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释然
风轻拂,叶缓落,秋蝉已然逝去,唯留下满目的萧瑟。 清秋的景,总是这般让人无来由的惆怅,而沫瑾便是将自己心中莫名的酸楚,都归咎于时节。 可不想与梁仲的一场偶遇,却让他揭开了这场自欺欺人的戏码,她,对李旭倾注了太多的希望,在他们初相识之时,即便那时的他是个乞丐,她亦在他身上设下了希望。 她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个心爱的夫君,有一方小小的家,可以将母亲接出来,不再受苏家人的欺凌,那怕是个乞丐,她亦有着这样的梦想。 可是,当李旭摇身一变,穿上锦衣华服时,她的梦想,注定要被无情的踏碎碾压,直到她连有个梦想都变得是种奢侈。 而今,梁仲让她忘却那些已然无望的事物,也许,是到了该忘记的时候了。 既然在他身上,已无法让她得到温馨的家园,那么,往后也唯有靠自己了,至少,眼下首要的事情,便是让自己过的舒坦,而后将母亲接来,彼时,如何安置母亲亦是头等重要之事。 倘若将之安排在相府,十分不妥。说白了,她与梁家兄妹沾不得带不得故,将母亲放在相府委实说不过去。 寻个宅子让她单过,她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只能让赵言暂时先替她代为照看,那么,她的那个酒肆得尽快开张才是。 “你若真能如此想便好。”沫瑾正出神时,听到梁仲说话,猛地回过神来,“若是可以,我定会将你母亲接来此地,介时,你亦不想见她为你cao心吧。” 沫瑾闻言,连连点头:“我也正是如此想的,故而,我想做些小本营生赚些银钱,也好让母亲过得舒坦些。” “你想做生意?”梁仲愕然,瞪眼望着她,“你在宫里,怎么做生意?难不成你还想赚后宫众娘娘们的银钱不成?” 沫瑾噗嗤笑出声来:“娘娘们若想送我银子花,我自是乐得收下,不过,我想在宫外办个酒肆或是酒楼。”看着他满脸的不解之色,沫瑾忙又解释道,“前些日子我结识了一女名唤赵言,她非通城人士,不过将在通城暂住,以往她母亲便是酿酒卖酒养活的她,是以她打算在通城开个酒肆,我便提议出银子掺上一脚。” “此人是否可靠,你可有派人查探过虚实?”梁仲正色相问。 也是,以他沉稳的性子,自是不会如她这般在大街上随随便便的就与陌生之人结为好友,不过第二面便谈起了生意,说出去怕是没几人会认同她罢。 只是,她做都做了,银子也送去了,赵言要真有心欺她,她也没法子。 沫瑾摇摇头,心里直犯嘀咕,估摸着他该要说她莽撞了吧。 “罢了,你若觉着她是可信之人,便不必查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至多损失些银子,与你并无多大利害关系。你这样心里有旁事挂着,我也放心些。” 不想,梁仲却未曾责怪她,听他话中的意思,反是让她多在此事上用心,不由心中一阵激动。 “大哥也觉着好?” “好与不好,日后便知,你且放手去做吧,若有难解之事,大可来告之予我,我能相助的,定然全力以付。”梁仲笑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咱们站于此处有些时候了,怕被有心之人见了生出口舌来,你且回先去吧。” “是,大哥。”沫瑾笑了笑,不再多作逗留,返身即刻离开。 若说沫瑾心里原还有些难受,那么经梁仲一番话,到是觉得舒坦了不少,回到静墨轩将将抹好了药膏,初心便回来了,顺道还带回了赵言的几句话。 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只是说她这酒才将将酿下,要过上好长一段时日才能拿来卖,所幸她来通城时路过临城,喝到那里的一种酒,觉得清香甘冽,值得一品,打算先去那里弄一批酒来卖,至少先让酒肆开起来。 而这几日,她要去临城走上一路,若她有事寻她,让其过个五六日再去。 初心说完这些话后,皱着眉头怯怯地问道:“夫人,你说这个赵言姑娘不会是卷了你的银子要落跑吧?” 沫瑾听到这话时,先是眉头一锁,而后笑了:“你可知方才你家相爷刚与我说过什么话。” 初心摇摇头。 “他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即将银子交给了她,便不怕她卷款而逃。”她笑着,左手轻抚着刚缠好纱布被掩在袖中的右手,此时还有些钝痛,不过已好了很多。 初心撇了撇嘴,低语:“我这不是怕夫人您上当受骗嘛。” 沫瑾摇摇头:“这天下哪来这么多坏人,再者,我便要如此倒霉,让我接二连三的遇到有负于我的人不成?” 初心自是不晓得沫瑾已将李旭列入了那负心人的行列,只是皱着眉头仍有些担心,不过夫人说都不在意银子了,她这个做丫头自然也不必瞎cao这份心。 口中虽说不忧心,只是心里多少还是记挂着,第六日,沫瑾寻思着赵言应该回来了,便起了个大早,带上初心悄声出了宫门。 