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消息
苏沫瑾觉得打从记事开始到现在,自个儿从未如此时此刻这般,显得洒脱自在,便如她每每见到赵言时的那种感觉。 原来,她也是可以这么豪爽的,现下她才明白,赵言是如何做到的,无欲无求,自然能随意舒心。 “瑾jiejie那日既已听到我们的谈话,自然也应该知道我的心意,怎还能说出这等子混帐话来。”梁晴嗔怒道。 沫瑾一怔,撇头看向梁晴,满脸的委屈:“我虽听了你的心意,却怕你不知我的心意嘛,故而,便想着总也要说出来予你知道,如若不说,每回见着你都觉得尴尬,介时你又埋怨我了。” 她看着梁晴因自己的话而溢出的笑容,也忍不住随之笑了起来。 想想,梁晴又何偿不是另一个让她羡慕之人,她总是这般爱笑,好似永远都没有烦恼,见着谁都是笑得阳光灿烂。 “大哥说,瑾jiejie看似文静,若真说起话来,我定然说不过你,还真被他不幸言中了,jiejie总是有千般理由,便算我错怪jiejie了,我向jiejie请罪。”梁晴噘着嘴,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到了最后,干脆也不忍了,顾自咯咯的笑了起来。 “反正你们俩兄妹不编排我些什么,便觉得混身难受是不是。”沫瑾睨了她一眼,抿着唇笑。 “既然jiejie同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到不好再瞒着jiejie什么了。”梁晴侧过身子,拉住了沫瑾的双手,硬逼得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瑾jiejie,虽说我在宫中多年,却一直不喜这里的生活,别看大哥身居高位,然他却也不愿见我嫁入皇家,他总说高墙深院我定然住不惯,介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沫瑾听着她的话,轻缓地点着头,确如她所言,穷苦人家的女子,巴望着能一朝飞上枝头,锦衣玉食,不再受清贫之苦,却不知一入深府忧思更甚,再后悔已然来不及。 她深处宫中,知晓其中的苦闷,梁晴在宫里的时候儿比她还长,自然比她更清楚这份情不由己。 “我对太子哥哥,真的只是兄长的情意,我也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我以为他知晓的,我与他是绝无可能,瑾jiejie,你想靠我过安稳日子的那种心思还是趁早收了吧。” 梁晴笑着松开她的手,悄然起身,走向一旁的炭盆。 沫瑾仍是坐着,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实话,她原本真想过若李旭娶了梁晴,她的日子会好过些,只是他们两兄妹都这么说了,她确实不该再抱有这等念头,看来,以后的生活还是得靠自己啊。 梁晴蹲在炭盆前,拿着拔火棍拔弄着炭火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太后又问及我的婚事,我后来也同大哥说过,怕是在太后这里也拖不久,还是挑个好时候与太后说说,放我出宫去。”她回头看了看殿内四周,压低嗓音,“免得太后她老人家介时乱点鸳鸯谱,我可不想这样。” 沫瑾抿唇轻笑,心想着若是太后执意要替她指婚,难不成她以为自个儿躲得了,如今怕是太后还未找着合适的人选,故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探她的口风。 实则,依着眼下梁仲的身份,太后怕也不会轻易放弃用梁晴来压抑他的机会,指婚,即是恩宠,亦是压制。 这,也正是官宦之家的悲哀。 “你若真怕人家乱点鸳鸯谱,便早些寻个如意郎君,自然就无人惦记了。”沫瑾看着她盖上炭盆盖,放下东西,拍着手起身,转头看向她。 “你说我一天到的呆在宫里,想出去寻个瞧得顺眼的,都没机会,我还能怎么着。”梁晴叹了口气,又走到一旁看着放置于一旁的香炉,用小勺慢慢地往里添着香。 “一入宫门深似海,事事都身不由己,你我还有太后垂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沫瑾瞧着她不停的在屋子里东摸摸西擦擦的走动,心想着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男子,会娶到梁晴这般的好姑娘,那定然是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福德。 “罢了,咱们就不cao这个心了,让大哥去想法子,我都不急,你也别替我忧心了。”梁晴回头,见她紧锁着眉头而坐,便笑了笑,“到是有桩事儿,许是你还不知道,那才真该好好用些心思。” “何事?”沫瑾不解地看向她。 