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夜袭
跟随者李之曜而来的，还有苍龙人其余人，众人看到这个情况立刻搭出了简易营帐，风隐雨看着李之曜怀中面色苍白如金纸的李承风，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声问道：“李部主，承风师兄他……” 李之曜的双手隐隐有些颤抖，但一双臂膀还是牢牢抱着李承风，叹道：“他伤很重，但是还有救，你先跟我来照顾下他把。” 风隐雨面色苍白，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接过李承风的身体，小心翼翼的钻进营帐里。 李之曜立在崖边，手中不断翻着夺来的生死簿，苍龙城几人看着李之曜这个架势倒有了点兴趣，道明粗声粗气的道：“李部主，咱花这么大功夫才夺了这生死簿，现在左右无事，好歹让大伙看看呗？” 山部的何阳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吹了吹手上的木屑灰尘，附和道：“说的是啊李部主，那妖族将军是何等人物，今次被我们击败，这事若是传开了，天下还有谁敢小觑我苍龙城？” 水部宫浮走到何阳面前，把一片偃甲兵士碎片塞给他，二人相视一笑，而天部列无咎独立一旁，虽然表现的很淡然，但一双凤目还是会时不时瞟一眼李之曜手中的生死簿。 毕竟这等神物等闲难得一见，此刻纵使表面再怎么淡定，又怎会真的毫不关心？ 李之曜将众人表情一一收在眼底，忽而展颜一笑，道：“好吧，既如此我们看看也无妨。” 四人立刻围了上来，列无咎望了望营帐，道：“不让风师妹看看吗？” 李之曜失笑道：“她惦记着承风伤势，恐怕现在对这东西可没兴趣。”说完几人心领神会的笑了，风隐雨的心意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几人也不点破。 五颗脑袋围着生死簿，五人屏住呼吸，而李之曜将生死簿轻轻翻开…… 静。 翻开生死簿的表皮后，跟几人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上面描绘着****男女交缠，并配以暧昧文字，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本……春宫图！ 列无咎脸颊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连忙转过身去，而其他三人感觉到了李之曜气势变化，更是小心翼翼的低头互相看了一眼，气氛显得极为尴尬。何阳干咳了一声道：“这个……我……我还有些东西要去修，我这就去忙，这就去忙！”说罢拔腿就跑，奈何他心神不宁，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宫浮叫道：“何兄，等等我，我也发现有一幅画没收回来！” 道明看着两个临阵而逃的小人张口结舌，片刻后才暗叹自己倒霉，只能立在李之曜身旁，一动不动，宛若石像。 而李之曜则铁青着脸，开始一一回想起和金开甲对战的细节。 金开甲逃脱时候几乎****，绝不可能再藏一本生死簿。那么就是说金开甲自己也不知道这本生死簿是假的。这样苍龙城如此声势浩大的截击金开甲，居然换来的是一本春宫图？！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要成为云海苍龙城第一笑柄！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 更可气的是，苍龙城此次出军极为正规，虽然都是派出的年轻一辈，但有地部之主李之曜压场，加上配合搭配极为合理，谈笑之间击败妖族中也是重将的金开甲，这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威风！只看这一节当然如此，但若是加上一句：“他们抢来了一本春宫图。”先前有多少霸气威风都会等价的，尽数化为笑柄！ 金开甲好歹为妖族五行将军，怎么妖族办事如此不靠谱，夺了宝贝都不检查一下拿了就跑？这“生死簿”保存的极为完好，外在气息尽是真的，李之曜甚至怀疑这生死簿封皮就是如假包换的真货，但是内在却完完全全不一样，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妖族将军办事如此不靠谱的理由！ 正在李之曜气闷之时，旁边地上的纸鹤忽然动了，纸鹤道：“李部主稍安勿躁，城里有消息了，岳将军前来支援我们，将军言道后续事情一切交给她处理，生死簿一定会拿到，拿到之后绝不分我等一分功劳。”说罢，纸鹤便消散了光芒，重新落在地上。 持枪女子喜道：“岳jiejie醒了？这可太好了！” 李之曜点了点头，道：“岳珑既然来了，那么事情已经有了转机，我等在此休整片刻，等承风伤势稳定一些后直接回城吧，他的伤这里治不好，耽搁不得。大家此次辛苦了。”