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扑朔迷离
却说当日,“罪犯”于有德被押进了福州城外的县衙大堂。 但见门口高架着鸣冤鼓,堂前高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两旁则肃立有手握杀威棒的衙役,四周陈列有夹指板、老虎凳等各类刑具和肃静牌。 未时三刻,堂内。 “升堂!” “威武.....” 戴着红缨帽的知县高坐梨花红椅,气派十足,抬眉问道:“堂下何人?” 于有德被迫跪下,见识到眼前阵仗,一时心慌意乱,拱着瑟瑟发抖的手,以头顿地,哆嗦道:“草...草民于有德,参...参见大人。” 知县木无表情,指了指于有德,转首问道:“杨捕头,此人,究竟所犯何事啊?” 恭候一旁的捕头忙抱拳,答道:“回大人,此厮今日辰时,于枯荣寺当场杀死一名名唤“毛毛”的小丐,手法残忍之极,令人发指!如何判罚,权请大人定夺!” “啪!” 知县闻言,威颜一怒,方砖大小的惊堂木猛地一拍,喝道:“来人,先打三十大板!” 于有德一听自己要受皮rou之苦,吓破鼠胆,倏地扑倒,苦苦哀求:“大人!草民,草民冤枉!请大人明察,请大人明察啊!” 捕头厉声叱道:“大胆刁民,还不快快住嘴!人证物证俱在,你这厮岂敢矢口抵赖!” 于有德颜色惨变,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突然吼道:“人证何在?物证又是甚么?你含血喷人,岂非无中生有?” 捕头浓眉怒立,面向知县,拱拳道:“大人,我们几个亲眼目睹惨案经过,便算目击人证,物证也已收集,请大人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他遂招来手下,将白巾包裹的凶器——血匕首呈上,躬身道:“大人,此乃罪犯作案凶器,请您过目。” 一旁的师爷连忙接过,知县只略微瞧了一眼,就突然面沉如水,把惊堂木敲得震天响,勃然大怒:“大胆刁民,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胡言狡辩,来人,执刑!” 于有德已吓得屁滚尿流,急忙扯着嗓子申诉:“大人,您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否则,草民不服!” “好!既然你不服,那你给我好好听清楚了!” 接着,他唾沫横飞,将于有德的“犯案经过”娓娓道来,当真是如数家珍。 于有德的脸,已变得像是张毫无颜色的白纸,还没等左右衙役脱裤子打屁股就昏死了过去。 知县冷冷命令道:“来人,将罪犯押回收监,择日再审,退堂!” “威武....” 皇甫泽站在观审区最前面,眼见这酷吏知县草草结案,料想此事定有蹊跷,一时不忍于有德蒙冤入狱,便决定私下查明此案。 俗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只是,皇甫泽做事一向极有原则,实在不屑向那些认钱不认人的官吏点头哈腰,是以,眼下要想以一己之力彻查此案,便只有另一条路可走——一条最为冒险的路。 当好奇心强的端木漾儿问起他有何办法的时候,皇甫泽只微微一笑,淡定地说了一句话:“去义庄,开棺验尸!” 是夜。 端木漾儿耽在房间里半个时辰,褪下原来光鲜亮丽的衣饰,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得倒是十分利落。 平素看起来英勇神武的青城大师兄严清,知了皇甫泽密谋的计划,竟托辞称自己忌怕死尸,不愿偕同,一盅酒才舔了两小口,就夹着尾巴一溜烟地逃了。 皇甫泽并不在意,心下反倒有些暗喜,免得他到时候从中作梗,故意捣鬼。 没有严清赖在左右,端木漾儿就感觉仿佛甩掉了吊在自己背后的一个秤锤,如释重负,轻松极了。 