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鬼市（二）
“见到人不要说话，也不能相互打听。是这里的规矩。”周派悄声道。我点点头。心想这房子连个鬼影都没一个，更别说人了。 但是到了二楼，便知道我错了。 二楼竟然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不对，不是厅，是超市。放眼望去，一排连着一排的货架，只不过每一排货架是由一层层小抽屉组成。每个小抽屉外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标注着货品名称，编号以及金额。我大致瞟了几眼，注意到竟然有各种杀人方案在售卖，还包括售后。当然价格高得惊人。有些货品则不收钱，而要买家以别的东西换购。比如眼角膜、肾之类的身体器官。有的则要你去杀指定的人来换购你需要的货品。总之商品的属性千奇百怪，触目惊心。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叫“鬼市”了。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在超市里转来转去，找寻自己需要的东西。周派并不看货架，而是直接走到最末一排，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张红色的便笺和一支笔。他拿起笔，写上：“寻宫不二”，然后关上抽屉。这排货架的抽屉都没有标注货号名称及价格，从周派刚才的行为推测，如果货架上没有你要的商品，那么可以将你的需求写下来，放进这排空抽屉里去。 不一会，刚才放便笺的抽屉“叮”地响了一声，周派拉开抽屉，里面仍是一张便笺。果然如我猜测那般，便笺上写着：“该商品不完整，暂不出售。” 周派没有思索，当即在下面写上：“求购。”然后重新放回去，关上抽屉。 结果这次等了好一阵子，抽屉毫无动静。我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周派，他笑了笑，掩饰不住内心的焦灼。我想他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宫不二的下落，定是没办法了才抱着侥幸到这个“鬼市”来寻购。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这时，有两个人也走进这排货架，低着头，衣领竖着，带着帽子，帽沿压得很低。就在他们与我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一股腐烂的气味飘进我的鼻子，就好像他们身上揣着一块变质的rou。我不由得抬手捂住鼻嘴，向后靠了靠。 走在后面的那个，微微抬头向我瞟了一眼，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诧，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走过。我惊异地发现竟然是绑架柳仕俊两人中的一个。对，就是那个叫“卞武”的人。也就是说，他们绑架的，其实是我。当时绑架的时候是从后面袭击，他以为我根本不知道绑架的人是谁。虽然他的脸只是一闪而过，我仍是将他一眼认出。 我不露声色，假装不认识他。只是作无聊状，用余光跟着他。 他凑近前面那个人耳语，那人一边开抽屉一边在便笺上写着，关上抽屉的时候往我们这边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然后低首看鞋尖，等待抽屉回传。 “叮”的一声。双方的抽屉同时响。周派急忙拉开，依然是红色便笺，不过换了一张新的。上写：“启动竞购模式，价高者得。”我心里格登一下。周派看了一眼那两人，瞬间就明白了，此时在这里求购商品的，除了我们，便是他们。无需多问，自然是他们在与我们竞争。他们是谁？为什么找宫不二？我和周派互望一眼，同时想起在凤凰山上楼若男讲的那三个人。 卞武！就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我猛然想起来，抓起周派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卞武”二字，他点点头。 那边已经很快回复好纸条，放进了抽屉。卞武竟然挑衅地看向我们，面露得色，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与周派四目相望，都在想他们究竟写了多少钱！无论写多少钱，我们都没有财力与他们竞争。 终于，周派咬咬牙，在便笺上写下：“换购。”然后放进抽屉。 疯了！换购？要你的肾也换？要你去杀人也换？这“鬼市”，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周派这家伙肯定疯了！ “叮！”——只有我们的抽屉响。卞武吃惊地看着另外那个人，那人却稳如泰山，安然不动。 便笺上没有我想象的吓人的要求，只写着一个问题：“他和唐九天什么关系？” 他？难道指的是我？还有，“鬼市”怎么也知道我爷爷？ 周派双眉紧皱，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为难。我一把夺过笔，飞快的写上“祖孙”然后关上抽屉，周派来不及阻拦，气得扬手要揍我。 “赶紧闪人，有麻烦了。”周派低声对我说，便要抽身离去。然而就在这时，两边的抽屉同时“叮”的一声，已走出数步的周派犹豫了一下，便飞快冲过去打开了抽屉。 周派拿到的便笺上只写着三个字：“书隐楼”。