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王公子
知道陆成今晚不写诗了，诸位才子表面惋惜内心窃喜的把自己这几日的诗词纷纷拿了出来，陆成听着里面颇有几篇佳作还看得过去，于是和众人相互品评大加赞许，总之，今晚是一次和谐的宴会、是一次成功的宴会、是一次促进团结的宴会、一次增进感情的宴会、一次宾主尽欢的宴会。 酒酣耳热，众人开始更加放得开，李垣敬的父亲是现工部尚书李士翱，与杨实有旧因此两家经常来往，这次也专门从京城赶过来来参加文会，他本身就是一位才子且为人比较大气没有高官子弟的毛病，对于陆成也没有任何偏见，文会上两首词让他大为钦佩所以十分想和陆成多结交一番，刚才陆成说今晚不写诗词固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他本身是个文学爱好者，对于诗词很有研究也颇有成就，所以总感觉陆成不写上一首实在遗憾，此刻他趁着酒意端起杯来对陆成说道：“陆贤弟，虽说今日贤弟没有诗兴，但酒乃诗魂，我们今日多饮几杯没准一会陆兄诗兴大发也未可知，我等相会一场总要有几首好诗才能尽兴的。”说完一口干了，陆成无奈只好陪了一杯，放下酒杯还未说话，旁边喝多了的李东舆也说道：“说的对，我等士子宴饮当以诗歌为乐，今晚大家都吟了好几首，你一首不出不。。。不够意思，”其他几个也齐声称是，有几个还开始起哄说陆成不来一首就是看不起大家，默庵先生看众人的意思是非要陆成来一首，就对陆成笑道：“那你就来一首吧，众情难却。”陆成看大家的态度都很真诚，虽然都喝了酒了，但有俩喝大了的不依不饶，居然有个说陆成不来一首今天自己就喝死在这里，但估计他自己说的什么自己心里都不清楚了。 陆成见众人确实真心相邀也就不再矫情，起身站在窗前，今天秋分，恰巧一轮圆月挂在天空，窗外传来淡淡的桂花香让他不禁有些迷醉，转过身来，众人刚才写诗的墨迹未干，他拿起了笔，旁边过来一个人在给他磨墨，那葱葱玉指显示出正是明月，他抬笔写了起来。一首既成，杨南溪忍不住先过去拿了起来，回去给大家诵读，已经看完全诗的明月却已经看着陆成的背影呆住了，不觉间手里的墨已经离开砚台，浓厚的墨汁滴在桌案的纸上渐渐洇成一团。 “金风玉露相逢曲。已酉之秋，是日秋分” “天光如水，月光如镜，一片清辉皎洁。 吹来何处桂花香，恰今日、平分秋色。 芭蕉叶老，梧桐叶落，老健春寒秋热。 须知光景不多时，能几见、团圆时节。” 这是顾太清的词，他改了时间，把最后的团圆佳节改成了团圆时节，皎洁月下桂花香里，众人珍惜时光、相聚饮宴的情形跃然纸上，在酒精的作用下众人放开了自己的各种心思，听得如痴如醉，默庵先生大生道：“好，当浮一大白！”众人慨然举杯，明月接过了杨南溪手里的词稿放在琴桌前，手触琴弦按照金风玉露相逢曲的曲调弹唱了起来，陆成第一次听她唱歌，那清越婉转的嗓音、优美的曲调，顿时将众人带到了广寒仙境一般，宴席上鸦雀无声，只有明月的琴音与歌声飘出阁楼，盘旋于皎洁的月光之下。 “好！”一声公鸭嗓打破了众人的梦境，顿时意境全无，连好脾气的任维盛都有些懊恼：“这是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体统？体统是什么？你们可有体统这玩意拿出来给本公子瞧瞧？” 众人顿时都有些恼，青楼本就是浪荡公子多众人也不奇怪，但明月的阁楼今天有客人别人就不能随意进来了，这是规矩，怎么老鸨又放人进来了？杨南溪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顿时一愣失声说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笑话，本大爷为什么不能来？这里难道不是妓院？” 这话把四周所有的人得罪了个透，但那人还不罢休：“易南竹那个小蹄子在这里吧？把她给我叫出来，今晚不遂了本公子我让她生死两难！”众人闻言都奇怪的回头看易南竹，她正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一副无助的神态，默庵先生开口向杨南溪问道：“是谁如此无礼？”杨南溪面色难看的转过身来：“是王公子。” 叫王公子的人很多，能让杨南溪脸色如此难看的只有一个——河南布政使司的布政使王大人的儿子。