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糖人
平安镇不大，却很热闹。 道路两旁排成长龙的商贩正在叫卖。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看得洪福眼花缭乱。他虽然兴致勃勃也好奇满满，却表现得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因为洪福发现，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惧怕和警惕，这让刚受过打击的少年心里十分不好受。 果然！外面的人都不喜欢他。 可事实是，洪福误会了众人。大家之所以盯着他，不是因为他和卖rou的屠夫一样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rou，他们的畏惧其实来源于跟着他后头的小黑。 在云州南部，特别是山脉地区，豢养野狼并非什么稀罕事儿，山上有经验的猎户很多都会养上一两头灰狼做宠物，打猎时若有狼宠辅助，效率会大大提高，事半功倍。 可问题在于，小黑不一样！它是头罕见的黑狼，体型远比普通灰狼要庞大，看起来凶猛霸气，极其不好惹，自然也就回头率爆棚！ 正巧迎面一个猎户牵着一头灰狼走过，小黑仅仅是瞥了灰狼一眼，就将它吓得夹着尾巴趴在地上，半天没敢爬起身。 倒是那猎户眼中异彩连连，不管那头吓成软脚虾的狼宠，快步追上洪婆婆，表达了对小黑的喜爱，想要把它买下。 不用洪福说话，洪婆婆便果断拒绝。她老人家知道小黑对洪福的重要性，两个小家伙之间的关系可不仅仅是玩伴那么简单。 那猎户心有不甘，看向小黑的目光越发欣喜，甚至带着一丝贪婪。他不停劝说婆婆，得到的答案却只有一个，就是不可能！ 见猎人不依不饶，小黑有些恼了，突然低吼起来，眼神凶狠地盯着他，后者被它盯的头皮发麻，尽管心有不甘，还是摇头放弃，快步离去，连声招呼也不打，甚至没有看那可怜的灰狼一眼。 洪婆婆瞥了那猎户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 洪福没有在意，他被一处吹糖人的摊子吸引，正好奇地盯着摊主老头鼓着腮帮子往糖团子里面吹气，一边吹还一边用手揉捏着。 很快，一只圆嘟嘟、胖鼓鼓的小老虎就被老头神奇地捯饬出来。在胖老虎的额头上用木签划出个标志性的王字后，就算大功告成。老摊主把它固定在木签上，递送到了一位冒着鼻涕泡的孩童手里，后者举着胖老虎欢天喜地地跑开，后面跟着一群嚷着喊着的小跟班们。 洪婆婆站到洪福身旁，介绍道：“这个叫糖人，很甜。” “可以吃吗？” 洪福眼中好奇更甚，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当然，你想要吗？” “想要，但是我没有铜钱。” 洪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见婆婆伸手摸进衣袖，他赶紧摆手道：“我不要婆婆买，四爷爷教过，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自力更生，绝对不能靠女人养着。” “呵呵～”洪婆婆失笑出声，劝说道：“你还是个孩子，婆婆可以给你买。” 见他坚持摇头，洪婆婆有些无奈道：“那你不想尝尝糖人的滋味啦？很甜呦～” 洪福看着摊上五彩缤纷的糖人，神色纠结，许久才犹豫道：“那算我借您的，等我赚到钱了再还给您。” 洪婆婆笑了笑，点头应了声好，随即掏出铜钱交到了洪福手里，后者握着铜钱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钱，婆婆可以给你，但是东西，你得自己买。” 洪婆婆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让洪福亲自体验生活，进而融入到世俗中去。 入镇以来，洪福畏畏缩缩的表现她都看着眼里，与在山上时的表现完全不同，这不是洪婆婆想要看到的，必须要帮他克服过来，这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从小黑的身上跳下，洪福紧紧握着手中铜钱，站在摊前踌躇许久也没能说出话来。 方才在门外的打击，加上附近百姓看怪物一样的奇怪眼神让他感到十分不安，不自觉地抱住了胳膊。洪婆婆看在眼里却没有催促，而是不断用眼神鼓励，小黑也是贴在洪福身后，用脑袋磨蹭他的后背。 老摊主早就注意到了少年的存在，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实在是因为小黑太抢眼，能够驯服它的人物自然不会是平凡之辈。见他站在摊前一直不说话，老摊主笑着主动问道：“这位小哥你想要个啥？老汉我可以给你吹个小狼出来！” 