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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鸣冤情曹鸾枉死,五色棒立威洛阳(上)

    熹平五年,冬十一月,益州郡诸夷因地方官员、世家豪强的压迫,愤而起兵叛汉,太守李颙率军前往讨伐,将其平定。

    叛乱方平,又有永昌郡太守曹鸾,久为党锢之祸所痛心,上书为党人鸣冤,要求解除党禁。金殿上,灵帝看完奏章,勃然大怒,寒声道:“党人勾连乱政,妄图颠覆社稷,这曹鸾身为朝廷官员,竟敢为党人鸣冤求情,抨议朝纲,其中言辞极为悖逆,朕绝不轻饶。”

    太尉陈耽一向同情党人,见灵帝动怒,赶忙劝进道:“陛下,党人者,或为德高望重之人,又或是士儒名士,皆是贤良英才,眼下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理应赦免重用,入朝辅政;然而先前因jian佞谗言,党人竟被长期禁锢,弃之不用,更有甚者,被驱逐至偏远之地,受尽羞辱,天下士人不满已久,长此以往,对我汉室江山极为不利。”

    “陛下,陈耽身为太尉,位居三公,却为党人求亲,其言更是荒谬至极,足见陈耽居心否侧,绝不可信,请陛下严惩陈耽”,陈耽话未说完,早有樊陵出列,朗声驳斥道。

    “陈耽,你可知罪?”灵帝淡淡问了一句。

    陈耽怒瞪灵帝身旁冷笑的曹节,恭声奏道:“陛下自登位至今,数度大赦天下,就是谋逆之罪,尚可得到陛下赦免,党人忠贞无二,一心只为攘除jian佞,试问党人何罪之有?每逢大赦,党人皆不在赦免之列,陛下何故独独不能宽恕党人?”

    “党人相互勾连,图谋乱政,先帝在位时,为稳定社稷,厉行党锢,后陛下即位,窦氏擅权谋逆,党人纷纷服从作乱,这等叛逆之徒,怎能赦免?”樊陵针锋相对,紧接着又向灵帝奏道:“陛下,若是依照曹鸾之言,则先前党锢之祸乃是错判冤案,先帝与陛下皆是误听谗言,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势必以为错在陛下,臣冒死进谏良言,还请陛下圣断。”

    “陛下,樊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乃是天子,天地之间,惟陛下独尊,天子绝无过错,若是真有过失,其责皆在于党人不遵圣训,桀骜不法”,尚书令廉忠趁机附和樊陵,进言道:“天下士人皆愚昧无知,被党人迷惑,私下将党人视如神明一般,推崇备至,若是陛下听信陈耽之言,赦免党人,臣只恐此风一开,党人定然更为猖獗,朝中、宫中势必再生祸端,窦武之乱又将荼毒京都,请陛下三思。”

    陈耽一时语塞,思来想去,只得借异象说事,随即奏道:“古人有云‘天视由民,天听由民’,方今朝中jian佞当道,忠臣再无立足之地,贤良远避庙堂之外,以致政令失和,刑罚失当,天下民怨四起,天公也为此伤悲!故而上苍屡降灾异,或是疾风暴雨,或是震雷陨雹,禾稼受害,大木皆拔,接连不断,百姓凄苦,皆因朝廷有小人作祟,祸乱四方,是以天降灾异,警醒世人,臣叩请陛下赦免党人,加以重用,匡扶朝纲,以合天心,则我炎汉幸甚!”