默庵先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如果是布政使王希成在这里倒好办了，他绝对不会对诸位大儒和士子们如此无礼，对文人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是这位王公子是个混不吝，他只知道别人要给他面子，在河南境内需要他给面子的不过，就几个人，而这几个目前都不在这里。 “怎么的？给你脸还不要？你个小蹄子非要我把你揪出来？” 易南竹颤抖着站起了身，咬着牙一步步开始往外挪，陆成早就从众人的反应中知道是谁来了，他一直很好奇这个王公子是个什么人物，所以就起身向外看去，好家伙这是个什么玩意？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身高撑破天也就一米六，脸上的肥rou把五官都挤得变形了，陆成一看就知道这货有病绝对不是吃胖的，严小姐的母亲对女儿有多大的仇要把亲生女儿推这么个火坑里去？易南竹已经走到他身边，颤抖的身躯表明她已经恐惧到极点，其实王公子的大名早就响彻怀庆府青楼，是所有欢场女子的噩梦，一年前荷悦楼的兰芳姑娘不听他的话，被他让人捆起来坐在身下喝酒，坐了大半夜，等到他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他还说荷悦楼拿个死人来糊弄他，荷悦楼除了承认没有一点办法，打那以后谁见了他都怕得要死。 陆成早就听说了这个货的劣迹，见易南竹在那个rou球的yin笑中就要走出门了，他一伸手把她拉了回来，rou球一愣，顿时止住了笑死死的盯着他道：“你是谁？敢惹我？难道不怕王法吗？”陆成气笑了：“奥？原来公子姓王名法？失敬失敬。” “呸，胡说八道，老子叫王玉书，人称玉树临风小潘安的就是我，什么王法。” “刚才王兄不是问我们不怕王法吗？” “我意思是你们不怕我吗？” “是啊，所以我们以为王兄叫王法，不过王兄又自称小潘安，莫非王兄又姓潘？” “不是，你把我弄糊涂了，我不叫王法，我也不姓潘，玉树临风小潘安是我外号，我叫王玉书。” “奥，那就是王兄了，不过请问外号又是哪位？” “外号？”rou球有些糊涂，“什么外号？外号是我的。” 旁边一个狗腿看不下去了，赶紧凑过来说道：“公子，他在糊弄你呢，把在你当傻子耍。” rou球顿时暴怒：“你敢把我当傻子？”一巴掌就把那个狗腿子扇到了地上：“给我打，敢骂我是傻子，今天给我打死他。” 这番cao作顿时看呆了众人，陆成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杨南溪：你们怕的就是这么个傻子？ rou球感觉自尊心有些恢复了，转过身来：“你刚才说什么？不过你说什么都不管用，这个小蹄子我今天必须带走。”陆成摆了摆手：“等等，你就为个蹄子？这哪至于这个大阵仗？我给你就是了，”躲在他身后的易南竹明显的一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成从怀里抬出一个纸包扔了过去：“给你，拿了就走吧，我们还要喝酒，”纸包正好砸在rou球身上，他下意识的手忙脚乱的接在手里，愣了一下，更要叫骂，忽然一阵异香传进他的鼻子里，他惊奇的打开一看，是一个猪蹄，可这玩意怎么这么香？他鬼使神差的的咬了一口：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吃？他又是一大口。 “好了，蹄子给你了，你可以走了吧？再见！” “嗯嗯，再见再见，”rou球含含糊糊的答应着抱着猪蹄就往外走，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愣住了：这什么cao作？怎么一个猪蹄就打发了？