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名将对勇将

    蒙破的四万秦军主力北面是从东阿城南门出战的一万烈日军精锐，西面是桓楚的十六万楚军，原本是处境最为凶险的。

    东阿城中援军出城夹击四万秦军主力，形势转向对楚军有利时，手握重兵的桓楚，心中也不由自主的萌生了借机歼灭秦军的念头。

    可是桓楚最先攻击的却并不是挡住自己退路的秦军主力。

    东阿城与大河之间七八里的距离，也就是四千步左右的战场宽度。以临阵时每位军卒之间相隔一步半的距离来计，排开阵势后，最前排也只有二千楚军。

    算上每一个军阵的厚度，桓楚一次可以派出的楚军也只有三万左右。再多的话，就不是冲阵而是挤成一团自乱阵脚了。正因为此，桓楚在手握十六万大军的情形下，对于身后一万秦军的挑衅还是没有忍住怒火。

    在三万楚军逼近到蒙破四万秦军阵前时，楚军后阵也同样出动了三万大军向身后的一万秦军杀去。

    桓楚的如意算盘是先借着兵力优势在冲击蒙破防线的同时，先将身后的一万秦军歼灭。可是这个想法却有点太过一厢情愿了，两军对垒可不是简单的比人数。

    一人对三人的情形下，自然是人多一方要大占优势。可是一万大军与三万大军对战，最重要的却是要看两军谁的军阵更娴熟、紧密，谁的军卒配合更默契。

    本身军卒单兵战力和士气就高出楚军的蒙破亲军，与三万楚军松散的阵形一比，就越发显出其精锐之处了。

    蒙破的一万亲军此时所列的是一个圆环形的大鱼鳞阵。每十名秦卒为一伍形成了最小的一小片鱼鳞，而十片这样的小鱼鳞又形成了一片更大的鱼鳞，直至一万秦军环环相扣的形成了一个坚固的鱼鳞大阵。

    楚军冲至阵前后，硕大的鱼鳞阵开始了有序的缓慢转动。无数片小小的鱼鳞在旋转中将近身的楚军士卒切成了碎片。即便偶有秦卒伤亡，秦军阵中也立刻会有人补上空缺。看似声势浩大的三万楚军，在秦军的鱼鳞阵前空自损兵折将，却难以寸进。

    森严、规整的鱼鳞阵本就是最利于防守的阵形，而蒙破亲军在娴熟运用阵形的同时，硬是将鱼鳞阵发挥出了攻击阵形的威力。

    指挥一万蒙破亲军的裨将显然是得到了蒙破真传的将才，在不断粉碎楚军一波波攻势的同时，随着一道道军令下达，硕大的鱼鳞阵保持着严整的阵形慢慢的反而朝着楚军来路进逼。

    犹如一头身披重甲的巨大怪兽，任凭数万楚军如何扑上去厮杀，秦军鱼鳞大阵却稳如泰山。

    与桓楚身后的一万秦军不同，蒙破为阻截楚军退路，四万秦军布下的阵形是防御与攻击并重的偃月阵。

    同样是面对桓楚部三万楚军冲击，拉成一条长长弧线的秦军一开始好像是很快就被楚军不断的向后逼退。除了月芽形阵势的两个端点还牢牢的钉在原地外，秦军中间的的阵线已经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弓形。

    当桓楚还没来得及开始高兴时，就像已经拉满的弓弦总要向前弹出一般，秦军毫无预兆的开始反击了。冲进偃月阵中的楚军在冲势稍缓的时侯，突然被秦军凶猛无比的发动了反攻。

    悍勇的将领，坚韧的秦卒，加上蒙破看似平常，却总是恰到好处的调动。刚刚退后的弓弦，变成了一根锋利的镰刀，割草一般将冲进偃月阵中的楚军一扫而空。

    只是第一波接战，楚军前锋就损失了六千军卒。

    前后都有秦军阻截，唯有一条生路可走的情形下，无论是桓楚还是楚军兵将也都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最大的战意。咬着牙，顾不上巨大的伤亡，楚军在桓楚的命令下，开始轮番猛攻秦军偃月阵形看似薄弱的中部。

    然而不论楚军的攻势如何猛烈，看起来总是一冲就退的偃月阵形，总是能在减缓楚军冲势后以更凶猛的势头弹回，一旦秦军的反攻开始，一头扎进秦军偃月阵形缺口中的楚军不是被迅速击溃就是被精锐秦军砍瓜切菜一般的横扫一空。

    整个城外二十余万秦楚两军交战的战场上，此时楚军唯一占据上风的只有钟离昧所率的一万烈日军精锐。

    桓楚发动攻势后，钟离昧也随即向当面的秦军发动了攻击。看到自己当面就是秦军主将大旗，向来悍勇的钟离昧也激发了最大的战意。挥舞着那令常人心惊胆寒的巨大战斧，钟离昧率一万烈日军精锐犹如一道巨大的铁流涌向了蒙破将旗所在之处。

    虽然正面还在承受着桓楚部十几万楚军的轮番冲击，可是蒙破知道真正决定战局胜负的地方，就是自己与这一万精锐楚军的对决了。而限于战场形势，蒙破在面对钟离昧时除了硬挡还别无他途。

    偃月阵最为紧要的地方，就是月芽形阵势的两个端点。弓弦可以松可以退，可是两端一旦松退，整个偃月阵就等于是破了。两面夹击本来也就是攻破偃月阵形的好办法，在无奈之下蒙破也只好咬牙硬抗了。

