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的希望
“我...”见她坦然自嘲,诸葛蓝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却见沐瑶的手顿了顿,淡淡地敛下眉,清声道“鹤炳暴虐无常,嗜杀成性,你们在营中呆了那么久,想必比我清楚,那个男人是不可能懂得特别为何物的...” “沐瑶说是,是蓝兮多心了。”诸葛蓝兮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沐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必试探我,你们要做什么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闻言,诸葛蓝兮惊诧地看向沐瑶:“你知道了?”柔弱的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戒备。 沐瑶却摇摇头:“不,我不知道,只是凭女子的第六感,觉得你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与众不同?”诸葛蓝兮狐疑地看着她。 “是,与众不同。上次为你把脉的时候,便发现你的脉象不同常人。” “你知道多少?”诸葛蓝兮声音有些清冷,沐瑶何其聪慧,怎会察觉不出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杀意。 “比你想象中的要少。”她看着她,神情依旧淡然。 “沐瑶,你知不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怕惹火上身?” “怕,当然怕,可是这把火真会烧到我身上吗?”她的目光如炬,她的眼底一片赤诚坦然 “...”女子的神情坦坦荡荡,不得不说她清澈如水的眼神自带说服人心的魔力,诸葛蓝兮望着她的眼,竟有些失神。 沐瑶轻声一叹:“相信我蓝兮,我和你们一样,不过家道中落沦落至此的平凡女奴。像所有的奴隶一样,我向往生,也向往自由。我很自私,向来只关心自己的生计。假若有机会逃离,对我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会,会有的。”诸葛蓝兮为自己无端的猜忌感到有些羞愧,她释怀地迎向她的视线:“沐姑娘,你相信吗?再可怕的魔鬼也会有致命的弱点...” 手背传来一阵温热,沐瑶低头一看,却是诸葛蓝兮的纤手带着安抚的力道覆上了她的手背。一扫适才的疏远与猜忌,女子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柔柔的声音如同春天里荡漾的水波,透着令人心醉的魔力。 沐瑶不解地瞧向她,却见女子冲她莞尔一笑:“只要我们攻破了他的弱点,生,还是有希望的。”她的笑容里闪烁着莫测的深意与神秘,她看着她,女子清澈的眸光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在这时,东杞的大营来了一个人... 东杞大营来了一个人,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老头,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身高不足五尺,两头小身子大,远远看去,活像一根矮墩墩的大萝卜。 他圆鼓鼓的脸蛋是健康的白里透红,他的肌肤光滑细致,不见一丝皱纹,也完全看不出他的实际年岁。 说他是个老头,不过因为他的头发是白的,眉毛是白的,长长的胡子也是白的。 他自黑暗中走来,一袭素白的麻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胖乎乎的身躯上。他的脸上挂着弥勒佛式的亲切的笑,那笑充满了仁慈,也是如此的不真实,使得整张脸看起来像是戴了一个精致的和善的面具。他背着一个空荡荡的药篓,步履轻快地走过一群群士兵,每一个见了他的人都恭敬地让步,每一道本来重兵把守的关卡都为其慷慨地敞开,甚至连一句简单的盘问都没有。 老头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过人群,他谁也没看,却又仿佛将周边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可掬的笑,神态自如恍入无人之地。他胖乎乎的身躯如同一只巨大的灯泡,灯泡散发着希望的柔光,以至于他走到哪,那里的苦难就被他照亮,那里的黑暗就被他驱散。 然而,女奴们却因他的到来惶恐了。 沐瑶清晰地察觉到,人群在隐隐sao动,那些女子纷纷变得惊恐,害怕,忐忑,焦躁。仿佛见到了一只可怕的怪物或是一头危险的野兽。 “这个人每次来,都会有两三个女奴死去。”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沐瑶望向身边的人,只见诸葛蓝兮神情肃杀,如临大敌。 而后,还不待沐瑶道出心中的疑问,只听的诸葛蓝兮冷嗤一声,又道:“不过他这次可别想得逞了。待明晚皓月当空之时,所有的罪恶滔天之人都将血债血偿。” 闻言,沐瑶心中的疑问愈发的沉重了,她狐疑地看着身旁的诸葛蓝兮,还是头一次瞧见这女子这般的异样。沐瑶从一开始为她诊脉治病的时候就知道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凡,而今瞧着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刚傲的气息,仿佛那柔弱身躯就要迸发出无限的能量,能够毁天灭地摧毁一切邪恶的能量。 