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围杀
第四章:围杀 安藤作呆坐在床上已经有将近三十分钟了。 宿醉所带来仿佛头脑被撕裂般的疼痛哪怕睡到现在也残留着相当的余韵,让人哪怕甚至没有任何想要思考的打算。 直到刚刚,他才费力的从呆滞的大脑中掏出“我是谁”“我在哪里”之类的成果,但光是这样也算是达到极限了,剩下来的“我要去哪里”的答案,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一阵疼痛,身体便立刻随着力道滚下了床,紧接着就是一把木刀扔进了他的怀里。 木刀坚韧而厚重,老大似乎是有说明这是从外星进口的好东西,在现在这个废刀令下达之后的时代,有这样的东西傍身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了。 安藤作被扔在身上的刀砸得一口气没上来,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才抱着木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这个时候,作为黑山会的组长之一的黑山修弥已经在安藤等人睡觉的大通铺上走着,一个个将睡死的众人挨个踹醒了。 接下来就是急急忙忙的穿衣服,然后吃饭。 等到安藤作随大流浑浑噩噩地跪坐到黑山会主厅角落,偷偷靠着散发着腐朽味道和蜘蛛网弘结的墙壁睡了个回笼觉,最后被一阵烘托现场气氛的应和声惊醒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已经整装待发,一副赶往现场的酷烈模样。 “喂,怎么了?又和天人打起来了?” 安藤作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偷偷摸摸问询道。 “怎么可能……呃……也不对,好像确实是天人?” 前面那人一瞬间蒙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 “什么呀,只是一个小家伙而已,听说很厉害,不过挡了会里扩张的方向,这次也得老老实实上路喽。” “是哦……” 安藤作摸了摸腿上的木刀,又看了看周围,数十人摩拳擦掌,黑山会中几乎大半人都出动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人准备的,反而更像是要和什么组织火拼的模样。 想了想,安藤作默不作声的悄悄移动着自己的位置,等到宣布出发的时候,他人已经置身于队伍最末端了。 此时天色微暗,太阳尚未升起,空气中水汽弥漫,淡淡薄雾笼罩周身,缓缓渗透棉麻所制成的衣物,透着渗人的寒意。 安藤作轻轻打了个寒颤,压了压头顶的斗笠,低着头默不作声跟着前面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驻地,只剩下被气息搅动的白雾翻滚,又很快归于沉寂。 一路急行。 五更天的景色从来透着一股寂静,江户还尚未苏醒,只有蟋蟀的叫声还分外清明。 队伍中似乎也受到了这样气氛的影响,此时少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小跑着,耳边只有细微喘息声的路上,哪怕连脚掌溅起的泥泞都显得尤为刺耳。 安藤作跟着队伍穿过一直所住的街道,几乎横穿了整个歌舞伎町,才在靠近不久前的襄夷战场边缘停了下来。 “……” 鼻腔中弥漫的尽是熟悉的泥土与血腥味,安藤作面色不安的看着远方尽头。 那里有一颗几乎被拦腰砍断的枯树。 摇摇欲坠的枝丫上,数截残肢悬挂其上,几只漆黑的乌鸦站在枝头梳理羽翼,发出令人焦躁的叫声。 安藤作不自觉的打着战栗,牙齿卡卡作响。 战争从来都没有赢家,只是他败的格外凄惨,以至于连灵魂都留在了这片战场。 “喂,走了,安藤。” 等到身边的人催他,安藤作才意识到原来目的地并不是这片战场,他不禁有些安心,加快脚步,不给自己半点回望那片死寂之地的余裕。 最终到达的目的地是一座小山,漫长的登山阶梯两侧尽是红色枫叶洒落,铺撒在地上层层叠叠,脚下尽是绵软的触感。 像是行走在什么生物的内脏上一样。 队伍最前方的黑山组长示意队伍停下,看上去似乎没有要他们登山的意思,随后又按照人数让人散开。 披着早就准备好的枯黄色蓑衣,安藤按照指挥卧倒在漫山遍野的枫叶丛中。 他随手将一只枯叶螳螂捏死,便开始盯着前方长长的阶梯,心底念着悼词,等待着素未谋面的敌人。 但是,敌人却迟迟未至,等待便越发煎熬起来。 今天太阳爬升的似乎格外的慢,连带着连温度也一直维持着相当低的程度,以至于让人感觉度日如年。 安藤作身上披的蓑衣早已经被露水打湿,他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的存在了。 如果不是还残存着深入骨髓的冰凉一直从脚心流淌至心脏,安藤作甚至可能会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的了双脚也说不定。 就在安藤作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先爬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还是就这么持续下去的时候,突然在那漫天红色枫叶飞舞中,悄悄走出了一朵曼妙的花。 