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八魔（四）
在梁程玉蓄力之时，众灵术师已经感应到自其身上散发而出的浓郁得让人窒息的土相灵力。施放界境灵术所需要的灵力着实惊人，仅是在施术前的蓄力阶段被梁程玉所呼唤而来的灵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想象。这些突然汇聚而来的土相灵力，甚至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改变了这个原本被冰灵所完全统治的冰湖上的灵力属性。 而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灵术师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界境灵术的施放。即便是在中洲众多强大宗门集聚之地的界灵山，界境大灵术师之间的战斗也极为罕见，能一观一个界境灵术的完整施放过程无疑是十分幸运的。一些悟性极高的低阶灵术师甚至能从中领悟更高层次的灵术心得，从而为今后的晋升之路添加几分把握。 “四方青山——镇！”梁程玉念出灵语术式之后，虽然众人一时间还不能理解这段界境灵术的术式中所蕴含的具体意义，却能感觉到这冰湖上突然发生的改变。以八魔剑为中心的千丈范围之内，冰层上忽然被蔓延开来的褐黄色坚实土地所覆盖。几乎眨眼间，八魔剑脚下的土地便化为一片荒凉平原，在这片以界境灵术显化而出的虚幻平原上，非土相灵力受到了明显压制，而精通土相灵术的灵术师则实力倍增。 “轰隆隆！” 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四座白丈余高的奇形青色山峰自灵力平原上破土而出。四座山峰高低不一，仿佛尖锐獠牙又如远古妖兽的利爪，下粗上尖，如弯刀般锋利的尖端向内收敛，似将始终屹立原地的八魔剑牢牢握紧。在四座尖峰笼罩的范围内，隐约可见一道弧形青色光圈，如天穹般将八魔剑周身百丈之内尽数遮盖。 梁程玉这一式“四方青山”乃是他最为擅长的一道防御、限制灵术，以四方青山为骨架，配合大量土相灵力凝聚而成的灵力平原，完美构筑起一道浑厚坚固的土相防御。眼下这般以八魔剑为中心施放，却又变成了一个牢固无比的囚牢。若是八魔剑想要破牢而出，除非在短时间内耗尽这方灵力平原上的所有灵力，要不然根本没办法从中离开。 梁程玉被青阳长老算计一番，与八魔剑对战输赢对自己都没有太大好处，自然不肯卖力与八魔剑正面对决，只是施放出这样一个偏向于防御的界境灵术。之后青阳长老要攻要拖都与他么有太多关系，更何况此时玄火真阳大阵即将布置完成，陆起一心想看苍阳宗以及众灵术师与八魔剑硬碰硬，梁程玉自然不会破坏他的兴致。 此时与梁程玉一同施术的青阳长老也已经完成施术。只见他在高空中静静漂浮，周身如烈日般绽放炽烈光芒，犹如一个小太阳一般。与梁程玉所擅长的土相灵术不同，出身苍阳宗实际上修炼的却是大光明宗光相灵术的青阳长老，一出手便是一式纯粹无比的界境光相灵术。 传说大光明宗的光相灵术传承自明王的日曜仙术，与月华仙术一起并称为明王的最强仙术。在月华仙术早已失传数千年的如今，拥有着极为纯粹强横的光相灵术传承的大光明宗自然便成为了明王在世间的唯一代表。因此大光明宗在九王宗之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千万年来实力一直高居九王之首，乃是当之无愧的通天塔下第一大宗门。 中洲谁人不知苍阳宗与大光明宗的关系？因此在青阳长老使出光相灵术之时，在众灵术师心中引发的狂热远超之前的梁程玉。在这般热切期盼下，青阳长老自然不负众望地全力施展开来，他可没忘记自家公子此时已是本次围剿八魔剑行动的实际领袖，身为苍阳宗长老这时候当然是不遗余力地迎合未来宗主的除魔扬名计划。 高空中的青阳长老浑身金光，一身飘逸广袖绣金长袍在金光映衬下宛如传说中的仙人之姿。再加上此时庞大的光相灵力完全汇聚于身体，本应深深隐藏于体内的灵魂浮现于体表，青阳长老的外貌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的一双白眼黑眸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炽热的金光，脸庞仿佛融金浇筑而成仙人雕像，给人以不怒自威的强大威势。而他本是扎着发髻的一头花白长发瞬间化为万千金丝，宛若有了生命一般纷纷直立而起，无风自舞，煞是惊人。 “玄阳真印！” 青阳长老左手握拳平放腰际，右手化掌向前推出，结大光明印，引动无数金光在右手掌心出凝聚为一方小巧金印。金印上凹凸不平，雕刻着无数细小线条和玄奥字符，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而小小金印刚一出现便将青阳长老周身金光全数吸尽，一时间就连青阳长老周身诸般奇异灵相都失去踪影，青阳长老又变回了当初的模样，脸上甚至还有些疲惫之色。然而此时的青阳长老神色却更加凝重，缓缓催动掌心处那方小巧金印对准了下方被梁程玉施术困住的八魔剑，随后口中大喝一声，将那金印奋力向八魔剑掷出： “去！” 那小巧金印速度奇快无比，众人眼前只见一道金光从高空坠下，还来不及转动视线便听到“轰”地一声，金光与那犹如兽爪虚握的四方青山镇压下的八魔剑重重撞在一起，爆发出猛烈无比的金光和灵力波动，在一片惊呼声中瞬间震倒了来不及防御的大群灵术师。 那猛然爆炸的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被震得东倒西歪的众灵术师来不及整理一身狼狈，便急切地向八魔剑所在的方向望去。之前那金印爆发出来的威力如此惊人，完全符合众人心目中对于界境大灵术师全力一击的想象。有些眼力好一些的灵术师甚至能够看到，在那金光撞上来的时候，八魔剑仿佛被吓傻了一般愣愣呆在原地，没有丝毫防御的意思。