梁晴回身走到她身旁复又坐下,凑近说道:“下月初六便是太后的寿辰,你可知晓?” 沫瑾摇摇头:“我不知啊,也没人同我说过。” 想她整日不是居于自己的静墨轩,便是来安宁宫,亦或是到宫外头去,也显少与旁人打交道,这宫里不喜她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哪个人会好心告之她这么重要的事,估计个个都巴着她不知晓,好看着她在太后处出丑。 “我便是怕无人告之你,这桩事儿搁在我心头好几日了,一直想寻个好时机告诉你一声,这备寿礼可是个难活,你可要想好了。”梁晴退回些身子,接着说道,“太后这里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往年各宫的娘娘,外庭的大臣都是往稀奇这一点上头想的,你也不妨去寻寻宫外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说不定能入了她老人家的眼,一高兴起来,还不由着你予取予求。” 沫瑾闻言,摇了摇头:“想入太后的眼,哪是那么容易的,你都说她什么都不缺了,这礼送起来着实让人觉着头疼了。” 今日已经是十月初十,满打满算都已不足一月,她回去可得好好盘算盘算了,这寿礼嘛,看样子还是得如梁晴所言,从宫外头去弄进来的好。 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便有宫婢进来告之太后醒了,正询问着梁晴去了何处,又问沫瑾可来了,一听到此,两自然是不敢再耽搁,忙随着进了内殿。 自梁晴与沫瑾说了太后寿辰之事后,沫瑾便记在了心上,只奈何太后每日总要召见,她脱不开身出去,绞尽了脑汁亦想不出合适之物。 正当她有些急切之时,事情有了转机,听说太后最爱听戏,而通城最有名的戏班子终于从外游历而回。 据说这个戏班子大有来头,追根究底,竟还与皇族有些关联。 也不知是几代之前,皇族有位皇子,也不知是对兄弟手足间为了皇位之争而自相残杀之事心生厌恶,亦或是为情所困而愤离皇族,总之有位皇子自愿放下自己高贵的身份,离开了宫廷。 也许正是因了这位皇子附庸风雅爱听戏的性子,他干脆在外建了个戏园子,大肆招收各地,甚至各国的戏子,初时是有名的角儿,后又招了有志之人学习唱戏,慢慢的,戏园子越来越大,而皇族又因着其斩不断的皇族血统,宫中但凡有大事,喜事,亦或是哪宫娘娘爱听戏了,都会召他们。 只是,这戏园子有个规矩,一年总有大半的辰光,所有人都是在外四处行走搭台唱戏,依那皇子的说辞是,只有多走多看,他们才能排出好的戏码来,沫瑾想来,这位皇子确是用心良苦,也难怪此戏园子历经数朝更替,亦然名声显鹤,而这规矩亦一代一代的传承了下来。 十月十五那日,戏班子进宫唱戏,太后原是邀了沫瑾同去观看,沫瑾道自个儿有多日未去梁府探视义兄,请太后恩准她先行出宫,改日再来陪同,太后便答应了。 沫瑾得恩典,大清早便出了宫门,看着时辰还早,怕梁仲才将将回府还有要事需处理,便携了初心先行去了安素阁寻赵言。 天气不错,虽说日头挂于天边,只是空气之中的冷意却丝毫未减,沫瑾捧着手炉,坐在马车里,却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而一旁的初心却坐得很端正,好似未觉一丁点儿的冷。 马车轮子轱辘辘的压过长街的青石板,最后停于安素阁前。 “夫人,到了。” 车夫在外头说了一声,初心起身挑起了帘子。 瞬间,外头的寒气如狂潮涌入车厢之内,沫瑾正巧吸了口气,寒意如数涌入胸腔,她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咳嗽,止都止不住。 “夫人,你没事吧?”初心忙回身,担忧的伸手轻拍着她的背。 随着初心的回身,帘子复又落下,将寒意隔绝在外。 她拼命的忍住喉咙口的sao痒,冲着她摆摆手:“无妨,只是一时不察,吸了口冷气,下车吧。” 说着,她自行起身弯腰走到门口,挑起帘子,任由寒意打在脸上,缓了缓,才挪步下了马车。 安素阁两间铺子的铺门都大开着,不时的有人进出,她不过站了片刻,便见了两三人提着小酒坛子出来,这生意还真是好的出奇呢。 “夫人,咱们不进去么?” 沫瑾笑了笑,提步走向门口。 于门口望去,若兰站于柜台后方,她的身旁立着的,正是从梁仲府里派来的秦尧,虽看着年轻,行事谈吐却极为稳重,难怪梁仲将他派了来。 另一旁,一名年轻女子端着个掌盘,向着铺内的三张桌子送酒,看着面孔是生的,也不知赵言是从何处请来的帮手。 “若兰,赵言呢?” 她提步进了门,走向柜台,问着后头的若兰。 “夫人!”若兰才抬头,一旁的秦尧已恭恭敬敬的唤着她。 “她啊,在后头呢。”若兰凤眸一挑,慵懒地说着,“整日里跟个酒鬼没什么两样,估计这会儿又喝得烂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