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罗马访汉献奇物,檀石槐拒不受封(上)
自党锢之祸之后,李膺、杜密等朝中重臣多已获罪免官,郭泰、符融等名士纷纷闭门致学,眼见宦官权势日盛,朝堂污秽,天下士人恨之入骨。 洛阳太学学生三万余人,以贾彪等人为首,互相褒扬标榜海内名士,以李膺(字元礼)、王畅(字叔茂)、陈蕃(字仲举)三人最受推崇,交口赞誉,编歌谣称颂道:“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一时间朝野内外清议之风盛行,士人竞相以品评朝廷得失为荣,随意编造歌谣传唱,褒贬善恶。满朝文武无不深以为惧,唯恐招致士人儒生非议,争先恐后登门与之结交,以堵士人之口。 士人本欲借清议之风,声讨宦官,然而桓帝此时心忧边疆之患,并未在意,宦官也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正在此时,光禄勋宣酆上书桓帝,言及边患之事,桓帝深以为然。 宣酆,字伯应,东汉汝南人,得曹节举荐任光禄勋,昔日曾拜京兆长陵人赵岐为师,后因与宦官为伍,与其师赵岐决裂,挟怨诬陷赵岐为党人。 赵岐少年有才,先前因得罪宦官而逃至北海卖饼,被孙嵩救至家中,藏于复壁内数年。直至延熹九年(166年)赵岐被赦,应司徒胡广辟命入京,适逢南匈奴、乌桓、鲜卑扰边,公卿都举荐赵岐,拜赵岐为五原太守。 赵岐到任后,与弟子宣酆二人四处暗查鲜卑军情,将其整理为《御寇论》,欲据此上奏守边之策。不料赵岐还未上奏,党锢之祸爆发,被宣酆诬陷为党人,遭罢官禁锢,宣酆得以受曹节举荐,不出半年,高居光禄勋之职。 羌患一直以来都是桓帝心病,如今旧疾未除,北疆鲜卑又虎视眈眈,桓帝不知所措,召来宣酆问策。 “爱卿所上守边之策,朕已然阅过,颇有见地,今西、北两面皆有异族为患,西有羌人,北有鲜卑,朕欲用兵讨伐,不知当伐羌人,还是鲜卑?”桓帝问道。 宣酆奏道:“羌人与我百姓杂居西凉已久,其势虽大不如前,然其患远胜于鲜卑,羌人反复无常,近邻关中,威胁三辅,羌人不除,三辅难安,西疆难定;今鲜卑之势虽已成,却远居塞外,尚有坚城雄关可御,只需遣良将镇守,鲜卑一时难以有所作为。” “爱卿之见,甚合朕意,朕欲先征讨东羌诸部,去除三辅之患,而后抽调关西之兵,北伐胡虏,一举扫灭边患”,桓帝雄心勃勃笑道。 宣酆也为桓帝壮志所感,不过还是提醒道:“鲜卑首领檀石槐勇而有智,野心勃勃,率部北拒丁零,东败扶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尤为不足,久有觊觎中原之心,屡次南扰汉边,实为探查虚实,鲜卑有今日兴盛,全赖此人之功,陛下万不可小觑。” “哦”,桓帝心中好奇,说道:“朕深居宫中,对鲜卑知之甚少,更是不知檀石槐此人,爱卿可为朕详加道来。” 宣酆款款奏道:“鲜卑族源属东胡,族人多黄须碧眼,与乌桓乃是同种,昔日北匈奴西逃,鲜卑得以进至匈奴故地,并其余众,势力渐盛,及至其至键为首领时,鲜卑已称雄塞北,叛汉掠边;后其至键亡故,鲜卑诸部各自为政,势力锐减,与我边军交锋,尽落下风,北疆才得以安定;不料多年后,檀石槐一统鲜卑,建帐弹汗,臣曾在边郡任职,查知此人健有智略,深得诸部信服。” “未想到鲜卑竟有如此人物,连南匈奴、乌桓、羌人也随之叛汉,檀石槐日后必为大患,朕若不早日除之,北疆难安”,桓帝忧心道。 “陛下所言甚是”,宣酆同感道:“昔日我朝用以夷制夷之策,分化异族,以制约之,岂料檀石槐虎狼之徒,大肆任用汉人,制定刑律,收购铁器,吸收汉人长处,鲜卑得以日新月异,而后又挑拨乌桓、匈奴、羌人作乱,此人是继羌人之后,又一大患,万不可姑息。” 桓帝听到此处,恼恨道:“汉人竟甘为异族效力,相助外族,同室cao戈,该杀。” 宣酆见桓帝面显怒容,小心道:“这些汉人多为边郡百姓,被鲜卑人掳掠而去,亦有外逃而去者,其中工匠、儒士颇受檀石槐礼遇。” “此事朕亦有所耳闻”,桓帝不由想起先前张奂的奏章,轻哼道:“张奂奏章上也曾言及此事,檀石槐大肆招用汉人工匠,收购精铁,打造攻城器械,cao练攻城之法,却难得其法,收效甚微,我北疆的坚城雄关依旧是鲜卑的噩梦!” “鲜卑今日虽不擅攻城拔寨,不过时日一久,难免其中有人窥得其法,何况鲜卑屡次劫掠边郡,百姓深受其害,不讨伐之,汉室天威何在!”宣酆劝道。 桓帝道:“若要北伐鲜卑,多少兵力可一举破之?” “鲜卑人逐水草而居,自小与马为伴,妇女幼童皆可纵马飞驰,族人闲时为民,马匹作代步之用,战时全民皆兵,凶悍顽强;依臣估算,鲜卑轻骑不下十万,个个精于骑射,且进退有序,来去如风,仅靠朝廷骑兵,恐难以胜之”,宣酆思虑半晌,犹豫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