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繇
风雨暗,天赤明,真几成假……不见谓之过去,所见谓之现在……他处便是葬身之地! 这些话倒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昨日的异象来看,刚好能够对应前面两句话,一会儿暴雨,一会儿晴天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昨日杏花村暴雨,钉子般的雨水滴落在身上,如冰锥刺骨,让人寒颤,这么真实的场景和感受,转头说是假的,谁能接受? 何况如今知晓炼气士的存在,似乎一切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涂化当初给了杜康一瓶五粮液,他杜康可以是假的,暴雨闪电也可以是假的,庞然大物的怪物也可以当做没看见,可是那玻璃瓶是涂化接手过的。 涂化回想起来也有点疑惑,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激怒了杜康,只觉得他稍微一用力,玻璃瓶就碎成渣子。 所以,涂化在帮林叔拿玻璃瓶时,忽然想起递给杜康的酒,任万事万物是假,只要他能够确定与杜康相遇不是假的就可以。 而那证明的证据,正是被捏碎的玻璃瓶。 若非林叔今日要求喝酒庆祝,这个事情可能没这么快发现。 “所见谓之当下,不见谓之过去,死而复生存于今,乃恐生也。” 当年杏花村考察人员总结的话语,忽然回荡在涂化的脑海中,提示世人杏花村依然存在。 本不该存在的事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恐惧,这本就是人类对未知事物应有的态度。 面对消失的“过去”,涂化虽然兴奋,但也确实有些忐忑、紧张、害怕,可是职业的本能和父母的嘱托却鼓舞着他向前。 来到一遗址门口,涂化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涂化就来到以前考古人员挖掘的深坑附近,望着凌乱的遗迹,涂化不免有些发怵,当年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工作人员慌乱逃窜? 可眼下也不是担心的时候,涂化来到杜康先前所在的地方,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碎渣在哪里。 “去哪里了?” 涂化蹲下身子,拾起脚下的黄沙,在手中揉碎,试图从中找到所谓的“证据”。 然而,那些玻璃碎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他绕了深坑一圈都没看到。 “嗯!?什么味儿这么臭!?” 就在涂化一筹莫展之际,一股恶臭不知从何而来。 涂化眉头一皱,连忙捏着鼻子,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感觉早上吃过的包子、喝过的牛奶都要吐了出来,连连干呕。 “好像是腐尸的味道!” 涂化不禁警惕起来,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不由得将目光转移到深坑之中。 “这里面藏了尸体?” 涂化心中一寒,看了看深坑附近凌乱的脚步,以及散乱的工具,一种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轰隆隆! 不等涂化下坑查看,天空一道闷雷彻响,电闪之间,黑压压的乌云从远处滚滚而来。 “又要下雨了?” 涂化觉得奇怪,,按照林叔的翻译,自己已经解开心结,来到杏花村并没有情绪参杂,怎么还会下雨? 难道…… 果然,涂化起身向杏花村的深处看去,之前看到过的怪物正极速靠近! “本来就不是幻觉!” 涂化意识到,父母的话可能不是想表达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另有深意,他所见所闻完全就是真实的! 所见谓之当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遮天蔽日,刹时间,风卷残云,飞沙走石,枯枝败叶被卷入空中,犹如身处在沙漠的沙暴,涂化险些被活埋起来。 再看看地上凌乱的脚印、残破的考古工具等等,都被掩盖上一层厚厚的黄沙,直至不见踪影,就连身后的深坑差点也被填满。 强力的狂风,衣襟猎猎,使得涂化不得不挡住双眼,仅靠袖间的缝隙看向远处。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说是一群怪物,实际上只有一个,不过生有九头,共存蛇身,颈如长蛇,高耸入云,九对幽暗的瞳孔凝视着涂化。 