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忆成画(8)
“哈哈……”女子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几分诡异,终于静谧了下来,轻声说道,“终归有一件事情,是由了我的,”她起身,仍是靠在门框上,弯起的眉眼如同今夜挂在天边的流月,她开口,声音轻灵空旷,“你,你能勉强一个死人嫁给东莱太子吗?我的——哥哥。”一语出后,汩汩鲜血自她唇畔涌出,流经下颔,滴滴溅落在这东宫嫣红的地毯上,消散无痕。 “嗯?”一声疑问,一声惊呼,月樱太子猛地记起了什么,身影一颤,凛然回身,迅速在她的肩头点了两点。 “你……你竟如此......卑鄙!”聆雨开口,大口朱红呕出,方才的一心求死,奋力一咬,舌根之处已是伤了大半。xue位被他点住,月聆雨此时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抬眼只见两行不甘清泪自悲戚的眼角淡出。月凌羽上前,帮她挽了眼泪,目光之中出乎意料地多了几分悲戚来,他转头长叹一句,“小妹,你这是又是何必,为何去探知那些你不该知道的事情,高高兴兴地嫁给东莱太子,一生都无忧无虑的活这,难道不好吗?” “你……”她挣扎着开口,涌出阵阵血沫来,口里模糊不清,咿咿呀呀地念着,却是咬牙切齿,“我……我不信你可以囚我一辈子!” “哈哈。”一声轻笑,月凌羽目光流转,“你若是一心寻死,我可是不介意,囚你一辈子。”言毕,他顿了几顿,徐徐开口,“我的王妹。为何一定要逼的我使用威逼的手段呢?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来人。”月樱太子拂袖转身,向着宫外一声命令。几名侍立在外庭的丫鬟鱼贯而入,屈身行礼。月凌羽扶着公主的肩头,向着眼前丫鬟浅笑,“公主今日身子不舒服,尔等且送她回府上吧。” “诺。”丫鬟们微微欠身,向着月樱太子屈膝,上前将他身边的女子扶了,往宫门而去。三千青丝拂过月凌羽的眼角,飘进他的眼睛里。点出几分酸涩来。他抬眼,目光已被那万千青丝遮蔽住,看不见小妹漫遍恨意的眸子。月凌羽的双拳微微握了握。他想,她……此时一定是恨透了自己吧!然而,又能怎么办呢,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三月之后,夏日的繁茂红花慢慢开尽,花间蜿蜒的娇蝶化为孤雁,片片苍翠也逐渐凋落无痕,最终残留下来的红枫嫣然如血,在那空渺的天地间慢慢飘摇。舞得四野秋山更加苍茫空旷。 如血的嫣红喜服,刺耳的声声唢呐,天空阴沉的似要泣出泪来。几欲将这场喜事,染成哀婉。月樱公主月聆雨头顶喜帕,在一堆丫鬟的簇拥之下,纤足细步而来。世人皆谓世家大族奢华优越,皇帝家吃的白米饭和百姓家的都是不同。也许,大自然的变迁。四季花开花落,天边云卷云舒才是世人皆平等。月聆雨迈步在深秋的落叶上,僵硬地一点点向前走去。被众人搀扶着坐入喜轿之中时,倏忽一滴清泪滑下,将手中紧捻的小帕打湿。 月樱太子月凌羽大步流星,不顾周围丫鬟的惊呼,一把掀开轿帘,将眼前静坐的女子打量打量,唇角一扬,便是极其残忍的一句,“王妹恭喜了。” 恭喜么?月聆雨头顶盖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自己被一片红色淹没了。不觉哑然失笑,恭喜什么,恭喜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还是恭喜你自己,这样的联姻,终于得手了? 默然无语,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月樱太子可不管这些,他上前一步,手指微微抬起meimei的下颔,却触摸到一片冰冷的沾湿。“嗯?”他的身子稍稍愣住,带着几分宠溺,“别哭了,大喜日子哭,可真是不吉利,日后仍是有机会回到月樱的,不是吗,你若是想念王兄的话……” “我呸。”女子转头,紧咬的牙关挤出这样难听的字眼,大红喜帕将她的脸尽数遮住,看不清她眉目的神情。若是能看见,只怕是足以杀人的毒辣吧。月凌羽却仿佛没听到似得,仍是一副春风般和煦的眉眼,唇角微弯,自嘲一声,“瞧,我可真是好脾气。”言毕,抓起meimei的手,在那纤细的掌心按下一只无瑕美玉,扬眉道,“月樱至宝玲珑玉,乃铸造王玺之子玉,权当是为兄的贺礼了。” 月聆雨的手指寸寸握紧,将那美玉几欲捏碎,身形几分颤抖,喉间便是一声沙哑苦笑。 月凌羽凑近,俯身在她的耳边,幽幽一声叹,“王妹,你若是敢死在东莱,无疑是给月樱找一个出兵的借口呢,孰轻孰重,你自己认真掂量吧。” “哈。”沉默的新娘终于开口,几分轻蔑,几分鄙夷,“你若是有胆量同东莱开战,我又何必远嫁?” “哼。”月凌羽拂袖,身子僵了僵,片刻之后,面上表情回归平静,仍是那样微微笑着,春风般和煦不过是点染的虚情假意,“那王妹不妨一试。” 沉默,毫无言语的沉默,恍如死寂一般。月凌羽伸手,在那沾满泪痕的脸上轻轻捏了几捏,声音几分轻柔,“大喜日子,莫要晦气了。”言毕,拂袖转身而去。 大红喜轿颠簸着,在林间徐徐穿行,两国联姻,秦晋之好,众人脸上皆是大喜神色,只留周身被点了xue道的新娘独自痴痴坐着,泪流无声。 