正说着门把手一转动，门开了。妙无忧注意到，因为设计的缘故，门开了以后因为室内反光路线有了一个断档，教堂一下子暗了许多。 然后菲菲德老医生出现在他们眼前。他回身关上门才和两人打招呼，“尊敬的特莫儒尔先生，还有您阿米米亚先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两位是要去忏悔室吗？” “是的。”特莫儒尔说。 “真巧。因为和南波图大人约好的时间到了，所以今天的忏悔提早结束了，我正要走呢！” “怎么，他有病了？” “那倒不是，昨天一早抓回来一个女jian细,受伤昏迷了。我给她开了药，现在需要去看看。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女jian细是谁？”菲菲德一幅八卦表情说：“是红红婕丽的伴娘。真想不到，她是老胡德的闺女，老胡德在小镇有十年了吧！听说老胡德很早就让他闺女去引诱士兵，婚礼的前一晚混进古堡来，哦，时间到了，我该走了，真想不到。” “菲菲德老医生，你快去吧！我看你今天的忏悔功课白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爱八卦的毛病啊！”特莫儒尔说。 “你看看我，走了，”菲菲德说着出了大门留下一句“谁能想到”的话语飘了进来。 “别管他了，”特莫儒尔看见妙无忧望着菲菲德离去的背影出神说，然后拉着他再次推开门，两个进入忏悔室后特莫儒尔把门轻轻关上。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过了些时间，妙无忧眼睛适应了黑暗，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原来这忏悔室里也不是一扇窗也没有，只是在屋顶的最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窗户上用的是手工打磨粗糙的玻璃，这样的话阳光就会散射下来提供一点点淡淡的芒。忏悔室里除了暗色的桌椅什么也没有，墙壁也是深色的。 “我想知道，如果人们晚上想来忏悔是不是得点个灯带进来？” “再聪明的先生也有糊涂的时候，忏悔室也只是个形式而已，晚上想找个黑暗、封闭的屋子还用来这里吗？”特莫儒尔问道：“你是准备忏悔呢还是看看。” “这里一时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我想坐一会儿。” “用我陪着吗？” “当然。” 之后两人各找座椅坐下，也都不说话忏悔室里寂静无声。 很久之后妙无忧问特莫儒尔说：“先生，你认为罪恶的人忏悔之后也能得到救赎吗？” “这是当然。” “那么神是怎么样分辨善人与恶人的？” “阿米米亚先生，神不分辨善人与恶人。神有神的领域，我们叫天堂，魔有魔的领域，我们叫地狱，我们生活在天堂与地狱之间，那些了解自己真正罪孽的人明悟之后抛弃罪孽会去天堂，那些了解自己罪孽明悟后追随罪孽而行的人会去地狱，而绝大多数人永远也不会明悟，他们为了欲望做善事也做恶事，死后灵魂化作一种未知能量留在世界上彼此分散融合，人类繁衍生息，每一个rou体就像一个吸收这些能量的容器，这些分散又汇聚的能量会以新的灵魂的形式再次重生，这叫做轮回。所以我们一出生什么也不知道，那是因为这些能量所承载的我们叫做记忆的东西在不断的分散汇聚当中被变成无数的碎片了，就如我和你说过的把许多书撕成碎片之后再找一些黏在一起成为一夲新书，但那上面其实什么信息又没有。当然，你也许会说那上面有字，已经不能重新书写了，但是阿米米亚先生，那是因为你撕得不够细小，假如你能把它们都撕成粉末或者比那再小，那时你若有办法再把它们复原成一本本书就会发现在上面依然能重新记录信息。” “您的学识渊博，您说的这些如果细推确确实实可以解释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可是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明悟的人越多，去天堂和地狱的人就越多，这样我们这个世界上的能量就越来越少，道那时人类不就慢慢不存在了吗？” “呵呵，妙无忧先生，天使也会堕落，魔鬼也能浴火重生的。天堂、地狱和人间界其实是一个整体，只是我们无法或者说我们觉得无法自由的选择去留。” 妙无忧仔细品味了特莫儒尔的话语略带疑惑的问道：“依照你的意思，世间岂不是天堂与地狱交换某种能量的场所，一个缓冲区，或者更像一个战场。” “阿米米亚先生，如果你有老师的话，他一定很喜欢你。” 加炎魔耶吗？妙无忧内心一笑。 “特莫儒尔先生，天堂代表光明，地狱代表黑暗，光明与黑暗之间有界限吗？” “阿米米亚先生，如果你有老师的话，他一定非常喜欢你。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白天和黑夜是如何转换的？酷热和严寒是怎么过渡的？俯下身仔细看你是否能确定影子的边界？” “我明白了，谢谢你。” 光明和黑暗是没有界限的，如果古堡的设计师是这么想的话，那么代表光的教堂和代表黑暗的忏悔室中间应该没有墙才对！但是，没有墙就会浑然一体无所谓光与暗。妙无忧最终起身打开那扇进来的门，外面一下子暗了许多但还是亮堂堂的感觉，里面一下子亮了起来，但感觉还是黑洞洞的。 这扇门应该开着？可这又有什么玄虚呢？ “阿米米亚先生，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想我们该走了。”妙无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