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菡春楼
如果说云南白药把李时珍勾引了来,那显微镜就使李时珍彻底留了下来,家也不回了,捧着陆成起早贪黑写的《医学概论》连门都不出,赵士贞急的每天一有时间就在他门口转悠,他倒不是贪,一个真正的医生看到医学一道崭新的大门向他打开,能进去看一眼死都甘心的,所以他求李时珍把书裁开每看完一页就给他一页看看,迫于无奈陆成又给赵士贞留了一间房。 关于假死的药陆成向李时珍要来详细研究了一下,没搞清楚成分,所以他不敢给严钰菡用,最后想了想只能用一个最笨的办法:装疯!虽然装疯这办法古人常用,尤其是明朝,最有名的就是朱棣和唐伯虎就用过而且还十分有效,只因为精神病这玩意在明朝是难以判断和治疗的,像用针扎患者脚底看他的反应、给他喂大粪看他吃不吃这种招数绝对不可能用在严大小姐身上,因此以严大小姐北京电影学院高材生水平的演技,装个疯手到擒来,也不用装的太恶心只要整天神神经经发呆不停的碎碎念就可以了,所以小朱来听了陆成的招数以后顿时放心了,她对自己家大小姐的演技是有着充足的信心的,放下心来的小朱被陆成招待了顿好的,这顿饭吃的让后来赶过来吃饭的众人瞠目结舌:一个猪蹄、一份扒肘子、一盘糖醋里脊、一条酸菜鱼、一盘土豆丝、一盘海带炒rou丝全进了她的肚子,陆成倒不算很惊讶因为他在前世看过身材娇小的吃播,那饭量比这个只大不小,但其他人没见过啊,尤其是戚继光和正在长身体的杨南溪这种饭桶式的人物都自愧不如,不知道她都吃到哪里去了。当众人听到陆成介绍这位是小朱姑娘时众人才恍然大悟,惹得小朱赶紧解释是朱砂的朱,罗氏给打包了两个猪蹄,小朱说小姐饭量也挺大,再打包个肘子和糖醋里脊吧,众人倒了一地。 严大小姐疯了,在严府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以后迅速传遍整个怀庆府,严老爷心疼的不行,饭都吃不下了,戏精心疼老爹,只好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正在磨练演技,弄得严老爷哭笑不得只能陪着闺女演戏,严夫人可急坏了,前一阵去布政使王大人的府上走了一趟,两家达成协议准备派媒婆上门了,这节骨眼上闺女疯了!严夫人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当年朱棣老爷子玩过这一手天下皆知而且时间也太凑巧,但她也不是大夫,连请来的河内名医赵士贞也说自己看不出什么病实在惭愧。 王公子很生气,听说那个严小姐貌美如花怎么就突然疯了,所以这几天他把怒气都撒到了荷悦楼的姑娘们身上,易南竹也是个清倌人,王公子几次三番没有得手,本来觉得挺有情趣所以也就玩得不亦乐乎,但这几天心情不好就放出话:易南竹再不识抬举就别想在河内县混了,菡春楼也别想好过,老鸨子其实也不是不愿意易南竹开门接客的,可是花了这么大精力培养出一个花魁,如果是名人才子也就罢了,落在王公子手中那就全毁了,血本无归,所以易南竹提出去菡春楼明月那里躲躲,老鸨子想也想也就同意了。 陆成并不知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他最近忙得要死,被李时珍霸道的纠缠、被赵士贞死皮赖脸的纠缠、被戚继光义正词严的纠缠、被朱载堉含含糊糊的纠缠、被杨南溪。。。好吧杨南溪没有纠缠他只不过来蹭蹭饭聊聊天而已,所以杨南溪是好同志,所以杨南溪提出晚上带他出去转转他立刻同意并疯狗似的落荒而逃扑到杨南溪的马车上:“快快,赶紧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逃离阎王殿。 留在家里的几个人正在看书,那都是陆成的血汗,这几人都在秉烛夜读而戚继光没有书可看,正在根据陆成的一些提点写东西,这家伙一辈子写了不少传世的东西,仅军事书籍就有什么《备俺答策》、《练兵纪实》、《莅戎要略》、《武备新书》、还有大名鼎鼎的《纪效新书》,所以这是个文艺青年。 