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赤裸裸的挑衅
同样是在七月初三日卯时三刻，东阿西城外的秦军再次准备好了攻城之举。这一次，章邯动用了十五万大军。 与士气高昂的秦军不同，一夜过后，东阿城中再次出现了令楚军士气大挫的事情。项离营中有三百多名先锋营的悍卒，在用过晚餐后，再也没有醒来。 在项铁奉令出城驻守城外营寨后，项铁原来的部卒加上东明渡一战后收拢的败卒合计三万余众如今也全被划归项离统率。项离部如今可是足足有五万大军。经此一事，在军心浮动之下，范增也只好无奈的令项离部全军紧闭大营，开始内部清查。 有五万大军暂时不能上城守卫的情形下，范增除了令共尉总领西城战局外，也只好令涂韦率三万麾下前往北城协助应对秦军副帅司马欣的三万秦军。 现在除了南城和东城各自驻守的三万楚军外，范增手中一下子只剩下了项羽的二万五千烈日军做为预备兵力了。 当东阿城南侧的城外三寨被蒙破一举突破，并形成反包围之势时，时刻关注城外战事的王元和烈日军诸将也都心急如焚的飞报项羽，请求出战。 得知形势急转直下的噩耗，项羽顾不上陪护叔父，赶往西城范增处请令出战，救援桓楚大军。 可是当项羽登上西城范增督战之处时，看到的却是章邯亲自督率的十五万秦军与城头楚军的血腥厮杀。 共尉做为楚军之中资格最老，沙场经验最丰富的老将，在守城的兵力配置和临阵指挥上是极为沉稳老到的。 然而，此时共尉驻守的西城却仍然是险情处处，不时有秦军悍卒从各处冲上城头。攻城的秦卒在极为恶劣的条件下，冒着城头如雨的滚石、檑木和利箭，却硬是宁死不退，从一架架高大的云梯上不断的冲击东阿城头。 反观城头楚军，在居高临下，军械充足的情形下，却总是缺少一种激昂的斗志和悍勇之气。幸亏共尉准备充足，后方预备兵力雄厚，冲上城头的秦军很快就被城头后面的楚军当场围杀。可是即便如此，在秦军不断有悍卒杀上城头的局面下，整个西城还是显的风雨飘摇。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却只是章邯令秦军向城头吼出的几句谣言。攻城开始前，第一波攻城的三万秦军列成三个整齐的方阵，从左、中、右三处依章邯吩咐，向城头齐声大吼道：“城中死士听令，大军攻城之际立刻动手！” 范增和共尉等楚军高层将领都知道，东明渡收拢的败军都在项离与涂韦两将的麾下，共尉所领大军之中应该不可能潜伏有秦军死士。可是有了项梁遇刺，城头死士发难和夜间营中军士中毒身亡之事，原本就军心浮动的楚军士卒们却越发的惶然了。 如果是烈日军这样的精锐之军，对这种谣言自然只会是置之一笑。可是共尉麾下这十万守城楚军，却同样是溃败之后重新收拢整编不久。军中有许多士卒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原本就不高，在章邯的攻心战之下，顿时有点惊弓之鸟的味道了。 当城头守卒时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时，守城之际所能发挥出的士气和战力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项羽赶来，正心忧于当前局势的范增喜出望外。以项羽的身份，做为项梁的代表亲临城头督战鼓舞士气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将项梁的上柱国大旗交到项羽手中，身披乌金甲的项羽也只好先放下别事，在数十名手持巨盾的亲卫护持下，高举大旗开始在城头巡视起来。 项羽巡视之际，亲卫们也朝守城士卒不断的高声呼喊着范增吩咐的话。“上柱国大人有令，由少君代柱国大人巡城督战，诸军奋力杀敌！” 以项羽的身份，威风凛凛的卖相，神勇无敌的声名，加上亲卫们整齐有力的大吼，项羽所到之处，楚军士卒都是军心大定。而既然要鼓舞士气，项羽当然少不了要展示一番神勇的身手。 身处城头，仗着乌金甲护体，甩开亲卫的护盾，项羽顶着城下秦军的攻城箭雨，手持五石强弓，沿城头一路行来之际，将城下秦军中的悍勇甲士射杀无数。 从南到北的沿西城头走了一趟，项羽射空了三壶破甲锥，射杀城下秦军伍长、屯长、百将和军中悍卒数十名。而城下秦军仰射城头的箭雨在乌金甲面前，除了留下微小的叮叮声响外，项羽却是毫发无伤。 在项羽亲临城头并大显神威之下，整个西城守卒的士气一下子激发了起来。