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渐远

    时间是无坚不摧的杀器，这世上几乎所有物质都逃不过，敌不过它的侵蚀与覆盖，包括人的生命和记忆。

    很快，那条生命的消失就在时间的作用下，在我的记忆中淡去。

    每天平淡，乏味的生活逼的我发疯，我尽力让自己充实，早起晨跑，然后菜场买菜，然后买好早点，放在杨妃的床头。

    然后，研磨，润笔，练起搁置很久的毛笔字与写意水墨。第一次看见我画出幅水墨青竹时，杨妃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画，又看看我，最后，重重亲了我一口，用近似崇拜的口味说：“猪！你太棒了，老有才啦！唔。”又是一口。听了赞，被亲，使我忍不住的小得意。但我没过分的欣喜与炫耀，因为我知道并不是我写的画的有多好，而是想不到我会写点画些。知道点我以往的杨妃，实在是无法想象不学无术，满脑子下半身的我还有些看似与我十分遥远的艺术细胞。如果没有那场泥石流，我们就是彼此人生十字路口的过客。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整天闲的找事打发漫长枯燥无味的时间，而杨妃却在她那条轨迹上忙的忘掉了时间。当了所长的她，虽说不用如在特警大队整天要高强度体力训练，和参加紧张危险的任务，但繁细的琐事让她消耗了大量精力，而且还要面面俱到，不能有失。

    每天很晚回来的她，在面对一桌不知热了几遍的饭菜，看着无聊地爬在沙发上玩弄手机或睡去的我时，总是面露愧色轻声说：“对不起。”

    起初我还笑说：“不用，反正我也没事。”尽力表现出轻松愉快的模样，可随着时间的蔓延，我用无言回答她一如既往的道歉。

    有什么对不起的？这种歉意更使我觉得自己的无能与失败。也让我觉得越来越不是男人，现在的生活把我演变成附庸于杨妃，半男不女的人。

    尽管，杨妃从头到尾没有埋怨和嫌弃，甚至连工作做事这类字词都没说过。我真实地感到她是乐于看到我过这样的生活。前不久我被困洞xue，导致身患重病差点死去，以至于落得现在无法治愈慢性病，都使她满心愧疚与不安。由此，她更是把我的无所事事当成理所当然。理由是你有病，要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在这种看似平淡，却让人烦躁的日子里，我的心逐渐与她渐行渐远。犀利的时间让我们交融的轨迹在不知不觉中岔开。只不过我们都没觉察，或是不愿说出罢了。

    命运似乎不会让我的生活就这样平淡下去，这年初秋的下午，我接到失联很久的雨曦的电话，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如三月的小雨沁人心脾，南方女子的娇媚在她的声音里展现淋漓。在这种久违的话音中，我失神良久，直到雨曦有些烦躁地提高嗓音，我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她告诉我，最近要和她那个台湾老公来西安考察市场，准备在西安开一家连锁豪华会所。也随便看看背井离乡的我过的怎样？

    我听了，当然是由衷的高兴，因为我平淡乏味的生活似乎要掀起小小的波澜。

    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捉弄，也许，我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在接到雨曦电话没几天，我又接到不久前消失的老秃电话，他用低沉的嗓音直接了当地说他和老八在西安，要和我见面。挂断后，很快就发来一处地址。

    是位于城西的一个小区，看来他们在西安有些时日了，最起码不是才来。

    放下电话，我坐在餐桌前深呼了气，平稳下剧烈跳动的心。我知道老秃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一种猫抓心的感觉，使我变的有些迫不及待。一种压抑很久的欲望，仿佛一头凶兽撕碎牢笼，破界而出。挥舞着利爪，张开獠牙巨嘴，仰天咆哮。

    我吞咽着口水，鼻涕兮兮，眼里也有些潮湿，心跳加剧呼吸也急促起来。我喘息地快步来到卧室，拿出药包，从各个药盒里取出各种一把药片，拿起床头的茶杯，仰头把那一把药吞咽下肚，然后急剧地喘息，喘息。

    一会儿，也许是药物产生了作用，呼吸渐渐平静，心跳也和缓许多。我决定先把杨妃的晚饭做好，再去见老秃。并在心中狠狠地鄙视自己一翻。为在接到老秃的电话，所产生的从身体到心理的反应感到不堪。

    故作轻松实心急火撩地炒完最后一道菜，又把电饭煲打了保温，关了燃气。然后，坐在餐桌前拿出手机忐忑地摆弄着。

    是打电话还是信息告诉杨妃我出门的由头。打电话，不行，特警出身的杨妃，可能会在语气里听出我的心虚，更何况，我还就是这种心虚就结巴的人。还是用文字解决吧。这时，我万分感激发明信息的人，是他让许多不好意思说，尴尬，无奈，难以启齿的事情，付诸于文字，避免了很多争执，或是战争。

    于是我拿着手机，想了会发了条信息给杨妃：亲爱的，饭已做好，今天有老乡来西安，我去聚聚，很久没见他们了。早点回家，别太辛苦。

    发了后，又是阵莫名的忐忑，很快杨妃的信息就回了：知道了，猪！出去散散心吧，但别喝酒，少吸烟，注意身体，你是病人哦，早点回来，别干“坏事”。（笑脸）

    杨妃信息最后那句“别干坏事”着实让惊出身冷汗，难道女人的第六感这么强大？通过信息就感觉到我要去干什么？

    连忙回复：怎么可能？放心吧，我是个有素质的人。加了（愤怒）表情以示对我质疑的抗议。

    很快信息就回过来：别气嘛，乖！早点回来。（红唇）

    我满意地看着这条回复，在那个红唇图像上亲了下，起身穿好衣服拉门而出。

    站在路口，看着水流般的车辆，和擦肩而过的人，感受着飘过鼻息的各种气味，香的，臭的，又香又臭的，每人都有不同的气息，生活让人们走在街头，然后擦肩而过，在这个路口而过，在下个路口相遇，冷漠使人陌生，陌生让人冷漠，注定在路口相遇的人，即使相距再远，都会在某个路口相遇，然后走向同一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