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八魔（三）
妄障剑，执念入妄，伤人最深。 “居夜师弟，不要一错再错了……” “孽障！你已被逐出师门，还敢欺师灭祖不成？” “剑起！” 刹那间，万剑升起，遮天蔽日。 “夜郎快走！他要杀你啊！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对，呜呜……” “师弟……” “宗主！他已入魔，绝不能留！” 为什么，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什么。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要欺骗小如？为什么要利用她？ 万剑所指，他昂然屹立，神情癫狂。归剑宗万剑归心大阵与种种矛盾激烈情感孕育而成的双面八臂心魔，千万剑客与一袭蓝衫。养育他二十年的宗门，往日相处和睦的诸位师门同道，他一直视为兄长的伪善君子。人群中唯有她神色哀伤，泪流不止。 “剑——” “不要！” 最后一幕，她挣脱束缚向自己飞来，身后是无穷无尽的剑雨。 “呵……啊哈——” 他发出一声难听至极的笑声，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都是错的！这世间！所有！一切！ 八魔剑的笑声越发癫狂，顿时压制住战场上所有一切声音，就连身在高空的两位界境大灵术师都是神色凝重，看起来即便是界境高手也不能完全免疫妄障剑的影响。 “诸位暂且退下，让本尊和梁仙尊来对付这魔头！” 眼看场下众多灵术师纷纷掩耳，面露痛苦之色，青阳长老断然大声喝道，将众人从幻象中唤醒。与此同时梁程玉的注意力却被几个表现与众不同的人所吸引。阳玄亦和陆起出身尊贵，身上必定有护身法宝，能够抵御妄障剑的侵扰也不奇怪。但是自己还看不透的那对年轻的男女表现却更加惊人，那个给自己以不安感觉的少年甚至十分从容地向自己看了一眼。 梁程玉心中一凛，越发觉得自己没有鲁莽动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青阳长老的一声大喝给众灵术师换来了片刻清醒，众人清醒之后自是忙着远远逃开。只是八魔剑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空中两位强敌一般，依旧在人群中左突右奔，疯狂屠杀。妄障剑如光影交缠蠕动的剑身划出一道晦暗剑芒，面前一个灵术师胸口被剑芒劈开，不知是不是临死之前的幻觉，他仿佛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满脸泪痕。 像这样的魔头也会有哭泣的时候吗？他带着这个疑问永远失去了意识。 八魔剑追上最后一个落单的灵术师，其余的比较幸运都已经远远跑开在远处聚在一起，也就是眼前这个倒霉的年轻灵术师被八魔剑堵在逃跑路上。 半空中两位仙尊已经开始蓄力准备施术，不远处众多同道仙友正投来目光，其中不乏关切痛惜者。这年轻的灵术师虽然实力低微，目光中却有一股坚定的炽热神采。他始终坚信自己所为乃是为中洲众生除魔卫道的义举，他坚信邪不胜正，自己的信念终将会实现，他坚信自己今日的牺牲却不是毫无意义。心知再无退路的年轻灵术师将手中长剑猛然插下，面露决然之色，双手合十高声念出自己最熟悉的一道灵语术式： “冰牙！” 数支硕大冰锥从八魔剑脚下的冰面上突刺而出，如巨兽獠牙一般咬向那蓝衫削瘦的身影。八魔剑原地立定，手中怪异长剑在身外划出一道灰色光圈，那些冰锥瞬间便被斩成无数冰块四散飞舞。心知自己实力与对方相差甚多，那年轻灵术师本就没有指望一招冰牙能够阻拦八魔剑的脚步，口中又已经开始吟唱下一式灵术。八魔剑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面对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求临死之前能够再释放出一道灵术的敌人，端平长剑直直刺了过来。 心神完全陷入悲惨回忆之中不可自拔的八魔剑此时就是一具行尸走rou，唯有杀光眼前一切敌人这个执念在支撑着。眼见妄障剑的诡异剑锋即将刺穿那年轻灵术师的胸膛，八魔剑身后却是响起一声惊呼，同时一道劲风从背后朝着八魔剑后心蓦然刺来。 “休要伤我夫君！” 清脆却显得急促的声音响起，八魔剑看似呆滞却是精妙的侧身躲开了背后袭来的一剑，一个熟悉的倩影顿时出现在那年轻灵术师的眼前。八魔剑没有理会年轻人震惊的目光，随手挥剑向后斩去，那年轻人看得分明，之前八魔剑就是这般轻描淡写地杀死了一个个比他实力高强的灵术师。然而在此出乎他预料的是，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又是使出一道灵术。 “疾风——狂袭！” 一股强风在八魔剑与突然出现的女子中间炸开，正在挥剑来不及抵御的八魔剑被强风推开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那女子却是乘着风力在空中轻巧转身，翩然落在年轻灵术师身旁。 “你怎么来了！” 那年轻灵术师来不及感叹女子一番从容不迫的应对，便直接气急喝道。 “夫君有难，妾身怎能够独自逃生？” 那女子面容秀雅，气质端庄，眼神却是决绝。想来也是，此时还敢向八魔剑出手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眼前这个为了夫君不顾一切冲上来的女子自然是早已经想开了。 “你……” 年轻灵术师看着心上人决然目光，心知对方心意已决，断不可能离开自己独自逃生。当下心中有些矛盾，到底是要舍生取义还是要与她一起远远逃开这是非恩怨。心中犹豫只是一瞬，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那好。我来生再来找你！” “嗯！” 两人深深对望，完全没有注意此时居夜手中的妄障剑已经垂下，他只是看着两人深情对望，却没有丝毫动作。他神色狂乱狰狞的脸上忽然恢复了平静，赤红目光也变得安宁。 “呵……”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那对年轻男女这才意识到这大魔头还在旁边。 “他不值得你这样……” 剑光一闪，居夜手中的长剑才微微抬起，下一瞬间便飞射而出刺入那年轻灵术师的胸膛。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诡异长剑，灵魂好似被千万利刃刺穿一般剧痛。 “夫君！” 身旁女子的悲鸣让他意识到了什么，那魔头好像还说了句话，“他不值得你这样”，他还在下意识地想着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居夜没有理会抱着夫君尸体哭泣的女子，也没有抽回妄障剑，任由它渐渐暗淡直至消散。不知道为何，刚刚他在那女子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决绝之意，熟悉得让他心疼，足以让他从妄障剑的虚幻中清醒过来。但他还是一剑杀了那女子深爱的夫君，让她伤心欲绝。 为何？明明心里有所触动起了恻隐之心，不想伤害她，却仍要令她伤心？ 居夜心中不断自问，最后连自己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此时天空中的异相已不容他再想下去，毕竟他难得有片刻清醒的时候，又不是刚才完全入魔的妄障剑。 “四方青山——镇！” “玄阳真印！” 两道威力惊人的界境灵术同时落下，目光淡然，犹带着满脸泪痕的居夜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