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杀与不杀
眼看立马便有袖箭穿心之祸,熊飞飞忙道:“慢着!” 熊飞飞的声音不大,但袖箭还是在贴近胸口前停住了。 或许唐锲就在等着熊飞飞出声阻拦也说不定,他哪里会忍心真的杀人见血呢。一个善良了太久的人,突然要他憎恨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者他对熊飞飞的解释仍然心存怀疑,没有尽信,或者信了,但还是下不去手。 把一个善良的人放在这个嗜血的江湖里,真是一件残忍的事。 王凌霜一见唐锲没有扎下去,恼得直跺脚。 “你还有何话说?”唐锲问,袖箭没有往下扎,也没有收回,正对心脏。 “你杀了我,对得起你父亲吗?”熊飞飞道。 唐锲被这句话问愣了,这什么逻辑,便道:“我杀你是为了给我父亲报仇,对吧?” “对。”熊飞飞道。 “父亲让我恨你,对吧?”唐锲又道。 “对。”熊飞飞承认。 “这一切都是按我父亲的意愿来的,对吧?”唐锲几次“对吧”,把这个透着杀气的场面完全冲淡了。 “对。”熊飞飞心中一安,暗吁一口长气。他多经战阵,以他的经验来看,唐锲是不会下杀手的。 “既然如此,我哪里对不起父亲了?”唐锲反问,“我岂不是正该杀你?” “不对。”熊飞飞这次在“对”的前面加了一个“不”字。 “哪里不对?”唐锲怪道。 熊飞飞眼珠一转,直视唐锲道:“我且问你,你父亲为什么让你恨我?难道只是叫你杀了我吗?如果仅仅是为了杀我,何须你出手,以你父亲的本领足够杀我几百次了。” 唐锲闻言,说不出话。 “你父亲的用意,是让我成为你的对手,使你因恨而强。我一死,你无从恨起,又如何强大?”熊飞飞续道。 唐锲心思简单,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放了我。”熊飞飞直言不讳。 “放了你?妄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唐锲道。 “我这次是急着赶路,心不在焉,也没想到这荒野之地会有埋伏,因此才中了你的袖箭。若在往日,你如何伤得了我。你应该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正面战胜高手的机会。”熊飞飞侃侃而谈。不过,所谓“正面战胜高手”,对唐门而言,实在有些过分,因为唐门的暗器和毒药,从来就不适合正面对敌。这是让唐锲扬短避长啊。话说回来,此时,熊飞飞对唐锲不但没有敌意,反而多了几分好感,所以话也多了。 很早以前,熊飞飞的内心也住着一个“唐锲”,只是在九道山庄时,随着岚凤一起死了。熊飞飞对他既陌生又亲切。 熊飞飞不喜欢唐无用,心里一面希望唐锲成为唐无用,这样才能在这个江湖活得久一点,一面又希望唐锲永远是唐锲,一直单纯善良。很矛盾。 听完熊飞飞的话,唐锲回过味来:“什么,给我自己一次机会?我看是给你一次机会吧!” “好吧,就算给我一次机会吧。”熊飞飞并不否认。 “什么‘就算’,本来就是。”唐锲较真地说。 “嗯,给我一次机会,让你挑战真正的高手,这次只是意外。”熊飞飞有些赖皮地说。 “我怕下次也出现‘意外’。”唐锲语含讥刺。 熊飞飞正容严肃道:“发生一次叫意外,发生两次就不是意外了。那样的我,也不配成为你的对手,对你变强没有任何帮助,我甘愿就死。” 唐锲迟疑不决。 熊飞飞趁热打铁,继续道:“放开我,你父亲的本意是令你变强,而非只是杀了我。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更强大的我,你再杀我,就要变得比我更强大,对你也有好处,这才符合你父亲的心意,才对得起你父亲的死。不然,你父亲死得多么不值。” 唐锲内心纠结反复,依然摇摆不定,袖箭却离得远了几分。 正处在节骨眼上,熊飞飞不能松懈,接着添柴加火,翻转过身,把背后的绳结冲向唐锲:“快给我解开。” 唐锲犹犹豫豫、迷迷糊糊,伸手去拉绳结。王凌霜抢上来,用熊飞飞的剑指着熊飞飞的脖颈,向唐锲道:“你疯了?莫要中了这小子的诡计!” 唐锲心中惊动,缩回手。 熊飞飞侧头望向王凌霜,长剑在她手里颤颤巍巍的,便知她不会用剑。 唉…… “凌霜,你想怎么办?”唐锲握着袖箭站起身。 “杀了他!”王凌霜态度坚决。 “可是……”唐锲吞吞吐吐,“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什么‘不无道理’,都是借口,我看你根本就是没胆子杀人。”王凌霜目光如炬。 仿佛被看破心思,唐锲窘在当地。
“你不杀,我杀!”王凌霜霸气外露,抓剑的手一收一送,直刺而下。 “凌霜——”唐锲惊呼,出手拦住。 王凌霜冷下脸来,斜眼瞪向唐锲:“怎么,这个人杀了你父亲,你还要救他?” “不是救,”唐锲放开手,“是……是违背了我父亲的原意。” “你难道还真信了他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王凌霜恼了。 “不是信,我只是觉得……觉得有这个可能。”唐锲底气不足地辩解。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迟早要被你的善良害死!”王凌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唐锲乃是唐门之主,且王凌霜似乎尚有依赖唐锲之处,所以她也不敢明着对抗,收剑转身,背对唐锲,气呼呼的。 唐锲见娘子生气,也慌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声好气地道:“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王凌霜脸色见缓,闷了好一阵才回身面对唐锲:“那你说该怎么处理?要放了他,我万不能答应。” 唐锲沉默许久,开口道:“凌霜,你好像比我更恨他,为什么?” 王凌霜面色一僵,生硬地道:“因为他杀了我相公的父亲,我相公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唐锲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他在等她说实话。别看唐锲柔弱善良,但他不蠢,王凌霜的理由显然不能让他信服。 王凌霜见状,整个人气势一软,变得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像是需要男人呵护疼惜的一个弱女子,两行清泪无限委屈地挂上脸颊。 唐锲心疼不已,一把抱住王凌霜,也不问了。 两人缠缠绵绵,把熊飞飞晾在一旁,好不尴尬。熊飞飞背绑双手,趴在地下,那样子实在称不上美观,欲避嫌也避不了,恨不得把脸朝地,心里真想问问他们:“你们还杀不杀我啦?话说,在一个也许马上就要被杀死的人面前秀恩爱,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