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可而为
不可而为 陈元岱推开屋门，便见乔雪萝正呆立在一旁，原来这“来人”是乔雪萝。 青阳子似乎并不意外，道：“云生休养已有数日，大致康复如初了，乔姑娘不必忧心。” 乔雪萝却显得有些慌张，脸色发红，纤白的鼻尖上沁着汗珠，盈盈屈身行礼道：“小女子无意打扰，前辈勿怪。” 青阳子连连摆手，微笑着走了过去。 陈元岱靠近乔雪萝，轻声道：“乔姑娘有话与云生相谈就赶紧进去吧，在下先告辞了。” 乔雪萝听了，脸更红了，低着头，快步走进屋内。 后面只传来陈元岱爽朗的笑声。 这几天乔雪萝常来看望云生，云生初听青阳子口中的“来人”，以为是其他不速之客，毕竟他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乔雪萝的气息。 也许是自己方才太过激动了，才没有感觉到吧。 云生小心翼翼地将《医经》放进怀里，对乔雪萝说：“你又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乔雪萝道：“坐着无事，躺着也乏闷，还不如过来看看你。” 云生笑道：“昨天你才来，今日又会有什么好看的？” 乔雪萝低垂着头，双手不停揉搓着手帕，似乎心事重重。 云生关切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又感觉不适？” 乔雪萝摇了摇头。 云生又问：“可是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切勿再胡思乱想吗？” 乔雪萝抬起头来，看着云生的双眼，苦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云生也看着乔雪萝的双眼，只见秋波莹润，不知埋藏着多深多苦的情愫。 良久，云生才苦声道：“原来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你并没有忘记那些悲伤的事。” “云生，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我一直都记得真真切切，就好像昨天发生一样……”在云生面前，乔雪萝第一次吐露自己真实的心声。 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仿佛重现当日景象：“乔宅里的人都是我杀的，伊期的双眼是我弄瞎的……爷爷也是被我杀死的……你们可以说我中邪了，也可以说我被别人cao控，心不由衷，可是，那些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啊。这些都是事实，我永远也逃避不了……今生今世，我只能永远活在这个梦魇里，无法解脱……” 乔雪萝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倒在了云生的怀里。 云生轻轻拍着乔雪萝的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或许，让她安静哭一会，也是好的。 毕竟沁满鲜血的伤口若只是遮遮掩掩，就永远没有结痂的一天，只能慢慢糜烂，还不如放开手，让它渐渐愈合。 乔雪萝哭得好伤心，如梨花带雨，春潮水涌。 “我真的好想逃避，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忘记一切，忘记所有……可是，我不能够……我想到还有你……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云子，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拍着乔雪萝背脊的手戛然而止，云生决然道：“放心，还有我在，不必害怕。” 哭声渐止，乔雪萝抬起头，依然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道：“真的吗？你不会离开我？” 云生正要说，乔雪萝垂下眼帘，叹道：“世事沧桑变化，难以预料，你还不是不必予我什么承诺了，免得到时候伤人伤己。或许，到时候悄悄离开的人反而是我……” 云生双眼发着亮光，定定地看着乔雪萝，一字一字道：“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乔雪萝破涕为笑，道：“你现在似乎很会说大话，完全不像以前那般木讷呆板的样子。” 云生用手帕替乔雪萝擦干眼泪，道：“你不也比以前更加坚强了。” 乔雪萝道：“所以刚才你就没想要安慰我，就让我一直哭？” 云生苦声道：“要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再让大小姐您大发脾气，岂不是更糟？” 乔雪萝扬起粉拳，用力捶着云生的胸膛，道：“你好狠的心，现在还来取笑挖苦我。” 云生没有阻止乔雪萝，脸上收去笑意，正色道：“若不是如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那些虚伪的谎言，不是都被你戳穿了吗？你还愿意听？” 乔雪萝神色也变得平和，轻声道：“我的确不必再活在由谎言编织成的梦里了，我要变得勇敢起来，勇敢地面对过去的痛楚。” 云生柔声道：“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乔雪萝神色突变，从云生的怀里走了出来，道：“可惜这日子不会太长了。” 云生不解其意，问道：“你在说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乔雪萝声音变冷：“你不是要去和青河长老拼命吗？” 云生叹道：“你听到了。” 乔雪萝道：“虽然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但是，我的确听到了。” 云生目光如注，看着乔雪萝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乔雪萝冷笑道：“你还问我有什么想法？你不就是要为了所谓的大仁大义，而甘愿去送死么？” 云生不答反问：“你要阻止我？” 乔雪萝语声又缓和下来，道：“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小云子了，不再言听计从，不会再屈服于我这个大小姐的‘威严’之下，所以我并不奢望能劝住你，但我很是希望你能够悬崖勒马，勿要去做傻事。” 云生道：“你觉得我要做的是一件傻事？” 乔雪萝道：“明知会死，还要去做，这还不傻吗？” 云生还是不回答：“你真的这么认为？” 乔雪萝拉着云生的手，柔声道：“云生，不要管这些事了，好不好？洪安城被水淹没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些百姓就算被淹死了，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一起安全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云生看着乔雪萝，默然不语。 乔雪萝连声道：“我已经没有了爷爷，没有了家人，我不想再失去你，你知不知道？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好吗？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用理会，去一处世外桃源，安安静静地过我们的日子。好吗？” 云生依然不说话，但嘴角已有点哆嗦，剑眉微皱。 乔雪萝见到云生如此神色，不由得放开手，连连后退，最后掩面苦声道：“你觉得我变了，是吗？变得冷漠无情，变得没有怜悯，没有良善……不会去理会别人的生死……我根本就是一个凶残的杀人狂魔！我错了！” 云生忽然说道：“你没有错。” 乔雪萝诧然道：“我没错？那谁错了？” 云生摇头道：“谁也没有错。我们都只是在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情。” “谁都没错？哈，都没错。”乔雪萝喃喃说着，忽然惨笑道，“你还是要去雷震峰，阻止青河长老。” 云生道：“没错。” 乔雪萝静静看着云生，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云生脸上依然波澜不惊，他知道，若是此刻露出犹豫之色，自己的坚持就会全部白费，所以，他有意无意地要躲开乔雪萝的眼色，然而，乔雪萝的目光无处不在，仿佛能穿越身体，看透心底。 终于，乔雪萝还是没能打动云生。 乔雪萝叹道：“你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执拗，死脑筋，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就没人能够改变。我以前不能改变，现在，就更加不能够了。” 云生的神色也缓和下来，轻呼一口气，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悲观，我并非完全是送死，我是在救人，试图挽救一个灾难。” 乔雪萝轻笑道：“但愿你能够成为一个拯救万民的大英雄。” 云生不以为喜，道：“我真的只是在做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无怨无悔。” 乔雪萝转过身去，不再看云生一眼，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或许你是对的。” 云生看着乔雪萝的背影，看着她缓缓远去，心里起伏不已，却又坚定如柱。 …… 乔雪萝离开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一个人来到了村子的树林外，这时，她的背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人生的轨迹就是这样发生改变的，是福还是祸，谁也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