那是一朵白色的花。 看不清面目,看不清身姿。 就像是倒映的水面中模糊不清的影,朦胧得只能靠着三四分揣测,臆想着层层帷幕下,究竟有几多风华。 安藤作目迷神泫,只以为有神明借道。直到不远处的队友向他打着手势,他才反应过来,那看不清身影的人,就是他们需要杀死的敌人。 他不禁感到好笑。 哪怕相隔数十米远,他也依稀能够注意到那一身白衣的人有多么消瘦,甚至让人有种哪怕风吹的大了些,也会让纤细的腰肢折断的错觉。 而这样完全可以被形容为柔弱的人,却被人所忌惮,甚至不惜召集了数十人围攻的地步。 这样微妙的反差感,甚至有种让人想要问问提议的人是不是白痴的冲动? 说实话,安藤作并不是没有见过十人斩甚至百人斩,哪怕是当初纵横战场无可敌的『白夜叉』,又或是更早一些的鬼神『白裆布西乡』,他也都打过照面,但那些人,无一不是身姿伟健的豪雄,而眼前的这个人,甚至还没有一个普通的平民来的高大。 只是,时间从来都不会以个人的意愿所停留,在安藤作耻笑于会中高层的小题大做的时候,已然有更靠近那个身影的人冲了过去。 安藤作认识那个人,那是三组的斋藤,武斗派的达人,曾经有以一敌十毫发无伤的强大胜绩。 斋藤在冲上前去的时候就被呼啸的气流吹飞的斗笠,露出明亮的月半头。这个熊一般强壮的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常人大腿粗细的双手高举的木刀直砍而下,烈烈破空声发出近乎雷鸣般的嗡鸣。 “结束了。” 安藤作心中低叹,有些不忍注视那如梦似幻的身影被戳破时的美好幻灭。 “结束了。” 斋藤蛮横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看着手中的木刀挥出的气流将敌人打理妥当的黑色长发吹拂四散,白色的蝴蝶结在身后翻飞。
啪! 一声坚实的响声响起,却并不是木刀击打在rou体上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钢铁互击般的清脆交响,明亮的声音在窸窸窣窣的枫树林中不断回荡。 安藤作愕然抬起头,却迟了一步,只能看到斋藤被抽飞,几乎原路返回般倒飞出去,最后狠狠撞在树干上,接着跌落地面的狼狈模样。 不过下一秒安藤就不需要遗憾自己会错过什么了,因为落后了斋藤几步的黑山会成员,已然全部呼和着冲了上去。 砰! 白衣身影首先用手中木伞和当头而来的木刀碰了一下,身影便立刻轻飘飘的向后退去。 顺势而起的后脚跟随着身影倒飞在空中划过,将自后方追来的木下踢翻,正欲借力落地,却见一人横刀拦腰劈砍。 嘭! 身影手中木伞骤然张开,宽大油纸伞面结结实实接了一击,却意外没有丝毫破损。 “啊——!!” 持刀劈砍之人发出一声咆哮,抵住木刀的木伞被巨力带走,连带着握住伞柄的白衣人也顺着木刀力道转了一圈。 这时后面的人已然飞奔已至,白衣人落下之地,三把木刀飞速而至。 眼看就要穿身而过,白色身影松开伞柄,平躺落地。伸出手指夹住一根伞骨,指尖一翻,张开的伞面骤然合拢,凭空落下。 嘭!嘭!嘭! 连续三下,被抵住伞柄的伞尖点住挥刀而来的三只手臂腕部,又一个横扫打在三人小腿。 等到厚重木刀叮当落下,三人也同样哀嚎着倒在地上,哀嚎出声。 白衣身影翻身而起,没等站稳,身后劈砍之人再次杀来。 只是还没等触碰到她的身体,白衣人便悄然荡开,没等力道去尽,她又立刻欺身而上。 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持刀人便软绵绵倒地,不知死活。 安藤作持刀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观察着白衣身影的动作,只觉得那纤细轻盈的身体就仿佛一片树叶,又或是一缕清风,从不等刀刃欺身便悄然荡开。她像是能够借到刀劈砍气流的力道一般,身体也随着切开的气流舞动。 一把刀,又或者几把刀,哪怕劈砍的速度再快,又怎么样才能砍到风呢? 于是,在那朵鲜花的随风飘荡下,黑山会的人一个个倒下。那把似乎只是小女孩遮阳用的油纸伞,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轻而易举,不紧不慢的收割着众人的性命。 等到最后一个向白衣人挥剑的人倒下,她也理所当然的迈着悠然的步伐,走到了安藤作的面前。 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白衣身影模样的安藤作才惊叹的注意到,自始至终,她的双眼都被一层白布所遮挡,没有留出丝毫缝隙。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神音倾听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的身上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恐惧,并没有嗜杀嗜好的神音自然也就没有动手,只是等待着他的回应。 安藤作挠了挠头。 “我投降。” 随手将手中木刀扔在地上,男人用理所当然的姿态,举起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