沐瑶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但她隐隐预料到了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她不清楚那件事是什么,但从周围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女奴群中越来越少的聒噪声,沐瑶清晰地察觉到一个重要的时刻即将来到,而这个重要的时刻很可能就是她逃离鹤炳逃离东杞掌控的良机。 “沐瑶,听着,我知道你身手不凡,也知道你侠义心肠,但今晚之事关乎生死,你一定不要意气用事。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才向你透露这么多我本该守口如瓶的秘密,只希望你能够趁着即将到来的混乱成功的逃离生天...” 黑暗中,暖暖的被窝里,天籁般的细语平静地响起,两颗善感的心在不断地靠近。 而此时此刻,鹤炳的营帐里依旧闪烁着微光。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才睡了一小会,睁眼便又到十五了~”胖乎乎的白发老头乐呵呵地走了进来。 “你倒是很闲?”以盘腿之势端坐在床上闭目打坐的鹤炳,宛如一尊亘古的雕塑,即便听了这打趣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看来人,只是语声冷煞地开口道。 那老头似是已经很习惯对方冷酷的态度,丝毫不惧那人语气里的冲天煞气,反而佯装不快地啧啧出声:“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可怜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整天东南西北地为你忙活,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老给我臭着脸~”老头气呼呼地滔滔不绝着,却在那床上男子缓缓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东西找到了吗?”鹤炳淡淡地看向他,那眼神透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冷煞,即便不着喜怒,也宛如冰刀般犀利刺骨。 那白裳老头瞧他一脸薄情的模样,不禁委屈地嘟起了嘴,却也不敢太过造次,只道:“找到啦,我化白老儿亲自出马,岂有办不成的事儿?”话虽说得骄傲,但他的脸上甚是平静,不谦虚,也不自负。那是一种对自己能力胸有成竹的坦荡的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内心的底气,植根于智慧、经验和能力。 他身手敏捷地取下背上空荡荡的竹篓,熟门熟路地放在一旁的空地上,而后无意间瞥见营帐中央书桌上的一个精致木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猛地亮起圆溜溜的双眼:“唉唉,瞧瞧人家多关心你,老头我都已经提前两天到了,那些家伙竟比我还早一步!”胖乎乎的老头嘴里啧啧地,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儿,兴冲冲地拿起那盒子,左瞧瞧右瞧瞧,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的宝贝。 “何止早一步,这药几天前便送过来了。”鹤炳揉了揉太阳xue,从床上走了下来。他的神情似乎十分疲惫,仿佛一连好几日都不曾睡过觉,他的的眉头紧锁,眉宇间满满地凝着焦躁与与暴戾,就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又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紧绷的弦。就连那张无坚不摧的银色面具也仿佛转眼间就要碎裂成片。 化白老儿走过去,为他把脉。而后,那张弥勒脸募地收起了慈爱众生的亲切笑容,久久地沉默了。他的神情异常凝重,仿佛预见了一场灾难即将到来。 见老头久久不语,鹤炳便知道自己的病情又恶化了。 他沉声道:“我近日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头疼症的发作间隔越来越短,想来那老妖婆也是知道了,她这是怕我死在这路上呢。”鹤炳揽过化那精致的雕花木盒,打开盒盖,取出里边的棕色药丸,而后将之置于指尖碾碎。药丸被碾碎成粉末的时候,鹤炳看着指尖的流沙,眼底闪过一丝残酷的阴鸷,似乎碾碎的不是药丸,而是一只烦透了的苍蝇。 化白老儿轻叹一声:“看来这霸王岭的火焰草虽可以压住你体内四处乱蹿的寒气,却压不住血魔的生长,它在渴望新的生命力的注入,而且越来越贪心了。” 闻言,鹤炳沉默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只见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那团阴烈之火越少越旺。然而他依旧隐忍着,极力克制着,将一切的痛苦与挣扎隐藏在那张散发着幽光的银色面具之下。他紧握的铁拳重重地砸在桌台之上,却始终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