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信仰所在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我在逃避……”千余载沉浮之后,那一身残破的青衣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言叹息一声继续道,“我沉浸在天都前所未有的温暖中,享受着徒弟与孩童的承欢膝下。” 他时而一袭青衣冷眼看遍四极繁华颓败。或有几分兴趣,捧上几本闲书,教一群小屁孩认字。又间或吹上一曲,换来某个美眸善睐的姑娘一个掩嘴偷笑。又时而带上小徒儿,去雪岭外,见识这天下的人情冷暖。 就在他误以为,余下的半生便这般逍遥的做一个闲散之人时,颠覆了他一生的人,终究出现了。 “若说师尊是我遇上的第一个幸运者,那第二个无疑便是尊主。”绵长的回忆之中,有人远去的故人终究兜兜转转,避不去,也逃不开。 “那日,我与师尊一般,接到了新的天谕,诛杀一大恶之人。那人,便是煞。”提及到那时常刻在脑海中的名字,言忽得想吹一曲,却发现腰间玉笛早已断作两截,再不复从前模样。 “此次,我便一人跋山涉水,到了囚海深处。” 枯雨落了整整一夜,被浇洗的囚海却并无清朗之色,反倒处处皆是腐烂的气息。 他掐指推算,终于在一座无名的山洞前,遇到了盘腿而坐的煞。 早听说过天下第一的赫赫威名,却在见到煞的瞬息间,他心底一阵惊愕。过往无数次勘破天意者,无一不是鹤颜白发,或寿元无几的长者。而今,却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年轻的人。 那仿佛是个铁铸的人,意志竟比雪岭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一身黑色单衣,腰间悬挂着一把极普通的长剑。双眉清俊如剑,却因常年拧起,眉峰处多了一道折痕。 煞似乎在渡劫,又或者做了天所不容之事,无数道雷霆生生抽打在其身上。但煞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雷霆之鞭,不过儿戏。 见到他的一刻,血眸的余光一动,接着腰间长剑出鞘,抽出了一道冷冽的寒光。 他大惊,连忙抽出长笛便挡,却见那无声的剑光落到了他身后,生生斩断了击向他的雷霆。 他脑袋忽得一懵,转念之间思绪万千,最终化为一道苦笑。 “多谢相救!”青衣广袖半行了一道礼,他手持玉笛,礼貌而疏离道。 “阁下无意路过此地,却受我雷霆之扰,岂敢言救。”单衣并未回礼,那开口语气木讷,声音冷漠,如同他真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何况,以阁下之能,自救亦是轻而易举,煞不敢居功。” 与煞的初识,十分尴尬,他对煞防备疏离,直到夜幕深处,他起身告辞,也并未言及来历与目的。 “我想,或许那时,我不愿参合到与天道相关的人和事中,我总妄想着在一片混浊的世道之中,安静而舒适的活着。”言毫不客气的剖露着自己的内心,继续道:“可我却忘记了,身为预言师,本身便就是天道手中最珍贵的一颗棋。” “纵使假装忘记,我终究要与逆天者相逢。” 雪岭之中来来往往者无数,却有一人的出现,夺去了无数人的目光。 单衣,长剑,孤身而行,所过之处,风雪雷霆阻之。 “魔族尊主。”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整个雪岭瞬间sao动起来,无知者立刻诚惶诚恐,夺命而逃。 仰慕传奇,但一旦传奇真正落于现实时,诸人最先所想的却是自己的小命,害怕那长剑一旦出鞘,自己便身首异处了。 玉笛不知何时被轻奏起,不成调的曲,枯涩难懂,却别有一番古韵,仿佛在迎接远到而来的客人。 长剑抽鞘而出,无声无息的剑芒一动,却带上了惊天动地的气势。 一剑,斩碎雷霆,飞雪,直冲向了雪岭天都的结界。 避无可避的一战,一身青衣的他,终于执起长笛,飞身而出。 煞出剑的气势,似乎与他的人一般,一往无前,剑芒锋利的锐不可当,颇有种神挡杀神的可怕。 玉笛挡在剑芒之上时,他忽得明白了两人的差距。 这差距,不仅在实力,更在眼界上。 他的眼界仅落在了天都的安乐中,而煞却早已透过了无尽的苍穹,看向了天空的彼岸。 他的嘴角忽得苦涩,预言一脉得天地厚。前有惊才绝艳的师尊,后有得师尊所有亲传的他。但,最终走到道的那一端的人,却是一个外来者。 琉璃色的双眸与煞对视,一无奈,一冷漠,高下立判。 雪岭天都的大门,终于迎来了不受欢迎的客。 无知的孩童们却不知来者的可怕,只是天真而好奇的看着陌生的单衣,甚至还有的拽起单衣人的衣角,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某个胆大包天者,还偷爬到那袭单衣的背上,摸起他怀中雪白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