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镇
出了南岐山脉，视野明显开阔起来。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树林，终于出现了平地，时不时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房屋以及在田间农作的稀疏人影。 下了最后一座山，前方出现了一条修整过的康庄大道。洪婆婆胯下白马按捺不住，撒腿驰骋起来。 山路陡峭，蜿蜒起伏，颠簸不已，大多山路并不相连，很容易遇到走着走着便无路可走的尴尬境地，所以在山里骑马，基本跑不起来，甚至走到泥泞坎坷处还得下地牵马行走。 而小黑不同，作为一头在山里长大的黑狼，有路没路对它而言区别不大，载着洪福在林间穿梭如履平地，要不是洪福故意放慢速度等着洪婆婆，他们还要早上一天走出山脉，这也就羡煞了婆婆胯下的可怜白马。 能被洪婆婆选中为坐骑，白马的品质自然不用多说，是一等一的宝马，可再好的马遇到跌宕起伏的山路也只有老老实实缓步行走的份儿。眼看着小黑前后欢快地蹦跶，身姿矫健，还不时得瑟挑衅，而它自己只能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蹄印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白马心中还是颇为委屈。 如今终于熬出了头，盼到了平整宽阔的马路，白马直立而起对着小黑打了个响鼻，箭一般射了出去，扬起大片尘土。 小黑本就是骄傲的性子，哪受得了这等挑衅，呼嚎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轻松追上白马。 瞥到小黑跟上，隐隐还有赶超它的架势，白马大急，嘶吼一声再次提速想要拉开距离，保持优势。可无论它如何嘶吼，如何提速，小黑总能死死粘在它的屁股后头，不时对它漂亮的马尾咬上一口，似在敦促它跑快些，让这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受到了严重侮辱，当即再无保留，唾沫横飞，玩命狂奔。小黑则吐着舌头，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抓住机会就对它的性感翘臀来上一口。 在白makou吐白沫，马蹄有些不听使唤的时候，洪婆婆轻夹马腹，示意它停下身形，保住了它尊严的同时也挽救了它的性命。 前方是个小镇，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有人在吆喝，叫卖。声音嘈杂，夹杂着方言，听不清楚在喊些什么。 “婆婆，这是哪？” 洪婆婆翻身下马，指了指路边歪斜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平安镇。 “福儿，咱们进镇休息一下。” 洪福点头，抓握毛发的手掌不自觉地加上了力道。感受到他的紧张，小黑扭头蹭了蹭洪福的脑袋以示安慰。 头一次下山，突然要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洪福既期待又紧张，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镇子里有很多人吗？要和他们打招呼吗？要是他们不喜欢自己怎么办？婆婆说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区分，镇子里的人是好是坏？ “站住，姓什名谁？来自哪里去往何方？可有身份证明？”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把明晃晃地长矛突然指在眼前，挡住了去路。不仅吓到了毫无准备的洪福，也将小黑给惹怒，张开大嘴就咬了过去，将矛杆咬成半截。 守卫望着手中断成俩截的长矛，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啊，胆敢公然袭击守镇官兵，弟兄们，来活了！” 平安镇，听名字就知其平稳安逸。镇子作为南岐山脉唯一的补给点，受到各方重视，官府为了小镇安宁特意派出重兵把守，很少有人惹事。其实平安镇的重要性大家心知肚明，山上百姓需要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山下商人需要的山珍野味，天材地宝，都是靠着小镇实现周转，没有人愿意在镇子里闹事。当然，小偷小摸杜绝不了，但强盗劫匪之流在这是没有活路的，而出了小镇往北的那条商道就又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所以，难得遇上一个吃饱了撑着敢来平安镇撒野的二愣子，守卫那叫一个兴奋，当即呼朋唤友，包围过来准备群殴，教训一顿再拉去邀功请赏。 