城头上秦军悍卒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小，而城下的秦军尸首却越来越多了。 等手臂多少有些酸麻的项羽回到范增身旁时，年近七旬的老谋士也是喜笑颜开的对着项羽连声夸赞不已。可是当项羽说出想率烈日军从南城救援桓楚大军时，范增却再次陷入了两难之中。 若是项梁在此，想来是会应允项羽所请的，毕竟项羽的武勇是人所共知的。 可是在如今项梁受伤沉睡之际，范增可没有这样的担当。虽然身为项梁最为信赖的谋主，范增在楚军之中的威望极高。可是再亲近的谋士也不可能比得上主君的继承人重要啊！ 一旦项羽出城，兵凶战危之下，又有谁人能担保没有危险发生呢。战场之上，刀箭无眼，越是悍勇之辈也往往会招来更多的明枪暗箭。项梁不发令，谁敢将武信君唯一的继承人送上战场呢？尤其是在城中隐患未消，秦军攻势正猛之时，范增就更是难以决断了。 犹豫半晌后，范增以西城仍不安稳，需项羽继续坐镇为由拒绝了项羽亲自率兵出援桓楚的请求。 不过范增当然也不会坐视桓楚不顾，军中斥侯早就将桓楚大军的情形禀明了。因为身后就是楚军控制的平阴渡口和东阿城南门，有两条近在咫尺又安稳的后勤接济路线，桓楚军中可是没有准备一点存粮的。 在秦军突至身后，后勤被掐断之际，桓楚所部的十几万大军最多只有三、五个时辰的时间来突破秦军阻截。否则，当断粮的楚军士卒没了力气后，恐怕就要被秦军来一场大屠杀了。 如今桓楚大军除了靠自己外，唯一能支援他们的就是烈日军精锐了。找个理由将项羽强留在西城自己身边，范增在征求了项羽的意见后，下达了由烈日军偏将钟离昧率军一万出城救援桓楚的军令。 接到范增军令后，王元先是与城头楚军商议好了诸般应对之法，随即又令城头旗手以旗号通知桓楚部大军开始突围。等诸事安置已定，看到城外桓楚部大军开始向四万秦军缓缓逼近后，钟离昧率一万烈日军精锐在城头箭手的掩护下，出城列阵。 钟离昧率军依城列阵之际，蒙破第一时间就开始打量着城中出援的烈日军精锐。看着烈日军精锐的军容士气和快速形成的严整军阵，蒙破的面容依然平静，可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却紧紧的眯成了两条细线。 除了从两条细细的缝隙中偶尔闪烁的寒光外，蒙破看起来还是那般的胸有成竹。其实蒙破的心中此时也是震惊不已。 烈日军一万精锐展现出来的军容士气与桓楚部大军相比明显是高出了不止一个等级。而让蒙破这等久经沙场的宿将也为之目瞪口呆的是，这一万精锐之中竟然不可思议的有一半都是军中最为稀缺的甲士。 而且从这五千甲士的身形举止上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匆忙披上铁甲用来吓唬人的滥竽充数之辈。沉重的铁甲披在身上，没有一断时间的适应和cao练，普通士卒根本就无法正常出战。而这五千甲士可全都是一幅行动自如，气势沉凝的样子。 一万大军中，有五千甲士！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啊，难道这支精锐是项梁的亲军？想到一战树威后就再无音讯的那名前寨中的楚军猛将，蒙破就越发的紧张起来。如此精锐之军，若是再有那样的罕世猛将率领，这一战的结果可就很难说了。 当蒙破亲自率一万大军直面钟离昧时，桓楚部也已经完成了战场调遣。原本围困前寨的大军如今已经顾不上对秦军驻守的前寨有什么想法了。尚有整整十六万大军在手，后勤被断的桓楚却顾不上先歼灭前寨中的一万秦军。 当十六万楚军全部退守到左右两寨之后，准备全力冲击蒙破以四万秦军布下了阻截时，秦军又有了一个让桓楚无比愤怒的挑衅举动。 蒙破的军中立有数个高达数丈的刁斗，可以时刻观察到周围七八里方圆的动静。桓楚部大军的动向被刁斗之上观望的秦军传回蒙破耳中后，面对着钟离昧一万烈日军精锐的强大压力，蒙破也无奈的将自己的嫡系精锐拉到了最为危险的境地。 出兵之前，蒙破就曾有吩咐，一旦四万秦军与楚军交战之际战局不利，前寨中的一万精锐就要弃寨出击，凭借强悍的战力夹击楚军。 随着蒙破军中一阵特殊的高亢战鼓声响起，收到讯号的蒙破亲军迅速的从营寨中冲出。当一万秦军大摇大摆的面对着十六万楚军列好阵势后，桓楚已经快要被气疯了。 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和蔑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