是夜,月聆雨呆呆地坐于喜床之上,周身被封的xue道已是自动解开,行动再无限制,她却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都未移动。那样凝重的静默气氛,连身侧捧着金钟的丫鬟都有些诧异,纷纷低头讶异,心里微微念着,月樱公主的娴静是出了名的,不想竟安静至此! 喜气洋洋的龙凤烛火昏黄,一寸寸向下燃着,火光摇曳。火光凄婉。月聆雨望着眼前的烛火,心绪却是出其的平静。若是有人此刻掀了头盖,应是能看见那一片喜红之下,苍茫不知所措的眉眼。 不知过了多久,东莱太子秦岚方才迈步而入。“这……这便是我的丈夫么?”心念一动,手中的锦帕便是徐徐握紧了几分。月聆雨低眼,看见来人脚步在自己身侧徘徊几遍,却没有上前的意思。秦岚挥手,屏退了众人。 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待来人掀起她的盖头。等待来人吻上她的眉梢,等待来人熄了龙凤烛火,等待着此后的种种种种……然而。许久许久,龙凤烛火几欲燃尽,来人只是静静地坐在玉案边,不发一语。她闭上眼睛,依旧是安详地坐着。一只酒杯横于眼前。月聆雨微微一愣,不敢伸手去接。酒杯凑近她的唇畔,聆雨只得抿了嘴唇,轻轻呷了一小口。 “哈哈……”爽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刚劲,秦岚一把掀开她的盖头。却在一瞬间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转身,在宫中徘徊几步。方才回首,微微浅笑,“你真漂亮。” “哦?”月聆雨一声迟疑,低下头去,有些惊慌。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何处。
秦岚步至她的身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言毕,仰头一口饮尽杯中清酒。 秦岚挥手,酒盏落地,发出叮叮几声脆响,目光流转,徐徐将眼前的人儿打量很久,终于朗声一笑,俯身将月聆雨按至榻上。秦岚袖手,将那须臾明灭的龙凤烛拂灭,他脱去外袍,一个翻身,便是覆上月聆雨的身体。一时间,只觉柔软异常,如卧棉上。虽是心里早有准备,当真实的场景出现在月聆雨的眼前时,她还是有些惊慌,口里低低地呼唤几声,想要挣扎却被秦岚一把擒住双手,按于身侧。黑如墨染的暗夜里,秦岚俯下身去,将身下女子樱花般的唇瓣含在嘴里。 熏炉里飘出的熏香,沁人心脾,燃出几分甜腻来。几只不小心飞进灯罩里的流萤,辗转扑腾着,拼命挣扎出逃。 这……一滴清泪自眼角滑出,她亦是不懂得,此时的自己,为何会滴出那样的清泪,难受么,不愿么,抗拒么?她转过头去,自己也说不甚清。 火热的唇畔覆上她的眉梢,徐徐吻了下去,被那略微颤抖的睫毛刷的几分酥痒。秦岚俯身吻过,唇边触到一抹浅浅冰凉,尝进口中,几分咸涩。“嗯?”秦岚有些愣住,在月聆雨的额间刻下一吻,柔声问道,“你在流泪,可是不愿?” “我……”一声哽咽,她转过头去,嘤嘤哭了起来,一时泪如泉涌,似要将这么多年淤积的眼泪,一夕流尽。秦岚愣住,皱了眉头,便是翻身从她身上下来,躺于她的身侧,“月樱发生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你哥哥提议,让你我结亲,父王也答应……”似乎有几分懊悔,秦岚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我,我也不知,公主是这般不愿。” “也难怪,你我本就不曾相见过,如今被命运强凑到一起,自然是不愿意了,是我太心急了。”秦岚伸手,将女子沾湿的发丝微微触碰。良久方才说得一句。 “哎——”一声叹气,秦岚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暗黑的虚空,轻声一句,“公主可是心里有人?” 月聆雨的眼泪,止不住地淌落下来,拼命摇了摇头,哽咽一句,“回殿下的话,没有。”一语出后,腹间一阵剧痛,随即便是血气上涌,转头一口鲜血呕在床榻之上。 “怎会如此?”听见响动,秦岚大为惊讶,忙起身扶住那拼命咳嗽的女子,转身向着宫外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啊,太子妃!”伴随着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匆忙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太医也是匆匆连夜赶来,担心地为着太子妃诊治。太子秦岚随手拎了披风,立于榻边,面色凝重。月聆雨面色苍白着,唇角微动,带着几分歉疚,“太子,我……对不起。” “莫要多说,现在最重要的,养好身子才是。”秦岚皱眉,轻声说着,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心来。 凝视着眼前面色焦急的男人,月聆雨的心里,忽的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暖流来。离了家乡,身处异地,还会有人为自己的死活担心吗?不对,就算是在月樱,此时也再不会有人为着自己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