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家仙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转眼日头就偏斜了。这冬日日头本来就短，狗剩子已经换了好几盆水，给他媳妇擦了好多回，

    本来他媳妇的脸色已经和正常时候差不了多少，脸上温度也不再是冰凉，可是随着天渐渐黑下来，媳妇的脸又开始凉起来，狗剩子难过的加快热毛巾敷脸擦脸的动作，可是，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瞎眼老太在这期间也用了各种驱邪法子，无一例外都没什么用处，老太的“天眼”看到狗剩媳妇的“炁”依然是一片漆黑，这是将死之兆。

    狗剩子经历了这一白天的折腾，浑身就跟被抽了筋一样软弱无力地瘫靠在床头，满眼都是自己媳妇，看着自家媳妇痛苦的表情，一边温柔地和水擦拭着，一边心跟被针扎一样疼，泪珠大颗大颗的掉。

    “老神仙”也是十分不忍，虽看不到物事，可是用心看，看得比眼睛更清楚，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问道：“孩子，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到底有啥特别的事，惊了大仙！咱们一起盘道清楚了，也好有个方向去施救。”

    狗剩听“老神仙”愿意救，下意识的就要跪在地上磕头，被老太一把抓住无力的胳膊扶了起来，才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老神仙呐，不瞒你说啊，其实你说黄大仙黄大仙，我就猜到是怎么地了。都是报应啊，都怪我手欠，都怪我手欠。”

    说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自己的手拼命往床沿砖头上撞，又被老太好说歹说拦下，失声痛哭。

    老太听他这么一说，心头知道定是仙家在其中施法了，忙问道：“具体是怎么个事，快说清楚！现在不是让你寻死觅活的时候，要是有的调和，那还有救！”

    狗剩子收敛悲伤断断续续地道出原委。

    狗剩子媳妇自从从豫南老家远赴东北和狗剩子结婚以来，勤俭持家，温柔大方，什么都好。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特别害怕鼠类，什么黄鼠狼，老鼠，田鼠，看到就要发晕，然后发烧烧个三天三夜。

    民间传说，这两个，是东北保家仙中的其二，五大保家仙，红，黄，白，柳，灰。这黄大仙就是黄鼠狼，灰大仙就是老鼠。

    一般的北方村民要是平日里看到这几大仙家都要停下拜见，等仙家走了自己再走，这个传统现在还有保持。

    狗剩子从媳妇嫁过来什么都让着，就是对着保家仙一事和媳妇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敬要尊，不能害仙家，媳妇倒也没意见，毕竟害怕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呢。

    平日里虽然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只是平房怎么可能没有这东西呢，偶尔见到的时候，也就苦了自家媳妇，总是烧的难受不已。

    生活本来也是平平淡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个月媳妇的娘不远千里来看女儿，老太太带了不少的豫南特产来了，其中就有很多的面食干货。

    狗剩子就给放在了厨房里，冬天也不怕坏，恰好媳妇那两天不舒服，总犯恶心，狗剩子上街去买梅子蜜饯什么的，丈母娘中午就去做饭了，媳妇怕娘寂寞，来厨房陪聊天。

    聊着聊着，丈母娘听着哪有响动，扒开了放面食的那块地方。

    丈母娘还没看清楚，一道黄影子蹭地就窜了出去，一下子跳到媳妇脚面上，媳妇边不停甩脚边尖叫后退，一个没留神，肚子磕在灶台角上，当时就疼晕了过去。

    等狗剩子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说不该让孕妇受着惊吓，中年得子多难得啊，都不好好护着，孩子掉了。这一下子如同一道霹雳砸在狗剩头上，一时间，短暂喜悦过后的痛苦加倍袭来。

    丈母娘痛骂狗剩子不知道心疼人，女儿跟着他真是受苦受难，怀孕了都不知道，现在好了。孩子没了！老婆在床上还发着烧没转醒，这让狗剩子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了，抄起一把刀就冲到厨房去了。

    来到厨房，翻开米粮袋子，没看到那只黄鼠狼，却在最拐角看到一窝没睁眼的黄鼠狼崽子。

    想来是一向谨慎的黄鼠狼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实在找不到吃的喂崽子，只能冒险来人家里找吃的。

    狗剩子想了又想还是没忍心下手，把刀放在灶上，把黄鼠狼崽子们收拾收拾扔了出去，转头就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婆醒了一会，跟狗剩说梦到梦里有个女人在哭，说自己苦命的孩子被冻死了，哭的可怜极了。

    狗剩子吓得要命，嗫嚅着把自己干的事说给了老婆，老婆埋怨他怎么那么糊涂，不管是不是保家仙，那都是生命，

    狗剩子结婚以来第一次顶了嘴，我老婆我孩子也是生命，没什么比你们更重要。

    媳妇看着狗剩子良久，两人抱在一起痛哭。

    此后时间里倒是平淡非常，没有任何灵异的事情发生，这让两人也放下了心，狗剩子也去外边找了丢黄鼠狼崽子的地方，什么也没找到，想来可能是被野兽叼走了，也就罢了。

    等老婆这两天好些了，狗剩子就出门去置办过冬物资了，可哪成想，回来之后，老婆就成了这样。

    老太婆听完之后也是叹息不已，说黄大仙最是记仇，你害死了它的孩子，它就要害死你老婆。

    狗剩子愤怒咆哮：“它也害了俺的孩子啊！”

    老太婆闻言也是叹息不已，低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两人商议了一番，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回转余地的，老太婆准备请自家保家仙出来一趟，看看能不能和外面害狗剩媳妇的仙家谈谈。

    东北家里会供奉保家仙，也就是那五位仙家。只是和野外的仙家不同，家里的受供奉，吃香火，道行也深，一般遇到事都会出来帮着处理，这也是供奉保家仙的好处。

    只是保家仙不是人人都能供奉，得要仙家看得上才行。

    东北人家也有传闻，家里要是进了蛇，狐狸，黄鼠狼什么的，一定不能打，是好事，如果害怕，要请走。

    而象“老神仙”这样的人，是被仙家看中的人，所以仙家才愿意留下，吃你家的香火，遇到事了帮点忙，给点符什么的。

    随着一系列象跳大神的举动结束，老太的瞎眼闭合，入定一般的不动了。狗剩子正疑惑的时候，老太瞎眼突然睁开！露出大片的眼白，从上眼睑翻下两条竖瞳，嘴里舌头从中间分了叉，像蛇吐信子一般。

    狗剩子吓一跳，反应过来以后，也顾不上害怕，磕在地上求仙家帮忙。

    老太出声，声音却像个沙哑的男人：“这是你家的因果，她伤了你的孩子，你杀了她七个孩子，你老婆只是其中一条命，你还有的还！这事，我管不了。”

    说罢，竖瞳上翻，好像离去了，老太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狗剩子瘫坐在地上，哭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