按理说硬生生吃下同为界境的青阳长老的全力一击，即便那八魔剑再厉害也该受了重伤了吧？ 与众灵术师隐隐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激动不同，此时在场中的几人显得尤为冷静。叶盈霜在之前的金光爆炸中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不过她和无邪是人群中离战场最远的，此时又有无邪的帮助，所以很快就恢复过来。由于此前在无邪的帮助下使用灵魂视界观察八魔剑战斗的时候，她本就不是特别强大的灵魂终于承受不住灵魂视界所带来的巨大负担，不得不退出和别的灵术师一样只能靠rou眼和灵觉观察战斗，所以反而错过了后面青阳长老和梁程玉施放界境灵术的全过程，让她颇为遗憾。此时她倒是忘记了这个遗憾，而是莫名其妙地问道： “喂，那家伙没事吧？” 无邪知道她关心的是八魔剑的安危，虽然他一直遵守着和叶盈霜的约定再也没有主动通过灵魂连接查看对方的想法，但之前叶盈霜表现出来的某些情绪让他很容易就猜到了。 “没事。” “哦。” 叶盈霜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从未与八魔剑有过任何交集，心里对这个恶名昭著的大魔头自然谈不上什么关心，反而因为听说了他的许多恶行有些人云亦云地厌恶和畏惧起来。但在看到之前八魔剑手持妄障剑的癫狂模样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叶盈霜心里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怜。大概是身为女人的敏锐直觉，她总感觉那个人身上肯定藏着什么故事，不然一个传说中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怎么会泪流满面，那癫狂的身影单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喂，小狼，你有没有……呃，就是……感觉到他很可怜？” 叶盈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个人分享自己心中的疑惑。眼前这家伙就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从不会因为叶盈霜任何一个幼稚或是可笑的想法而流露出任何嘲笑的想法，只会认认真真地思考叶盈霜的问题，即便那个问题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那般毫无道理。 “可怜？应该是痛苦吧。” 无邪对于人类复杂的感情并没有多少了解，如果不借助灵魂连接的话，就只能模模糊糊地领会叶盈霜的意思做出回答。但他还是回答得十分认真。 “那个人的灵魂中蕴含着强烈的痛苦，就像刚才他用的那把剑一样，完全就是灵魂中蕴含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武器。心志不够坚定或是灵魂不够强大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会受到影响。他肯定还有此类的手段还没有使用，因为……刚才那个只是他的一个分魂而已。” 虽然此时两人已经解除了灵魂连接，但只要是存在肢体接触的条件下，无邪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意念直接传达自己的想法。叶盈霜突然很是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因为她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借助这么方便的沟通手段，无邪才不会费劲说那么多话为她解释这些东西。那家伙根本就是懒得不愿意多说半个词，更别说解释那么复杂的东西了。 “一个分魂？据说他有八个分魂啊！你是说……如果……他的分魂合为一体的话……” 叶盈霜顿时被自己的猜想吓得目瞪口呆，之前八魔剑单单使出妄障剑就如此厉害，如果他八魂合一全力施展，那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叶盈霜心里浮现出之前在灵魂视界下看到的那个双面八臂魔相，八只手臂各执一剑，每一剑都像妄障剑一样强大甚至还要更强…… 叶盈霜只想为那些忍不住欢呼的傻瓜灵术师们感到悲哀。对付这样完全超出想象的大魔头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交给这些傻瓜好了，自己只要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了。 “来了。” 就在叶盈霜胡思乱想的时候，无邪忽然淡淡地来了一句，叶盈霜浑身一颤，明白他口中说的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急忙将视线转向八魔剑所在的方向，那边原先被爆炸开来的强光和灵力激起的白色冰雾已经被风吹散，露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极为关心的画面。 然而，在看到白雾散去之后的画面之后，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风声成为了这片死寂唯一的背景。即便是心中有所预感的梁程玉和已从无邪口中得知真相的叶盈霜，在看到那个依旧挺立的削瘦身影之后，也只能张大嘴巴呆呆地发出不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