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又到柳絮飞扬油菜花黄的季节。 我的学徒工阶段已结束,被分在合成车间合成岗位。 合成车间是化肥厂最核心的车间,聚集林林总总的设备和管道,最里面是压缩岗位,三台超大功率电动机昼夜不停轰鸣,把从造气车间过来的蒸汽压缩,分离,送到精炼岗位分析提炼后变成氮气送到合成岗位,再经过一道道阀门,被合成为液氨。 车间很大,但cao作工并不多,每班不过八人,除了刚说的三个主要岗位,还有一个冰机辅助岗位,只有一名cao作工。 在化肥厂,合成cao作工因为需要掌握的技术含量比较高,所以也相当于技术骨干。有句顺口溜:邋邋遢遢机修工,干干净净cao作工。我很喜欢这整洁宽敞的工作环境,虽然是四班三倒,但倒班哪里不好?自己支配的时间还多呢。 厂子在郊区,为了倒班青工方便,挨着厂区隔一个山包修了两栋集体宿舍,两人一间,我也分了宿舍,和一位家在乡下的机修工合住。机修工已结婚,上长日班,周末都要回去,所以星期天宿舍便成了我一个人的天地。我像其他青工一样买了电炉,找了几个空瓶子洗净,分别买了些糖、木耳、红枣、干桂圆什么的,晚上看看书加加餐。 和所有刚刚长大的少年一样,终于有机会摆脱父母的管束,我觉得无拘无束、兴奋,及自由自在。 第一个周末我约了郑永君和李金波到宿舍玩。 第二个周末晚,我骑车把娟娟接出来,说:“带你去个好地方。”见车没往西门而是反方向往北门街走,娟娟奇怪地问:“小飞,我们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我说。 娟娟当时听了我的话居然没有再问。或是她有问了什么,但因为我当时心潮澎湃,所以没有听见。印在记忆里的,是娟娟静静楼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的背上。 记忆里那段路虽然不短,但一会就到了。 到集体宿舍支好车,上了二楼,我探头看看走廊里刚好没有人,立即拉着娟娟闪进了门。 “这是哪啊?” “化肥厂,我的宿舍。”口气里有些得意。 先让娟娟坐在床边,她顺手从床头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我弯腰从桌子底下掏出电炉,边弄边问:“吃红枣汤还是桂圆汤?”娟娟说:“不用了,就坐着说说话,一会要走呢。” 于是静静盯着她看,娟娟的脸因为台灯照耀显得红润,温暖的灯光从她微微翘起的鼻子,沿着半透明樱红的嘴唇,一直绵延到尖尖的下巴,勾勒出一圈明亮的轮廓,长长睫毛就在轮廓线顶端,随着她翻书而一下一上扑闪。 看着看着,我心里就像有头小鹿到处乱撞,再也按捺不住,忽然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相拥倒在床上。 同时嘴唇已严实堵住了娟娟的嘴,把她一只乱动的手按在我的胳膊里,紧紧拽住无法动弹,她另一只手被我侧身的腰肢压在,徒劳地拍了几下我的背,见没有用,就死死地抓紧我的衣服。 一边猛烈吻着娟娟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扯开她的腰带,顺着平滑的小腹往下,娟娟奋力扬起头,喘了口气,然后低吟:“小飞,灯……” 我伸手关了台灯。 摸黑把娟娟的鞋脱了,把她的身子扶正,黑暗中只听到娟娟的娇喘声声,吐息如兰,我脱去她的外套和毛衣,她的双手软软地,顺从我的动作没有再作丝毫挣扎,我迅速除去自己的衣物,小心翼翼伏在她身上。 轻轻地吻娟娟。 从她的额前到唇,再从唇边滑向细腻的脖颈,慢慢延伸,一寸一寸,把温柔细致地洒遍她的全身…… 感觉她如花蕾般变化,宛如绽放,让我也跟着一起彭拜,自下而上吻过娟娟的嘴唇和鼻尖,最后越过额头深埋在她的秀发里时,我们紧紧相抵。 用两只手扣住娟娟的双手,她的小手因紧张渗出了汗,我颤抖着问:“爱我吗?”她惊恐,但异常坚定地点头,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瞬间流淌全身,紧张、兴奋、甚至还有点恐惧,让我无法抑制…… ………… 激情退却,我听到娟娟嘤嘤而泣。 手足无措地抱紧她,刚刚所有的快感都荡然无存,代之以莫名的愧疚,想要安慰,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一句合适的话,想去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衫,却被一把拨开。 于是木然,甚至带点恓惶地躺着,黑夜朦胧中看见娟娟悉悉索索了一阵,竟然,开门一个人走了。 ………… 那个初夜的表现让我很久很久都不能原谅自己。 每每脑海里一浮现娟娟哀怨的目光,我就会想到那个春夜,居然任凭她独自出门?从化肥厂宿舍到永进大队那么远的路,在寂静的夜,娟娟踉踉跄跄独行而去,她心里一定充满恐惧和怨恨吧? 那我为什么没去送她?是十七岁少年的无知?懦弱?还是自私还是没有责任还是——根本不懂? 我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想,想了很多,甚至设想娟娟一个人在夜里踉跄摔进了河里,然后,第二天,公安来人把我抓了去……即使很多年过后,每每想到这里依然无地自容,强烈的负罪感和自责,让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早晨收拾凌乱的床,发现铺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我吓了一跳。悄悄检查了下自己,并没有发现哪里有伤,就想是不是娟娟被自己不经意间弄伤了?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所有的细节,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第二天我匆匆到尚书坊的裁缝铺,看见娟娟好好的,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下来。 隔了一个星期,等又一个周末来临时,我心底的不安逐渐消逝,代之一种期待。 期待像盛开的花无所顾忌,蠢蠢欲动。 我在裁缝铺里给娟娟暗示,娟娟羞涩满面,却仍悄悄点了点头。 再次到集体宿舍,再次缠绵,我们如鱼如水般尽情享受淋漓酣畅的青春。直至深夜,我才送娟娟回家,目送她进了院门,等黑的窗户透出光亮,才离开。 然后期盼着下一个周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