九头怪物通体碧绿,被一层鳞甲保护,每扭动一次蛇身,碧绿的鳞甲都会发出吭哧声响,犹如盔甲摩擦,看上去坚不可摧。 怪物靠近的速度很快,坚硬的鳞甲下扭动着柔软的身躯,几乎贴着地面飞速前行,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拉近一半的距离,使得涂化看清了它的全貌。 九头怪物大如泰山,涂化站在地面上都望不到头,仅仅一片鳞甲都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九个蛇头更是交缠一起,交错吐着蛇信,发出嘶嘶声响。 碧绿的鳞甲散发着幽深的光芒,仿佛有什么液体要从中滴落出来,令人作呕的尸臭味随着距离的拉近愈加浓郁,就好像前面的怪物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轰隆! 巨大闷雷炸响,电闪雷鸣,只见九头怪物忽然身形一顿,停在距离涂化的百米之处,九双蛇瞳俯视着涂化。 虽然看上去隔着一段距离,可怪物巨大,在它面前,涂化不过蝼蚁,地上沙粒,区区百米,对于彼此来说形如咫尺,只要怪物一个俯身便可将他吞入腹中。 涂化不知道它要做事什么,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他一心想逃,可奈何身体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嘶嘶…… 九头怪物摇摆着蛇躯,煽动强风,嘴里吞吐着信子,目光炽热地盯着蝼蚁般的涂化,在它眼中似乎是一个绝世瑰宝。 蛇身九头,尸臭冲天,这不禁让涂化回想起小时候,曾经和奶奶交流的一番话: “奶奶这是什么呀,怎么有九个头呢?” “它呀!叫相繇,又叫相柳,蛇身九头,喜吃山土,全身臭臭的……虽然有降雨之法,却无法造福人类,既辛又苦,腐臭冲天,不招人待见,要是你见到了它,可要跑的远远的哦!” “奶奶,你又吓唬我!” “所见谓之当下,不假不虚……” “奶奶,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以后你就知道了……” 涂化又回想起曾在《山海经》中看到过的画像和注解,尸臭等特性都一一对应,虽然容貌与眼前的怪物有些差别,但大致都一样。 “相……繇!”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涂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先有“杜康”,后有炼气士,再到“相繇”,三者都是“过去”,可为何都出现在“当下”! 涂化越来越搞不懂“所见谓之当下”是什么意思了,这完全颠覆他的认知,只知道现在的世界已经不同以往平静。 这时,乌云盖住了苍穹,杏花村顷刻间陷入黑暗,翻滚的乌云之中雷电交织,一场大雨眼看就要倾泻而下。 吼! 相繇九头之中,最中间的蛇头朝天嘶吼,竟然发出一声狮吼,碎吟九天之上,浓郁的乌云如投石落水般荡起阵阵涟漪。 狮吼声极具穿透力,涂化尽管捂住双耳,却依然无法阻隔咆哮,温热的血液顺着手掌滴落而下。 这颗蛇头与其他八颗不一样,头顶赤红,嵌着一颗血色玛瑙,似乎象征九头的地位。 滴嗒! 乌云漆黑如墨,犹如一方沼泽匀匀转动,忽然一滴黑色雨水掉落下来。 呲—— 黑色雨水落在附近一颗巨石之上,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洞穿,强烈的腐蚀性侵蚀着巨石周边,发出呲呲声响,竟然冒出无数黑色泡沫! 涂化骇然,这要是落在自己身上还得了?! 然而,涂化想逃,身体却无法动弹,看着天上接连落下的黑色雨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相繇,神话凶兽,相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民生耗殆,在共工死后,性情大变,以吃人为生,涂化不过凡人一个,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何况,相繇顶天立地,一个屈身便是百公里,自己跑也是徒劳。 嘶嘶~ 相繇望着绝望的涂化,眼底戏谑的神情显露无疑,吐着蛇信,似乎很享受猎物死前的无望。 黑色雨水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一滴、两滴,变成牛毛细雨,所过之处,无不被穿透腐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没过多久,这里已然变成一方腐蚀之地,尸臭轰天,黑色泡沫不断炸裂冒出,黑水四溅,蔓延到杏花村的出口。 然而奇怪的是,涂化身周围两米之内仿佛一方净土,黑色雨水竟然没有落在涂化的身上! “难道是它?” 涂化也察觉到不对劲,立马从口袋中掏出铜表,只见铜表上果然泛着白光,精纯的能量向外散发,似乎抵御着黑色雨水。 铜表是父亲封印神力所留,当初凭借微薄神力催动铜表,将叛乱者一举歼灭,可想而知里面的能量多么浩大! 如今相柳问世,铜表似乎感知到危险,所以才自发性地抵御。 嘶嘶~ 铜表一出现,相繇蠢蠢欲动,九对蛇瞳火热无比,目不转睛地盯着涂化手中的铜表。 “原来是在忌惮铜表!” 这更加让涂化确信是铜表在保护自己,才让相繇没有轻举妄动,也很庆幸韩教授把这东西送过来,不然此刻涂化已经成了怪物的腹中之物。