坐在杨南溪的车上陆成毫无形象的躺了下来,长舒一口气以后听到杨南溪的笑,他没好气的说道:“笑什么?笑多了容易尿急还容易尿频,”杨南溪更乐了:“你这人好奇怪,别人都烦你,就我对你好带你出来散心,你还揭我短,” “好吧你是好人,你要真为我好就别说话,我这几天说的话都赶上前十六年的总和了。” 杨南溪摇了摇头:“好吧我不和你说了,一会到地方我们开怀畅饮看看歌舞,少说话。”陆成不置可否的晃了晃头。 杨南溪请客的地方并不远,陆成刚要睡着就到了,他伸了个懒腰下了马车抬头看到一个很大的阁楼,门口一块牌匾:《菡春楼》。他一愣,但随即释然,这个年代晚上的娱乐场所也就这几个了,没啥新鲜的,他扭头问身边的陆平:“带了多少银子?”陆成赶紧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五十两,”够了,陆成跟着已经走在前面的杨南溪走了进去。菡春楼是河内县最大的青楼,也是怀庆府最大的也是最高档的,来这里的全是怀庆府的达官显贵,虽然朱元璋不许官员逛窑子,但并不妨碍他们的亲友和子侄出没于此,更何况这条禁令早就名存实亡了,很多官员在下班后会来这里放松一下,或会朋友、或会同僚、甚至有时候在这里谈论公事,因此夜晚的菡春楼是热闹非凡的。 这里很大、很奢华,这是陆成的的第一印象,进门后是一个天井式的大厅,共有四层,这在河内县是首屈一指的了,四周层层回廊上是一个个的房间,走廊上人来人往,开门时房间里传出来的歌舞声和客人的欢笑声、女子含羞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形成一幅明朝娱乐场所的生动画面。陆成正饶有兴趣的边走边看,迎面走过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并不张扬,脸上也没有浓重的脂粉,举止也并不轻佻,但身上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美,陆成心里赞了一声:这才是女人。 她见到杨南溪时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俯身一礼叫了声杨公子然后看向陆成,杨南溪看来跟他很熟,“于jiejie,这是陆成陆公子,第一次来,可要招待好了,”被喊作于jiejie的妇人一边行礼一边疑惑了一下,忽然挑起了眉毛:“就是本次文会文魁的陆公子?”杨南溪笑着说:“可不就是他,所以赶紧把明月叫出来,”看得出妇人很高兴,赶紧答应着带众人往后走。陆成也就客随主便跟着往后走,他们出了阁楼,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园林,园林中坐落着一座座小楼,这是有身价的姑娘们接待客人的地方。他们走的路上妇人就已经派了一个丫头去通知明月了,她知道明月性格,一般不会接待客人,但今天杨公子身份不凡而陆公子也是有名气的士子,或许应该能接待,但为了保险她还是让另一丫头去通知细雨姑娘准备着。 杨南溪和这个妇人有事,陆成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了,杨南溪见到这个妇人就很亲密眼睛就没离开她,而且是时不时的拉她的手让她很尴尬,但这位于jiejie只是怕被别人看到而已,在不注意的时候还是愿意被杨南溪拉着的,把陆成看的津津有味,这个杨南溪有点意思啊喜欢年龄大的女子看来恋母情结很重,但陆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于jiejie确实很优秀,放在后世绝对是那种很吸引人的职业女性。 一会小丫头跑回来跟于jiejie嘀咕了几句,于jiejie似乎很意外,但仍转过头来跟陆成笑着说:“真是凑巧,不但明月今晚有时间连荷悦楼的易姑娘也在,看来陆公子是真的很有缘呢,”两个头牌的花费是很大的,但今晚是杨南溪请客,而且陆成不用猜也知道这笔钱是杨老爷出的,以杨南溪的家教,没有杨家老爷子的同意他才不敢大张旗鼓的带着文会的魁首逛窑子,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陆成因此让杨南溪多和陆成交往,陆成暗自怀疑跟郑王有关但他并不在意,杨南溪不错,没有大户人家那些纨绔的坏毛病,待人真诚,杨老爷待自己也挺好,那就值得交往,谁还嫌朋友多。所以陆成今晚的花费也就是一点额外的赏赐,不需要太多。