一般每次出军凯旋后，李之曜都会说一句大家辛苦了，只是这一次，说的多少有点尴尬。 说罢，李之曜便坐在山崖岩石上，眺望着崖下景色。 此刻厚重的乌云半数消散，一抹火红的晚霞从乌云中探出，照耀在大地上，显得分外美丽。 这在人间是少有的盛事，于是下至平民，上至霸权一方的城主，都会出门，来看一眼这稍纵即逝的如画河山。 山林之内，殷涯放声长笑！ 此刻他头枕大地，红光满面，哪还有那份黑气缭绕的那幅濒死模样？除了还是那颗光头外，身体周身灼烧之伤尽数复原！得益于他魂体分离，又有地府秘术在身，故而殷涯自创出了大量吸收阴气瞬间疗愈所有伤势的秘法，身体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此法代价不菲且成功可能不足五成，在人间界看来，过量吸收阴气却没有那个能耐转化成阴力的下场只有一个，活人尸变，殷涯魂体分离自然不怕尸变，但是充斥的阴气依旧会对他rou身造成不轻的伤害，若不是秦峰造成的伤势太重没有破解之法，他是极度不愿这样拼命的，此刻幸运的是，他成功了。他从怀中喜滋滋的掏出一本春宫图封面的书，想要翻一下却翻不开。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簿！ 当日散发出生死簿消息后，殷涯便将生死簿撕开，将封面与春宫图替换。 这等有损阴德的办法谁都想不到，若是让当初创立生死簿后来升仙的阎王知道，恐怕要立刻降临人间以天雷劈死殷涯。 只是此法也就只有殷涯能施展，若是换做其他人，如何能奈何得了这三界之中的至宝？更别说将它撕成两半如此造假。只因殷涯乃是生魂之体，不受地府规矩限制，并且机缘巧合之下以自身鲜血贯通了生死簿，故而对生死簿想怎么处理便可怎么处理，但是相比于cao控这三界闻名的簿册咒杀秦峰这等伟业来说，撕开一个生死簿表皮只能算是小事了。 世人都喜欢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却忘了一句话，黄雀之后，还有个人拿着弓指着它呢！ 之前一切和金开甲赌斗，不过是为了让他信自己为了求胜不惜吸收大量阴气结果弄得濒死，好让金开甲自己拿了生死簿，他若是自己献上，金开甲怎么会不怀疑？ 此刻他心满意足，恰好又遇上一年到头难得一见的湛蓝天空，不由得志得意满！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般翻身而起，直勾勾的盯着离宫。 此刻如火晚霞照耀着离宫侧脸，美的不可方物！ 殷涯试探了下，问道：“离宫？” 离宫转头，就这么安静的望着殷涯，显然和最初之时一模一样。 但是殷涯才不吃这一套，大呼道：“好啊，你早都醒了，说吧，骗了我多久？” 离宫微笑，也是刚刚遇到殷涯时的情况。 只是这等装傻的行为岂能瞒过殷涯？早在秦锋离火阵中，殷涯就该想到是离宫自作主张救了他，面对金开甲，离宫甚至连命令都不听也要舍身相护。 “不许装傻！”殷涯呵斥道。 离宫似乎被吓了一跳，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此刻变得可怜巴巴的，低着头似乎不敢对上殷涯的目光。 殷涯干咳了两声，终于无奈道：“既然谎话都戳破了，那就说吧，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意识的？” 离宫眼看瞒不下去，才小心翼翼的道：“就在……两年前那次墓xue除尸中，我感觉到了混混沌沌，之后过了大概一年，才慢慢醒来，直到最近半年，我才有了清晰地意识还有记忆，也就是最近一月，才能自己掌控身体……你……不会怪我吧？” 看着离宫小心的神情，殷涯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巴不得你醒来，现在我又怎么会怪你呢？”说着殷涯面色忽然一变，道：“那……我现在穿的你的衣服……你那天……” 离宫歪着头想了想，道：“我自愿脱衣服的啊……” 如此香艳的回答！殷涯忙道：“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殷涯忽然起身一礼到地，离宫颇为不解，连忙将殷涯扶着坐下，问道：“殷涯……你这是？” 殷涯此刻面色通红，片刻之后才好了一点，他牵着离宫的手，郑重地道：“这一礼，是我应该的，燕南天那次，我不该用你做饵，这几年，我不该把你当作工具和下人，但那时是你神智未开，我也没有在意许多，既然你现在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以后你就不在属于任何人，我也不会再以上的口气命令你。你我，现在是平等的朋友。你若是想回桃源村看看，我就陪你去看。” 望着殷涯郑重的脸庞，离宫神色迷离，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痛苦之色，不禁抱住了头！ 