    烈日军冲锋时是五千甲士在前，军中弓箭手对于全身要害都包裹在铁甲中的甲士伤害不大。蒙破索性也不再浪费弓箭手的体力和羽箭，直接将军中持盾的秦卒推到了即将与烈日军甲士接战的第一线。

    钟离昧是员难得的猛将，而且是最擅长冲锋破阵的猛将。性子爽直勇猛的钟离昧只擅长一种军阵——锋矢阵。

    可是只凭着这种简单的军阵，自跟随项羽以来，钟离昧却未曾一败。除了在cao训之时，项羽亲自出马的的情形下，钟离昧还真没遇到过能挡住自己冲阵的军伍。

    锋矢阵最为紧要的地方在于处于阵形最前端的矢尖要锐不可挡，而钟离昧显然是完全可以胜任这种要求的。在整个烈日军中，除了项羽外，只论力量钟离昧可排第一。

    当挥舞着长柄战斧的钟离昧冲到离秦军不足五十步时，一个意外发生了。虽然没有让弓箭手再白费功夫，可是蒙破显然没有就此做罢，等着钟离昧杀到身边硬拼的打算。

    身为主将，蒙破的身边这会可是还有二百架青铜弩机可用的。等钟离昧刚一进入弩机射程，二百名精锐弩手就鬼魅般的从盾手身后冒了出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的将二百支细小的弩箭射向了各自的目标，随后就钻回本阵消失不见了。

    最前排的烈日军甲士，在这种避无可避的利器面前，顿时栽倒了一大片。

    做为烈日军中大将，手持巨斧形像威猛的钟离昧受到了秦军弩手们的重点照顾。近五十支迅如闪电，力可贯甲的弩箭将钟离昧的整个身形全部笼罩在内。

    如果只是孤身一人，那么钟离昧就算有逆天的勇武也只能等着再投胎的命运了。可是身处万军之中，又是一军主将，钟离昧的身边可不缺少忠心悍勇的亲卫。

    看到秦军弩手出现的瞬间，忠心的亲卫们就毫不迟疑的向主将的身前冲去。等弩箭离弦后，钟离昧的身前足足有十名亲卫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弩箭与主将之间。有了这层身披重甲的rou盾，钟离昧安然无恙的冲到了秦卒身前。

    久在军中，见多了生死离别，钟离昧对舍身护主的亲卫们心中痛惜万分，却没有多做一丝的停顿。

    将心中的悲痛化做了一声惊雷般的怒吼：“杀！！！”钟离昧手中的巨斧借着一路狂奔，以开山裂石之势劈向了面前手持巨盾的精壮秦卒。

    一人高二寸厚的包铁巨盾，在钟离昧有如天神般的一斧下，犹如一张薄纸般被轻松的一分为二，盾后的秦卒也同样没有逃过一斧分尸的噩运。

    有这样勇不可挡的主将，烈日军甲士也同样是战意激昂，仗着精甲护身，不避不让的迎着秦军前阵的刀枪怒吼着扑了上去。两军接战的瞬间，最前排的秦卒几乎是瞬间被击杀一空。而钟离昧已经借着先前的一斧之威，蛮横的冲进了秦军的阵列深处。

    如果是普通的秦军，面对烈日军这样强悍的对手，又是处在这样的被动局面下，除了暂时后退稳住阵脚恐怕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蒙破没有退。且不说一旦后退的话，以钟离昧和烈日军甲士展现出来的悍勇会借机给秦卒带来多大的伤亡，最关键的是蒙破此时这一万大军一旦后退，整个偃月阵就再也无法维持了。

    承受着桓楚部楚军和烈日军的两面夹击，危急关头蒙破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军阵的调度之中。三百多名亲卫不断的在军中各级将领与主将之间来回飞奔，将蒙破的每一个指令传达到位。

    向来对于军令执行最为彻底的秦军，在蒙破的一个个指令下缓慢而又繁复的在自己的阵形之间做起了看似微小却不间断的移动。虽然不像蒙破的一万亲军那般严整，可是如今的这一万秦军在蒙破军令下一番调动后，赫然又是一个最利于防御的万人鱼鳞大阵出现在了烈日军面前。

    整体以偃月阵布局，可是局部又能以鱼鳞阵辅助，蒙破在军阵之上的娴熟和临机应变之道确实是神乎其神啊。

    钟离昧此时的突进之势也同样被早有准备的蒙破拦下了。蒙破原本早就准备好了三百名手持铁盾的精悍秦卒，准备应付早先展露出惊人武力的楚将。

    如今在龙且退守平阴渡口，无法上阵的情形下，蒙破的这番准备却没有白费。钟离昧刚突进秦军阵中不久，刚杀的兴起之际，百名手持铁盾的精锐秦卒已经悍不畏死的迎了上来。

    盾牌的杀伤力虽然最小，可是防护力却是军中最强的。本就没有龙且灵活的钟离昧在仗着力大劈开了数面铁盾后，却陷入了一片秦卒铁盾的围困之中。若不是身后的亲卫们同样悍勇杀出，钟离昧恐怕就要身陷重围自身难保了。

    在亲卫们的协助下杀尽百名手持铁盾的秦卒后，还没等钟离昧喘口气，再次有百名同样手持铁盾的秦卒不顾生死的围在了钟离昧身边。

    有了这些针对性极强的秦卒纠缠，钟离昧的前冲之势不可避免的停顿了下来。这一停之后，钟离昧想再次杀进秦军阵中时，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开始运转起来的鱼鳞大阵，犹如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在不停的旋转中，一次次的将钟离昧和烈日军悍卒的攻势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