明月姑娘的阁楼是最大的,一个很优雅的院子,里面种了不少花草,一棵桂树在庭院里散发着幽香,陆成知道这是著名的潢川金桂,直到后世还很有名所以他在家里也种了几棵。阁楼装修的很有格调,并没有太多的脂粉气而且比较素净,估计和明月的清冷性子有关。杨南溪和于jiejie走在前面,阁楼的门开着,两个身影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正是陆成见过的明月和易南竹,见到众人来了二人一起行礼杨南溪和陆成还礼,众人进了屋子,杨南溪跟于jiejie耳语了几句,后者含笑退了出去,杨南溪又吩咐在旁边伺候的仆役:一会还要来人,等到了一起领过来就是,陆成奇怪的问还有谁,杨南溪告诉他还有几个人想认识他所以今晚都要过来,就是文会上的几个士子,而且他把默庵先生几个人也通知到了,这几位大儒对于青楼会客并没有什么抵制,很快也会到来。屋里很素净,烧着一炉檀香可以清心养神,能来到明月这里的大多是些文人雅士,这种氛围比较适合。 两个人还没坐定默庵先生就和任维盛、孔尚铨一起到了,后面紧跟着刘东舆、赵席山、李述明几个人,众人相见以后李垣敬也赶了过来,这下文会上几位大儒以及才子都到齐了。陆成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是杨南溪的父亲杨实在陆成走后和诸位才子多聊了一会,隐晦的表达了郑王对陆成的欣赏,尤其是穆知府为何刁难最终导致陆成不给面子的事,众人这才装作恍然并表示对陆成并无芥蒂,杨实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其目的就是想为陆成铺铺路最起码不要树敌太多,但陆成并不清楚,直到杨南溪大约说了说他才明白杨实的苦心,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才子们的看法,但对郑王和杨实的善意还是心存感激,他又不是不懂事的人,花花轿子大家抬,人家表示善意自己没必要端什么架子,自然是很快就和众人相谈甚欢了。 有几位大儒在众人不好太过放开,但默庵先生并非多么迂腐之人,喊过人来让他们叫几个舞蹈的女子过来助兴,场面顿时更热闹了。易南竹说起来是明月的客人,但是欢场出来的女子并没有那么多矫情,也为大家歌舞了一番令众人顿觉饱了眼福,齐声称赞说比文会比赛时挑的还好,看来那天被世子殿下吓到了,朱载堉名声在外所以有此一说。明月坐在杨南溪与陆成之间,今天并没有往常那么清冷,而是带着微笑和众人轻谈,刘东舆是本地人常来这里,所以与明月也见过几次,此时见状不禁打趣道:“明月姑娘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可是不苟言笑的,”明月顿时脸上一红,轻声说道:“刘公子说笑了,今日几位老先生在,明月岂敢怠慢。”默庵先生笑着说:“好了你们不要为难明月姑娘,今日乃是秋分,值此良辰美景,我们大家都赋诗一首,不论好坏也不比高下,只是以诗词极视听之娱可好?”任维盛抢先赞成,那个孔尚铨老先生也是个好诗词的同时抚掌叫好,文会被陆成抢了风头,众人憋了不少诗词在肚子里没有展示已经很郁闷,此时听了顿时现出喜色,陆成抢先说道:“对不住了,诗词乃心苗所发,必有所感才能宣之于口、诉于笔端,小子今日可是词穷,而且明月姑娘与易姑娘如此美貌在前,现在只想看看歌舞、听听音乐、欣赏一下美人,同时借诸位才子的佳作作为美酒的佐肴,实在是写不出新词了,”众人哄笑,心里面都赞了一声:知情识趣!明月知道陆成只是在借自己的名字挡剑,给大家一个开心的机会,但仍忍不住脸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