洪福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小黑倒是激动地竖起了耳朵，探出脑袋连连点头，吓得老摊主退了一步，差点被木凳绊倒。 把小黑按回去，洪福指着摊上现成的一个糖人小声道：“我要这个！” 那是一个糖人仙女，是老摊主为了吸引顾客一早就做好的展示品，半天时间下来，已经有些化了，松垮下来的面部已经看不清细节，颇为丑陋。 老摊主微微一愣，还是劝说道：“小哥儿，这个有些化了，老汉我重新给你捏一个吧？” 洪福果断摇头，又指了指那丑陋仙子糖人，态度坚定。无奈之下，老汉只好把它取下来递送到洪福手里，洪福也把手中铜钱递了过去，老摊主却摆手笑道：“小哥儿面善，这糖人就当是老汉送你的。”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洪福有些不知所措，举着铜钱看向婆婆。 “收下吧，老摊主一片心意！” 洪福这才缩回手，微微弯腰，轻声道了句谢。老摊主微笑回礼，露出满嘴参差不齐，黑黄相间的烂牙。老头亲切和善的模样让少年心里好受了许多，不再那么拘谨，也露出了笑容。 之后，洪婆婆便带着洪福在各个小摊之间转悠，看久了，习惯小黑的存在，大家的眼神逐渐缓和，目光柔和许多。洪福终于不再那么紧张，在婆婆的鼓励和支持下，同小贩、摊主们交流起来。结果发现，大家都挺和善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一些嫂嫂、婶婶夸他俊俏，还会免费给他些小物件儿做礼物。 其实摊主们没那么好说话，不少都是爆脾气，奈何小黑这个威武不凡的保镖一直跟在少年身后，脾气再差的小贩也不敢胡乱放肆，唯有笑脸相迎。 看时间差不多了，洪婆婆把正在被一热情大jiejie上手揩油的洪福叫了回来，看到他满脸胭脂水粉，慌乱无辜的模样有些好笑，抽出手帕一边搽拭一边叮嘱道：“福儿，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你可要当心！” 孩子还小，强行对他解释男女之间的复杂关系为时太早，得不偿失，不如引用那句经典老话保他周全。 毕竟男孩子嘛，在外面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洪福恍然大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心有余悸！ 无意间瞥到他手中依旧握着那个糖人，洪婆婆有些惊讶，提醒道：“再不吃，可就化掉了。” 看了眼已经快要直不起腰来的糖人，洪福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却只是摇头，握得更紧。 洪婆婆微微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再多说。 来福客栈。 跑前跑后忙着上菜的小二被掌柜的喊到台前。 “去，帮这位老太太把马喂好！” 小二点头，冲洪婆婆笑了笑，小跑出门。 可不一会，外面似乎起了争执，掌柜的和老妪同时皱眉。掌柜的听到了小二的嗓音，洪婆婆则听到了小黑的低吼。 二人快步走出店门。 “怎么回事？” 见掌柜的出来，小二松了一口气，哭丧着脸道：“掌柜的，这位小哥不愿意把他的坐骑拷在兽栏子里，非要带进店里。” 掌柜的看到小黑，被它的体型吓得倒退半步，脸上肥rou一阵颤动。洪婆婆则朝那兽栏看去，所谓兽栏其实就是马厩，中间隔着一块木板，属于兽栏的半边里面配备了铁链和铁质嘴套，用来防止关在里面的兽宠打斗撕咬。 兽宠在云州虽然不算罕见但也绝不多见，所以兽栏里此刻空空如也。只是里面的环境又脏又差，角落里堆满了粪便，蝇虫飞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sao臭味。 “咳咳～老太太，这个大家伙是万万不能带进店里的，要是惊扰了客人，我这小小客栈可承受不起啊！” 掌柜把小二拉到身前挡着，这才觉得安心许多。 让小黑进店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可让它住在这肮脏兽栏里，别说洪福不会答应，洪婆婆自己也过意不去。 见婆婆神色纠结，洪福主动开口道：“婆婆，要不我和小黑就住外面吧，也习惯些。” 洪婆婆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对一旁掌柜提议道：“客栈后面应该有库房吧，收拾一间出来给我们住。” 掌柜的为难，库房自然是有，可里面都堆满了东西，收拾起来是件麻烦事儿，他不太愿意，摇头就要拒绝。可看到洪婆婆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分量十足的银锭后，到嘴的话立马改了腔调，斩钉截铁道：“有！必须有！您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