嗡! 蓦地,就在涂化松一口气之时,中间的蛇头嘴一张,一股可怕的吸力喷涌而出,迅速笼罩整片天地。 霎时间电闪雷鸣,犹如一张黑洞,不论是黑色雨水、还是周围的残枝败叶等等一同被吸了过去。 铜表在涂化手中愈发璀璨,与相繇发出的吸力抗争,涂化才侥幸逃过一劫,但吸力之大,他也还是一点一点地与相繇拉近距离。 这还没完,相繇吸收的东西并没有吞入腹中,而是凝聚在嘴前,形成一颗足球场大小的黑色圆球! 随着吸收的东西越来越多,那颗浑浊的黑球也愈发膨胀! 涂化看得很清楚,那黑球之中混杂着杏花村大半土地,还有巨石、树木,如果这东西扔下来,自己非死即伤! 嘶嘶! 其他八个蛇头接连吐着信子,像是嘲笑涂化的弱小,眼中充满戏谑之意。 吼! 随着一声狮吟,相繇蛇头一甩,黑色巨球如脱缰的野马,朝着涂化砸落而来。 砰砰! 黑色巨球能量庞大,里面混杂的东西胡乱碰撞,球体周围隐隐有电弧闪烁,宛如彗星撞地球般陨落而下。 就在这时,一阵嗡鸣响起,只见铜表光华冲天,似如临大敌,竟然脱离涂化的手掌,自行飞出,迎向黑色巨球。 流光运转,铜表化身一柄七彩圣剑,迎风见长,仅一瞬间与大厦同高,锋利的剑刃撕裂虚空,炸响不断,颇有开天辟地之势。 轰! 球剑相接,一股炽热的能量在球剑交接处爆裂开来,激荡虚空,轰鸣九天。 喀嚓! 下一刻,一道破裂声让涂化心凉,只见铜表幻化的圣剑竟然出现了裂痕! 砰! 紧接着,圣剑无法阻挡黑球的攻击,最终破碎,化作繁芒星光飘临四处,却被相繇大嘴一吸,想要将其吞入腹中。 “不!” 圣剑无,铜表失去神力庇护,变得暗淡无光,也一起被吸走,眼看就要吞噬,涂化惊慌呐喊,想要伸手去接,可那高度使他无法企及。 黑球无人可挡,裹挟着毁灭之气朝着涂化砸来,巨大的风浪将涂化四周压地塌陷三丈。 “还给我!” 涂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唯一遗物落入怪物之嘴,他愤怒悲鸣,不知哪来的力气,脚下突然可以行动起来,就在上方的黑色巨球即将砸落下来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叮! 就在涂化要鱼死网破之时,脚下突然泛起白光,冲天之上,一座洁白如玉的大阵法竟然凭空出现,将涂化困在之内。 这一刻,万事万物戛然而止,没有丝毫声音,就连那黑色巨球和相繇都禁止了。 大阵之上,符文千万,栩栩如生,演化各种奇珍鸟兽、祭祀古坛,涂化仅仅随意一瞥,便看得头晕目眩,深奥晦涩,比之文化大荒漠带来的影响更甚。 啾! 大阵之内,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凤求凰,舞青天; 吼! 白虎与青龙争鸣,铁爪交错,击穿九霄,上天入地,你死我活; 咚! 玄武伏地行走,缓而慢,不背甲盔,背苍穹——身后挂起冥冥星河; “叽里咕噜……” 四兽之下,一方祭坛,百万民众跪地膜拜,祭坛之上有人做法,手中桃木剑挥洒四方,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咒语芬芳,此处仙气氤氲,一举破开黑云,顿时神华万丈,圣光普照,所过之处黑水避退,埋藏在黄沙之下的生命野蛮生长,不过眨眼间绿意盎然,成就一方世外仙境! 飞鸟走兽,明镜白湖,红花绿树,更有人烟过往。 涂化置身法阵,望着眼前的神迹,这比听说炼气士时还要震撼! 大阵的深处,涂化还看到有许多符文冒出,但不知什么原因无法现形。 “找你多年了……” 突然,一道叹惋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涂化抬头看去,只见杜康不知何时立身虚空,与相繇对视! 杜康现,四兽俯首,环于四周,他骑着白虎,肩立凤凰,将青龙缠在右臂,更把玄武把玩在手中! 涂化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刚想叫杜康,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找到又如何?” 声音阴沉而细腻,听不出男女之别,奇怪的是,忽远忽近,像是天边传音,又像是耳边道出。 涂化觉然,这是相繇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