一里外的义庄,是该县衙暂厝棺椁的地方。 丑时二刻,夜色如铅。 皇甫泽等人迅速赶到,但见门檐前悬着两盏随风飘荡的白灯笼,在夜色中看来,仿佛就是恶鬼的两只眼睛。 沉重的铁门上,还用朱砂涂着八个大字:“停尸重地,闲人莫进。”,像是人咬破手指用血一笔一划写上去的,红得骇人。 守灵的老头儿业已熄灯就寝,义庄里只剩下寥寥几点灯火,不过,里面仍有轮班值夜的衙吏在来回巡逻。 皇甫泽目光四扫,确定附近除了他们外,再无旁人后,遂身形顿挫,脚尖一点,纸鸢般掠上四尺高的墙头。 端木漾儿与墨瞳,亦提足丹田内力,双臂翼张,依次飘然掠上。 他们像三只狸猫似的,踩着轻巧的脚步,灵活地蹿到屋脊上,在如此静寂的夜里,连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此时此刻,皇甫泽锐利的目光,随着轻灵的步伐,像兀鹰般认真搜索着。 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突然掀开脚下的几块瓦片,探头环顾,然后灵猴般巧使一招倒挂金帘,再轻轻地空翻跃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虽然算不上高明,但配合得却极为紧凑、巧妙,就算是登堂入室的惯偷,也绝达不到他这种境界。 墨瞳、端木漾儿依次跳下,蹑手蹑脚地摸索着,互打眼色,上前卷起了窗户,插上了门闩。 三人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左面的石壁凹了一处,嵌着盏铜灯,灯光荧荧跳动,明灭之间,有种奇异的节奏,忽明时长,忽灭时又短。 皇甫泽将石室里这唯一的铜灯取下,握在手里,四处察看。 门外风声凄恻,宛如嫠妇嘤嘤夜泣,又如冤魂呜呜悲嚎。 一向自诩胆大包天的端木漾儿听了这诡异的风声,额上汗珠直沁,犹如叶上朝露,心里也不禁直打鼓,突然一把拽住了皇甫泽的衣摆。 借着灯光,皇甫泽发现,每具大小、材质不一的棺椁前,都统一低垂着橘黄色的神幔,摆放有四四方方的灵牌。 可是,唯独最左边这具棺材,又小又破,旁边没有任何装饰,空荡荡的,使人一下子联想到了被盗空的坟冢。 所谓的棺材,只不过是用几块木板临时钉成的,看起来蹩脚极了。 皇甫泽带着三分揣测七分笃定的语气,点头道:“如此看来,这顶棺材,应该便是属于那死者的。” 墨瞳摸了摸棺身的质感,光滑,有些潮湿,兀自思索片刻,便附和道:“少主,您说的不错,室内干燥,而这木板却已有些泛潮,更深露重,此具棺材定是今晚才连夜迁来义庄的。” 皇甫泽伸出指腹摸了摸棺木下沿的裂痕,放在舌尖一舔,沉吟片刻,点头道:“确实,是夜露。” 端木漾儿抓耳搔额,一双朦胧美目一会儿瞧着皇甫泽,一会儿又瞧着墨瞳,听得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皇甫泽围着这具棺材踱了一圈,突然停下,双手合十,默念一声:“性命攸关,在下迫不得已,得罪了!” 言罢,他猛提真气,将内力凝聚于掌心,出手如风,一掌拍向棺盖前缘。 棺盖随之直直地滑落在地,然后,一股极其恶臭的尸气迎面送来,甚是刺鼻,显是里面的尸体已从内脏开始渐渐腐烂了。 端木漾儿被恫吓得扭过了头,捏住琼鼻,闭上了眼睛——原来,她竟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皇甫泽掌灯弯腰,想将棺内的情景仔细观察一番。 怎奈灯光太暗,视线模糊,实在无法再瞧得清楚。 于是,皇甫泽也顾不上尸臭,将铜灯交给墨瞳拿着,自己则很快地探手入怀,取出火折子,“嚓”的一声打亮。 ——无论做什么事,他一向都提前准备得很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