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之后两三个月,我都没有再看到江晓娟,好像这个人是水里的鱼,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时刻突然蹦出水面,刚刚挑起我戏水的心情,立即重新沉入水底,只留下水面上一点涟漪和想象。 我想去粮食局找牟文林,但又想,找他怎么问?不是平添误会吗?何况,牟文林一直在横峰镇没回来,找也白找。 国庆节过后,厂里又迎来一批新工。 冰机岗位也分来一名新cao作工,当工友们嘻嘻哈哈议论车间来了一位美女的时候,我随众人一起上去凑热闹,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江晓娟! 江晓娟很自然平静地招呼了我一声:“哎!”便跟着车间主任去熟悉设备。 冰机岗位有什么技术含量呢?无非是看着机器,如果停转就合上闸门,简单得比看大门还轻松。 大不了再给冰机加上润滑油。 冰机岗位旁边有个小仓库,专门存放冰机的润滑油,据说,冰机润滑油非常昂贵,全是从法兰西进口的。 江晓娟刚上岗的头两天是白班,车间里领导进进出出,我不敢过去和她叙旧。等白班过去转到大夜班,吃夜宵的时候,就端着包子到冰机岗位去了。 这种行为在厂里称作串岗,被领导发现会扣奖金的。 “咦——你怎么真的到化工厂里来了啊?”我好奇地问江晓娟。 “我不是对你说过,有你在,我就喜欢化工厂。”江晓娟俏皮地说。 让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就转了个话题,问她这么些天哪去了?江晓娟说,本来她到化工厂就是因为高考失利,哥哥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才把她叫来做临时工的。江晓娟又告诉我:她家其实在横峰镇,化工厂宿舍是她哥分的房子。 横峰镇就是同学牟文林上班的横峰公社,那会儿正撤区并乡,公社改为乡或镇,永进大队不也改成小南门村了么。 “我知道你家在横峰镇,上次你说过的。”我点点头,又问:“你怎么都不告别一声就突然走了啊?” “我哪里没有告别啊?那天晚上请你吃饭其实就是告别呢。”江晓娟似乎想到那晚的事,脸有些红。 “那你不明说我哪知道啊?”我也想起那晚送她回家,到楼下就匆匆骑车跑了,觉得有一丝遗憾。 “我说明了你又会做什么呢?”江晓娟这么说着,偷眼看我的表情,她喜欢看我窘迫的样,觉得傻傻的,很可爱。 果然,我又窘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江晓娟很响亮地咯咯笑了几声,为了消除我的尴尬,便简单说她回家是为了复习参加招工考试。横峰镇的待业青年想考进化工厂有点难,因为名额只有两名,所以她哥得知今年招工计划后,立马帮她辞了食堂的工作。 “你还是蛮厉害的嘛!”我听完江晓娟的讲述,呵呵笑。 “我厉害什么啊,不过就是个招工考试嘛!”江晓娟嬉笑,悄悄在我耳边说:“这是爱情的力量!” 我脸一红,忙推说串岗时间太久了,怕长桶有意见,便匆匆离开。 对江晓娟明朗热烈的表白,心里既有点兴奋又有点忐忑。 第二天早上,和同车间的工友一起骑车下班,路上,江晓娟骑着辆小26吋梅花鹿牌女式单车,故意拉着后面,我也放慢了车速,等两人一起并排的时候,忽然想:如果能和娟娟也一起上下班,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