    “陛下,结党之风,万不可放纵,当年朝臣结党之风盛行,先帝为此日夜不安,无奈之际,只得取大弃小,打压内外结党之风”,樊陵接着廉忠的话,继续奏道:“陛下登位之初,先有外戚窦武作乱,继而宗室前渤海王刘悝谋反,着实伤及国本,臣细细揣摩之下,不论窦武,还是刘悝,皆暗中勾连朝臣、士人,相互结党,其中不乏党人挑拨利诱;由此可见,党人自知无兵无权,便私下勾连朝中权贵、地方封王,名为清除宵小,实为颠覆朝纲,如今党人遍布天下州郡,藏于朝野内外,朝臣之中,不乏与党人私下勾连者,陛下若是宽纵党人,必定天翻地覆,日月乱换。”

    灵帝静静听着,心头却是琢磨起来,曹鸾为党人鸣冤求情,若是允准曹鸾之言,党锢之祸便是冤假错案,不仅自己会被人非议,也会辱及先帝英明,况且自己是天子,就算有错,那也是党人之过,绝非自己轻信小人、偏听谗言。

    特别是一想起窦武、刘悝谋逆之事,灵帝依旧心悸不已,一听党人暗中勾连外戚、宗室,妄图颠覆朝纲。至于宦官,虽有所不法,但宦官所图者,无非是富贵爵禄,绝不会谋反。灵帝深知自己出身亭侯之家,今日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思忖再三,当即喝止争执中的群臣,严声道:“朕再重申一次,党人绝不可赦,曹鸾上言为党人求情,犹如悖逆,即令有司收捕曹鸾,审讯定罪。”

    曹鸾自以为灵帝续写、印刻之举,大有兴盛儒学之意,料想灵帝应会宽待士人。故而,曹鸾上书进言之后,满心指望灵帝采纳忠言,立赦党人。

    哪知灵帝非但没有听从,反而立即诏令司隶和益州两地官府,捉拿曹鸾,收押入狱。正当曹鸾翘首以盼之时,灵帝诏令传至,并不是曹鸾盼望的赦免诏书,而是洛阳缇骑不期而至。吏卒将曹鸾印绶收缴,罢免曹鸾官职,锁拿收捕,打入囚车,押送洛阳。

    曹节、王甫等阉宦素来忌恨党人,待曹鸾行至右扶风槐里县时,暗中修书与槐里府衙,密令槐里县令趁机处死曹鸾,虚构供词。槐里县令依照宦官之意,佯称奉诏提审曹鸾,将曹鸾押至槐里狱中,严加审讯。期间,槐里县令动用私刑,严刑拷打,打得曹鸾皮开rou绽,体无完肤。

    曹鸾又气又痛,始终不肯屈服宦官,闭口不言,槐里县令一怒之下,不给曹鸾进食,意图将曹鸾饿死。最终,曹鸾断食数天,再加上遍体凌伤,死于狱中,一道英魂,郁愤归天。

    曹鸾死后,灵帝还言曹鸾乃是咎由自取,党人死不足惜,下诏放逐曹鸾一族。宦官始终放心不下,索性一齐进言灵帝,百般诬陷,劝谏灵帝再兴党禁,灵帝允准。

    随后,灵帝因忧惧党人生乱,又诏令天下州郡,重申党禁,坐及五族。此令一下,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将党锢扩大至党人同族五服之内的亲属。灵帝对党人的查禁越发严苛,范围扩增,更大规模的禁锢党人及其亲友,波及到更多的无辜者。天下士人为此苦不堪言,多有怨忿朝廷偏信jian佞,对党人错中加错,冤上添冤。

    宦官曹节等人哪会不知士大夫的怨恨,为免朝臣中有人借故兴风作浪,又伪造曹鸾供词,诬陷太尉陈耽与曹鸾乃是一党。灵帝偏听偏信,当即罢免太尉陈耽,擢升宦官党羽许训为太尉。许训素来亲善宦官,对曹节曾孙曹cao甚为赏识,礼待有加,曹cao因此,在太尉府衙风光无限。

    然而灵帝方处置完党人,忧心又起,朝中三公九卿之中多为宦官党羽,为免宦官权势过盛。灵帝在罢免离朝之后,接连罢免司空刘郃、太尉许训、司徒袁隗,擢升太常南阳人刘逸为司空、光禄勋梁国人桥玄为太尉、光禄大夫弘农人杨赐为司徒。灵帝一溜烟将三公尽数撤换,朝堂之上虽得以平衡,然而三公之职乃众臣之首,关乎朝廷政局,怎能轻易就废,确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