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促膝相谈问心思
许是梁仲的问題问得太过突然,也或许是因着李旭从未曾想过这一点,故而,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久久都回不过神來。 对于苏沫瑾,他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往昔,他只觉红颜似水,为了权势地位,醉卧花间亦是寻常之事,故而对于父皇安排的女子,以及那些大臣送來的皆是來者不拒。 唯有苏沫瑾是个例外。 她是他此生中的一个意外。 自打他成为太子的那一日起,他的人生便在步步算计之中,每娶进东宫的女子,都有其可利用之处,每做一个决定,都是有目的而行,唯有苏沫瑾,遇到她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娶了她是无奈之举,将之带回尉羌国更是顺手之便,唯有让她成为瑾良娣,确是为了与高光国结盟。 而后來,事情虽有些超出他的撑控,所幸,她还是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可他从未曾想过,自己对苏沫瑾,是否有了异样的情意。 这些年來,他觉得自己真正放在心头的女子,唯独梁晴一人,可眼下梁仲突然问了这句话,他想了许久,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仲见他久久不语,到是脸色阴晴不定的变了许多回,不由了然。 看來,自个儿这个问題是多问了,不过,李旭这个事主却未必能想明白到是真的。 “你可是想不明白?”梁仲问道。 李旭闻言抬眼看向他,眼中果真如梁仲所猜想的,带了一丝迷茫,却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眸色又幽暗深沉起來。 “我有什么可明白?” 这句话,被李旭说得硬梆梆的,然在梁仲听來,不过是他死鸭子嘴硬罢了。从他方才的那句话,梁仲已听出他对沫瑾的不同。 且不论往日他从不曾在自己跟前无缘无故的提及沫瑾,便是偶尔提到了,李旭也会皱着眉头说到别的事儿上头去,绝计不肯多说上几句。 而今日,却是李旭破天荒头一回主动提到沫瑾,说起來虽仍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是话中的意思,却多是对沫瑾的担忧之情。 事都到这份上了,他却还说对沫瑾别无情愫,梁仲是打死都不信的。 “行了,虽说你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有些话儿我本不该与你说的,不过,你我兄弟一场,我今天到是要说说你。”梁仲放下手中的茶杯,侧头端正的坐着,望着李旭接着说道,“这些年來,我也知你身为太子有太多的无奈之举,宫中的那些女子,十有**都是你沒法子才娶进东宫的,只是沫瑾却不同。” “沫瑾是他国女子,倘若那时你真想与高光国结盟,也应该向他们的国君求娶公主才对,再不济也该是郡主或重臣之女,如何也轮不到沫瑾这等乃商贾所出,且还是个庶出之女这般在皇族眼中身份十分低贱的女子。你能替她争到一个和亲公主的名号,我着实佩服你的能耐。” “然你可曾发现,沫瑾与你宫中那些女子是不同的,她们个个系出名门,高贵娇傲,浑身都是娇贵千金的气息,可沫瑾呢,她打小受人冷眼,被姐妹排挤,受父亲冷落,甚至连他们苏府里一个小小的丫头,都能对她这位大小姐使脸色,你不会明白她和她的母亲在苏府仰人鼻息的日子是如何渡过的,故而,沫瑾这辈子最想要的生活,便是身旁有个真心人,而后两人平平淡淡,白头到老一辈子都不分开。” “也许,在你们两个遇上的时候,事情便错了,你们不该在一起的,可偏偏,两个相隔千万里的人,走到了一起,你说,这到底是否便是你们的孽缘,老天爷偏生要让你们在一起,大抵总是有它的用意在的。而我本想,打你们成亲之后,你或多或少总该发现她的好吧。” 梁仲说罢,看着他闷声未语,便端起茶盏抿了口润了润喉,接着说道:“便是那时你未曾发现,那么这几日呢,这几日她不在宫中,也未曾碍了你的谋画,如今可觉她顺眼多了,有时顺眼的还让你有些忘不了,放不下?” 李旭不得不承认,梁仲这一句句地都说到了他心坎上去了,只是,却还是死不肯承认。 难不成便应了他说的这些,他就算欢喜了苏沫瑾不成?想他堂堂一国太子,有太多的事情要在乎,要计谋,可沒那个闲功夫用來男欢女爱,只喜欢一个梁晴便已让他疲累不已,他可不想再多加上一个。 眼见着李旭还是副一棒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模样,梁仲心中莫名生起一股子不甘心來。 他便不信了,即便自己猜的不对,李旭也不该是这副样子,倘若他猜错了,那依着李旭的脾性,早该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反驳,或是取笑他看走眼了。 而他此时这不声不响的样子,约摸还是被他猜中了心思,而寻不到话说了吧。 “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便是想让我说一句,我欢喜上了苏沫瑾不成?”被梁仲探究的目光惹得有些烦燥,李旭瞟了他一眼讪讪地说着,“还或是你觉得我欢喜上了你这个义妹之后,便不会对你的亲妹子下手而急于要我应承?梁仲,梁晴是梁晴,苏沫瑾是苏沫瑾,她们二人,谁都代替不了谁。” 诚然,梁仲被他这番话震住了,他未料到李旭还能说出这种话來,原以为他这般的皇族子弟,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自己得不到的自然也不会允他人得到。自古以來,为君者为了一个女子,而大肆搜寻天下相似女子以作替代那更是多得不胜枚举,实则他也以为,李旭突然对沫瑾有意,是因了晴儿。 可现下听了他这句话,他才觉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许,李旭比他看得要透彻多了。 “若你真觉得沫瑾代替不了晴儿,那么,你若对她无意,可否不要再去安素阁打拢她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平静的生活,身旁有赵言这些人陪着她,你大可不必忧心了。”梁仲深吸了口气,淡淡说着。 可李旭却皱起了眉头。 “安素阁敞开了大门做生意,我去喝酒那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为何便要我不再去安素阁。”他说着,站起了身來,低垂着眉眼望着仍坐着的梁仲,“你若不愿看着她也罢,便当我方才的话未曾说过,但你也莫要干涉我的事情。” 说罢,李旭转身便提步走向门口,梁仲缓缓了才徐徐起身,待他走到门口时,李旭早已出了他的院子。 梁仲站于门口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提步踏过了门槛,往院门口慢慢地踱去。 “相爷,太子殿下走了。” 将将到院门口,管事的莫甫便出现在跟前。 梁仲点了点头:“莫甫,准备马车,我要去安素阁。” “相爷这时候要去赵姑娘那里?”莫甫问道。 他对赵言可谓是印象深刻,犹记得那时候她前來求见相爷,他们不识她,只觉得她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自是未敢放行,偏生那时候主子还不未回府,她还道是他们有意刁难,说此时早已过了下朝的时辰,相爷不在府里,难道大白日里的就去烟花柳巷了。 语出惊人,几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上话來,所幸的是,在她正准备硬闯之时,相爷回來了,才平息了一场即将于相府门口上演的争执,后來,莫甫才知,那个似男像女的确是个女子,且还是安素阁的老板,可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故而,如今他对赵言、安素阁等字眼可是戒备的很。 “嗯,快去吧。” 莫甫见梁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沒多话,只是快步离开命人去准备。 待梁仲慢慢走到府门口时,马车已静静停车了,唯有那拉车的马,不停的打个响鼻,似被拖來做苦力,十分的不甘。 梁仲上了马车,车夫便赶着熟门熟路的向着安素阁而去。 实则安素阁离相府并不远,徒步而行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晃眼就到,不过近來安素阁太过招眼,他还是坐马车前往好一些。 待马车停在店门口,梁仲一下车便皱起了眉头。 也难怪李旭要念叨了,原是沫瑾在前头铺子里帮忙,想來依着他的脾气,定是觉得沫瑾曾是他的妾,而他堂堂太子的女人竟在这里抛头露面,即便是旁人不知其原來的身份,终归觉得有些面子下不去,如此梁仲到有时明白李旭的怒气从何而來了。 他未多想,一撩袍摆便进了门。 此时赵言正走向门口,下意识的便堆起满脸的笑意,边抬头边说道:“这位官倌……” 一句还未说完,硬生生地卡住了,赵言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而后才回过神來:“原來是相爷大人,许久未见了。” 梁仲点了点头,淡然的眸子扫过她的脸,隐隐觉着她似乎较上次见面时清瘦了许多,不由关心了一句:“店里人手可够,你也莫要累着了,你似又清减了许多。” 从梁仲口中听到这关怀之言,让赵言竟有些手足无措起來。 多年來,她身旁的人來了去,去了來,却无人同她说过一句体己话,好不容易多了个meimei,她却也有一堆的糟心事,还需她照看她,又有何人关心一句她累否,而梁仲这么一句听似不咸不淡,不过客套的话,却让她红了眼眶,忙眨了眨眼,说道: “多话相爷关心,这里确是忙了些,不过还应付得來。” 两人正说着,沫瑾也看到了站于门口的梁仲,快步走了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