突然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杀气腾腾地围住，洪福手足无措，害怕道：“对不起啊叔叔，小黑不是故意的。” 那断矛的守卫听了这句话当即沉下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老脸，在自家兄弟们的嘲笑声中，气急败坏道：“叔叔你大爷，你全家都是叔叔，老子今年才十八！” 洪福惊讶捂嘴，瞪大眼睛又仔细打量了一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靠，你奶奶的，今天上下要给你点教训！” 有被冒犯到的守卫一把夺过身旁同事手中的长矛，耍出一套漂亮的矛技后大喝一声捅向小黑。 “小黑！” 感受到小黑紧绷的肌rou，洪福赶紧跳下来拦在中间，倒不是怕小黑被长矛捅伤，而是怕下手不知轻重的小黑把人给咬死。 守卫大吃一惊，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只好强行挪移，避开心脏扎在洪福的手臂上。 “你疯了不成！” 守卫吓得赶紧松开手，又气又急，他没想过伤人，只是打算给对方一点教训，毕竟自己的武器都被那头黑狼给咬断，这要不找回场子，他作为小镇守卫，还有什么威慑力？ 可这个连衣服都不穿的疯小子，竟然跟他玩命，守卫气急败坏的同时，又有些害怕，真要出了人命，他也难逃一死。 咣当～ 没了支撑，长矛掉在地上，洪福的手臂上多出一粒微不可查的凹点，肌rou收缩之下，瞬间恢复。 好不容易压制住小黑，洪福弯腰捡起地上长矛递上，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啊叔……哥哥，我会赔你的！” 见他拿着长矛走来，震惊于他rou身强悍的守卫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惊奇。其它守卫也都举着长矛围了上来，谁也没敢动手，只是警惕地望着他。 又被包围，洪福心里再次紧张，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身后小黑龇牙咧嘴蠢蠢欲动，双方剑拔弩张。 “行了！” 在旁看了半天热闹的洪婆婆终于出声，解开腰牌甩了出去，那守卫伸手接住，只一眼便脸色大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后突然双手捧着腰牌，弯腰低头走到婆婆身前单膝跪地恭敬递上，惶恐不安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请起，老身只想进镇补给，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洪婆婆接过腰牌，将守卫扶起。后者受宠若惊，抱拳恭敬道：“大人随意，要是有需要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洪婆婆笑着道谢，顺手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交到守卫手中。 “这是赔礼，足够换一把新矛！” 守卫哪里敢收，连连拒绝，无论婆婆如何劝说，死也不拿。 “大人菩萨心肠，小的不胜感激，却当真不能收下，这事儿若是传到上头耳朵里，小的这守镇饭碗便保不住了！” 见此，洪婆婆也不强求，嘱咐道：“你只要如实上报即可，若是为难与你，可去刺史府找个公道！” 这句话洪婆婆说得很大声，故意让其他守卫听到。 “多谢大人！” 守卫再次单膝下跪，恭送洪婆婆进入小镇。 路过他的时候，小黑龇牙咧嘴，显然还在记仇，洪福对着它的屁股踹了一脚，扭头对守卫腼腆一笑，后者赶忙点头哈腰，也陪上笑脸，等他们走远，才直起腰杆。 其他守卫赶紧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好奇问道：“三儿，那位是谁啊？你搞那么严肃，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年轻守卫不答，只是伸手指了指天空，守卫们顿时了然，一阵后怕。 街道上，洪婆婆牵着白马走在前头，洪福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兴致不高，尚未缓过劲来。 “福儿，方才为何不找婆婆帮忙啊？” 其实刚刚洪婆婆一直在等洪福找她帮忙，让她惊讶的是，即便对方已经动手，洪福也丝毫没有叫她的意思，选择自己硬抗。 洪福抬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坦言道：“我怕他们打婆婆！” 洪婆婆步子一顿，伸手有些费力地够着他的脑袋摸了摸，露出慈祥笑容。 “一晃眼，福儿都长这么高了啊！” “哈哈哈，个子高才能保护婆婆。” 洪婆婆脸上的笑容更甚，带起深深的鱼尾纹，看起来却似乎年轻了许多。 “福儿长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