他将便笺往衣袋里一塞，低低说了声：“走”。便快步离开，我急忙跟上，俩人迅速下楼。就在快要到一楼的时候，周派慢慢停了下来。 楼下已然云集了十几号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向我俩。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正是我们刚进来时让周派上楼的那个声音。 “今天临时推出一件热销商品。因为只有一件，所以这件商品以抢购模式售卖。刚才我已经将商品的名字及价格分别发给了在场的买家，有意向者请文明抢购，严禁哄抢。” 我和周派慢慢走到一楼，准备穿过人群离开，立刻被两个带着头罩的黑衣人挡住。那黑衣人身上写着“鬼市”，便知是这里的“保安”。 不知为什么，所有的买家都盯着我看。空气中充斥着异样的紧张，如猎人躲在灌木丛里偷窥他的猎物，只等合适的机会便扣响致命的一枪。周派也感觉到了，他客气地对黑衣人说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就不参加抢购了。”黑衣人放开手，让他过去。 轮到我过的时候，又被拦住。黑衣人不说话，指了指我胸前。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左胸上赫然贴着一张红色的便笺，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今日热销：鬼王令，500万。” 周派一直走在我前面，没看见也正常。可是我呢？一个大活人被贴了标签我竟然不知道！！！而且还是在没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公开售卖我的私有物品。这也太嚣张了！“鬼市”主人如何知道我身上有鬼王令？我想了想，问题必是出在我写的那张便笺上，不禁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看这情形恐怕很难脱身了。天杀的这个“鬼市”完全就不讲什么规则啊，抓到什么就卖什么，太黑暗了。 已走到天井的周派察觉到我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我已经被俩黑衣人架上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展示台。他急忙跑回来，对黑衣人说：“不好意思，他和我一起的，请放他走。” “周派，你看这——”我喊他，指了指胸前的标签。 他瞬间就明白了当前的状况和目前我俩的处境，便毫不犹豫跳上展示台，一把扯下标签，沉声说道：“对不起，弄错了。”说着，就要拽着我离开。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开始大喊：“拦住他们，不要放他们走。”有人议论纷纷“这怎么回事？鬼市的商品一向有保障的啊！”有人则静观事态，围观不语。卞武和他的同党也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我和周派。 周派仰头望着楼上叫道：“主人就不现身出来说句话吗？难道这里就没有规矩了吗？” 一声冷哼从楼上传来。依然只有细细的声音却不见人。 “规矩？鬼市的规矩就是，只有出不起的价，没有不能卖的商品。” “那有人出价买你的命，你也卖吗？”没等周派说话，我抢先喊道。不料刚说完，台下所有的人脸色巨变，仿佛我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有人喊道：“罗罗嗦嗦干什么，开始抢购吧！我都等不及了！”有人应和“就是”。我丝毫不理会底下的嘈杂，继续冲楼上喊： “那我说拿我的鬼王令换你的命，这样的换购也是可以的了？这样的换购对出不起价的人是不是更公平点？” 这句话一出，简直像扔了颗炸弹，整幢房子瞬间炸了锅。有一半的人竟然附和起来，表示赞同我的建议。500万对有钱人来说只是拨根毛，但对平民而言要一下拿出这笔钱似乎不太可能。所以原本放弃了抢购的资格而只是留下来看热闹的那部份人，如今又升起了希望。 如此便把矛盾的焦点一下转移到“鬼市”主人头上。周派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我对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然而我俩高兴得太早，“鬼市”主人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本超市对商品的销售方式有最终决定权，所以，我宣布，抢购开始。”细细的声音刚落，一位黑衣人当即走到台中，大声说道： “抢购规则如下：一、若只有一人抢购，可直接买走。二、若两人或两人以上，则以比试的方法，最终的胜者买走。三、可用任何方法比试，文武皆可，若出现伤亡，责任自负。” 说完，立即上来四个黑衣人把我和周派架到展台后边，腾出空间来作为比试场地。 周派望着我一脸内疚：“唐一，是我害了你。” 我呸他一口，笑道：“今天太涨姿势了，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还笑得出来？就一点不害怕？”他惊讶道。 “大不了扳指给他们，咱俩小命保住就行了。”我满不在乎地说。实际这也是我内心的想法。反正扳指已失去过一次，就当没回来吧！再重要的东西，能比得过生命？ “不行！我得加入抢购，拼死也要保住鬼王令。”周派道。神色之坚定，我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