殷涯急道：“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我……我还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很奇怪，我好像经历过，又好像没经历过……” 殷涯问道：“是在桃源村的往事吗？我听说我这具身体是你未婚的夫婿？” “未婚的夫婿？”离宫点头道：“我想起的不是桃源村的事。在桃源村长大……我很少出门，这门亲事也是爹爹帮我定的。说实话，我连驻云的样子都不怎么记得……” “那你不会怪我吧？” 离宫笑道：“怎么会？桃源村既然已经被阴气侵蚀覆灭，你能救我出来已经是对我有大恩，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何况驻云很早就得了病，被阴气这么一激故去也是正常。” 殷涯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黎阳有卖我个面子吗？” 离宫笑道：“黎阳公子还在取笑你，说你有了私生子这么久才给他看看。” 殷涯大怒：“好啊，这小子自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花心萝卜，现在竟然这样编排我，我决不能饶过他！” “嗯嗯，绝不绕过！”离宫点头回应。 “此刻……”殷涯想了想，道：“还要劳烦你跑个腿，将那小姑娘接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离宫柔声道：“是为了村子的事？” 殷涯点头：“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离宫点头，起身，伴随着如火晚霞，飘飘远去，快出了林子的一刻，她忽然转头，笑着喊道：“殷涯，谢谢你！” 言罢，便转身，离开。 此刻只留殷涯一人独自欣赏夕阳晚霞。 “真美啊……” “嗒嗒……嗒嗒……”不合时机的声音传来，殷涯面色骤然一变！ 殷涯瞬间便将神识散开，然而这片林子内除了响着这奇怪的声音外，竟空无一人！ 细细品味，这声音……好像是…… 舞鞋踏在石头上清脆的响声。 有人？！ 而此刻，舞鞋声音一步步接近，而殷涯竟连对方位置都不能锁定！ 即便是金开甲，也不会让殷涯如此难堪！ 没想到自己刚刚嘲笑了别的黄雀，自己就成了另一只黄雀，这舞鞋声音的主人，可以称得上是殷涯平生所见第一大敌！ 忽然，舞鞋声音在他左后方停下，殷涯早就准备好了阴气剑，双手瞬间凝成气剑，虽未转身，但以他多年经验，这一剑直接对准对方胸口！而口中咒法已经准备好，就要等着锁定对方位置之后一股脑用出！ 即便殷涯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但他也丝毫不准备放弃！ “啪！”两根细细的眉笔夹住了殷涯无形气剑。 殷涯愕然，第一次，他的判断有了失误，这自以为必中的一击竟然刺空了。他艰难的转头，打量起来者。 形状优美的舞鞋，墨色舞裙式样非常好看，裙边材质是半透明的纱质，隐约能看见一双修长洁白的小腿，再往上，视野随着身着墨色舞裙尽显的身材攀爬，终于定格于那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 眼瞳双目含笑，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拿着两支眉笔，夹住了殷涯自以为必中的一击，她笑道：“人们常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呢，人们经常忘记的是……黄雀背后还有人呢！而人也经常忘记……人的背后……”她朱唇靠近殷涯的脸庞，伸出左手在脸旁做虎爪状，道：“是如虎的君王！” “岳……岳珑？”殷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苦苦三年追寻，二人竟然以这种方式相见！ 此刻的岳珑，哪还有当初囚犯颓势？墨色舞裙翩翩，双眼亮若晨星，着了淡妆的脸庞，伴随着悠远淡泊的微笑，令这如火晚霞也黯然失色！ “正是本姑娘！”岳珑手一抖，收了两支眉笔，略带歉意地道：“抱歉啊，我从地府回来不像你那么轻松写意，三年才醒，让你找了三年。” 此刻殷涯得偿所愿，激动之下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岳珑笑道：“好啦好啦，我们坐下说吧，你小子桃花运挺足的嘛，刚刚离去的那个美人是谁啊？人家可自愿在你面前脱衣服！” 殷涯苦笑，道：“离宫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算了我给你详细说吧。” 于是二人坐下，在这晚霞中，殷涯娓娓道来。 从自己初入人间，到找到苍龙城印记，再到智斗夏胡，然后到游历人间，三年的事情若是细细说下去有无尽的话要说，但是殷涯简明扼要，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说完。