但是众人不敢吭声，刚才不长眼的那个狗腿子即是前车之鉴，一行人灰溜溜的就走了出去，易南竹一下瘫软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其实这里面李垣敬是最好的出头人，几位大儒都不是为官之人，其他才子家中实力并不如布政使，杨南溪的家教使他极其低调，而且这位脑筋不好的王公子并不清楚杨家的底蕴所以不在乎，但李垣敬的父亲是现任工部尚书正二品，布政使是从二品，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地方官，一个是六部首脑之一，一个是十三地方官之一，李垣敬的身份是王希成也不想惹的，但是，此刻李公子早就醉的倒在地上睡着了怀里还搂着一个酒坛子，所以陆成只好出头了，他不想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孩被一头猪糟蹋了，而且他也并不了解布政使的能量有多大，但是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候遇到的事让他没有时间计较得失，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明月过来扶起易南竹同时悄声向陆成道谢，陆成摆了摆手，现在问题暂时解决了，但过后那个傻子回过味来还是有麻烦。 他向明月低语了几声，明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这种时候荷悦楼的mama不敢放南竹走的，荷悦楼得罪不起布政使，”陆成明白了，这确实有些棘手，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王公子吃的很开心，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猪蹄又糯又软烂，但是还有嚼劲，好神奇，最厉害的是它的异香是他从没体验过的，这真是无上美味啊，这个东西。。。嗯？他忽然站住了，不对，今晚有事情不大对，我不是为吃猪蹄来的，我为啥来这里？他认真想了想，易南竹这个名字忽然涌上他心头，对了，我是来找易南竹的，踏马的，我被人给骗了！忽然他看到手中的猪蹄，不对，我没给人骗，谁会骗我还给我这么好吃的东西？嗯，我肯定没被骗，我娘说我很聪明不可能被骗，但是我要易南竹！他不自禁的大喊了起来：“我要易南竹！啊。。。”最后一声是惨叫，因为此刻从他的胯下正呼呼的往外喷血，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月光下那凄厉的惨叫和一阵阵的惊呼。 陆成回去的不算很晚，大家都不再有心思饮宴，几位大儒喝的有点多杨南溪便吩咐菡春楼的人挨个去送，士子们也被一一安排送住处，而他自己留下来和于jiejie说说话。明亮的灯光下街上人却不多，明朝开国伊始就制定了严格的宵禁政策，但是多年以后已经名存实亡最多规范一下老百姓，官宦人家亮明身份也没人敢管，有多些地方直接就无视宵禁在河上通宵歌舞。就在嘉靖年间，一个葡萄牙学者在广州河边遇到一群年青人饮酒歌舞取乐，他忍不住也参与了进去，一直玩乐到通宵，后来他把这段经历写入一本叫做《中国志》的书中，引的欧洲那帮野蛮人一阵羡慕。所以虽然此时不如陆成前世那么自由，但宵禁制度并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前面忽然人声嘈杂，一帮人匆匆的往一个地方跑，很多都穿着衙门差役服装似乎前面发生了什么案件，陆成本不欲去凑热闹，但很快马车就被拦了下来，一个官差拦住了车子说要检查，陆成有些奇怪，杨家的马车官府里都认识怎么会拦截查问？看来出大事了，他下了车，看到杨南溪的跟班正在跟一个官差说话还有一个差役趴到地上检查车底，陆成忍不住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知道布政使王大人的公子被人刺杀了现在正在前面等大夫来，陆成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这货确实该死但刚和自己分手就死在这里应该会有些麻烦，可是他身边还跟了七八个帮闲怎么就让他被刺杀了？官差说就他受伤了，别人没事只有他伤势极其严重，似乎被人把子孙根给切了现在血流不止，陆成想了想赶紧跟官差说：“这位大哥，我就是大夫，龟寿堂赵大夫是我的徒弟，我过去看看吧，”官差一听大喜，赶紧派人把他送过去，前面不远处的墙根下围着一群人，等走近了才看到孙知县也在正手足无措的不停擦汗，陆成喊了一声，孙知县回头一看是他顿时就像见到救星：“陆公子，你来了太好了，你快给看看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