期间岳珑也有一二问题，包括在桃源村的苍龙城印记，岳珑言道苍龙城经常会去人间界阴气浓郁之地查看布下法阵，那个刻印便是阵眼。殷涯皱了皱眉，似也信了。 “那……”岳珑下意识的拿眉笔一下一下点着朱唇，忽然问道：“既然你跟离宫关系这么好，你想不想娶她？” “娶她？！别开玩笑！”殷涯大惊，然后望了眼岳珑，不得不承认如此状态下的岳珑魅力实在是惊人，以前殷涯总会嘲笑些为了所谓美人丢了王朝的君王，现在想来，若是那些美人也和岳珑差不多，自己也倒是颇为理解那些帝王了。 殷涯定了定心神，方道：“我和离宫结伴三年以来，我将她当作的是打手，说话解闷的工具，以及下人，因为那时候离宫只是个没有灵性的木头，现在她神智皆开，我会尊她为朋友，战友，能将后背放心交给她的战友。但无论如何说，我对她真的没有丝毫的绮念。又怎么能扯到娶她？” “好吧，暂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岳珑一伸手，道：“生死簿拿来。” “拜托！我三年生死，就因为被你坑来当跑腿的，我还有一堆要求没提你就张手要生死簿？” 岳珑忽然想起了殷涯来人间界的原因，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嘛……何况我还有另外目的，这一层先不商量。你把生死簿玩的一手好偷梁换柱，知不知道我苍龙城同僚和金开甲大战一场得胜后却发现到手的一本春宫图？！” 这下轮到殷涯吃惊了，道：“苍龙城不只是来了秦锋吗？” “秦锋？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生死簿如此至关重要的事，怎能没有后手？” 殷涯默然，片刻后才道：“你们苍龙城一个小卒就如此威风……” “怎么？” “哎……这事等会再说吧。”殷涯此刻尚且不知道如何去说，也不知道如何去评价苍龙城。 思索了片刻，理了理思路，殷涯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帮你把生死簿带出地府，这其中过节不必多说，现在我有三个要求，第一，我这有个小姑娘，我要让你好好待她，给她个出路，因为她是你苍龙城造的孽。第二，你见多识广，我身体异状需要你帮忙检查。第三，我此次来人间界，想必已经被地府列在缉拿名单上，来人间界的无论是哪位阴司将军，我都不是对手，我需要托庇云海苍龙城，同时我要借助苍龙城之力明白我在地府身为生魂的前因后果。”说完三个条件，于是殷涯便把秦锋所作所为一一道了出来。 岳珑沉默的听完，脸上已呈现不可遏制的怒色，道：“那秦锋竟然罔顾苍龙城城规，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明白了，你说的那个遗孤我们自当收留。至于你……”岳珑在殷涯身上施了个法术，闭目默算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和下界的所谓活人尸变症状很像？” 殷涯一愣，这他倒是从未提过，于是点头道：“正是。” 岳珑双眉绞在一起，显得难以决断，道：“原本你生魂之体入人间，等同轮回往生，但你魂魄特殊，可以自由更换躯体，只是你有了这个躯体后修的是炼化阴气之法，现在你体内阴气灵力斑驳不纯，将你三魂七魄生生锁在躯体中……也就是说，这个躯体如果损坏，你就彻彻底底的死了，变成死魂，受地府鬼役支配。况且你神识命宫周围已经被阴气缭绕，不知何时稍有松懈阴气就会侵蚀神识，把你变成毫无意识的行尸，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修炼道行，但是你修炼需要阴气……引阴气入体更是增添你神识危险……这……” “也就是说，无解？”殷涯神色阴骛。 岳珑摇头，道：“我并不精擅这方面，或许苍龙城中有可解之法，但目前你也就只有用这等饮鸠止渴的办法修行。” 殷涯将头深深埋入双膝，片刻后才抬起头，道：“好吧……就……按你所说。” “你不愤恨？正常人没人能忍受的了这种命运……” 殷涯苦笑，道：“愤恨又有什么用呢？与其愤恨，倒不如看开点，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解决不了，那恐怕也是命数使然。” “对不起……” 殷涯理了理心绪，笑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说得对，我也想知道下自己的过去，现在你看在我帮你跑腿的份上，怎么着也要让我进苍龙城瞧瞧吧？” “好，你不光要进城，还要入我苍龙城，怎么样？” “你能说了算？” “这里当然我说了算！我收个小小门徒，那些老东西谁敢拦我？” 面对如此霸气的宣言，殷涯唯有无言，片刻后才道： “好……等离宫回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做，那是我……未尽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