马车向长街驶去,到了街口因着人多,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沫瑾听着外头的各种热火嘲天的吆喝声,心中有些难耐,便叫停了马车非要下车步行,初心自然拗不过她,只能随同走走看看,先让车夫驾车在后头慢慢跟着。 “今日的长街像是特别的热闹?”沫瑾走了片刻,突然对身旁的初心说道。 “是啊,我也觉着今儿个要比往日热闹些。”初心笑盈盈地说着,眼珠子转得比沫瑾还快,两旁的新奇玩意儿不少,只可惜囊中羞涩不好出手,只能看上几眼解解馋。 “难道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初心怔了怔,转头看向沫瑾:“夫人,你瞧我这记性,今日不正是重阳节嘛。” 经她一提醒,沫瑾也回过神来,宛尔一笑:“正是正是,咱们把这日子给忘了,我说怎么这么多人。” “是啊,您看连叫花子都比往常的多呢。” 沫瑾不由的往长街两边望去,果然见不少乞丐或站着或坐着,但都是端着个破碗不停的向着行人乞讨着。 这场景真是太熟悉了,虽有些不堪回首,但那段日子,她是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还有若兰姑娘,也不知她可好,自从她被李旭的人带走之后,便一直未再见到她。 实则,说来还是那时她被李旭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被哄得晕头转向的,根本不曾想到若兰,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她应该着也该有所回报才是。 如她那般真性情的女子,一直居于青楼,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她想个法子让她离了青楼,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夫人,您瞧,门关着。”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走到赵言的宅子门口,沿街的两间铺门紧闭着,也不知她是否在里头。 “你上去敲门试试。” 此时的沫瑾心里也直打鼓,一看到这紧闭的大门,有片刻脑中亦是一片空白,只是一想到梁仲的话,便硬生生的压下心头的不安,让初心去敲门。 初心上前,在门扉上敲了几下,只是许久都未曾听到里头传来响动。初心回头,噘嘴道:“夫人,赵言姑娘不会真的一走了之,不回来了吧?” 沫瑾眉头微锁,心想着难道赵言还在回来的路上,她说五六日,也只是估算,未必猜得准,要不,她明日再来瞧瞧。 “嗯?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卷了你家夫人的银子跑了?” 她正沉思之时,突然听到赵言的声音传来,抬头正好瞧见她拉开门扉探出头来。 初心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讪讪地笑了笑:“谁让姑娘你开门这么慢嘛。” 沫瑾发现,初心心虚之时,总会习惯性的摸自个儿的耳朵,不由的也笑了起来。 “我正在后院忙着呢,能听着敲门声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赵言睨了她一眼,看向下方的沫瑾,“快进来吧。” 沫瑾一手提着裙子,快步踏上台阶,而后进了屋子。 就着透过窗子的光线,她看到两间铺子已收拾的干净整洁,还在右侧放了三张小方桌,几条长凳,看来赵言到是想将这酒肆做成酒楼的样子来。 随着她走到后头,原本在天井处的几口大缸不见踪影,也不知被她搬去了何处,瞧她一头大汗淋漓的模样,也不知是否是在搬弄她新近购来的好酒。 “你那日让初心捎话,说是去临城买酒,可有买到?”沫瑾跟着她往后院走,忍不住心急问她。 “我千里迢迢赶去了,怎可空手而回,自然是捎了好些回来,待会儿先开一坛让你尝尝,保准你说好。”赵言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风吹过她的发,轻盈地落于脸上,被她胡乱的拂开。 沫瑾还未开口,到是走在最后头的初心先忍不住了:“夫人,您可不能喝酒,要是回去被人瞧见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赵言闻言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唷,你还管起你家夫人来了,小丫头胆儿这么大,那还怕什么。” “赵姑娘你就会欺负人。”初心不服的念叨着。 看着她们两人斗嘴斗得不亦乐呼,沫瑾便忍不住发笑。尝不尝酒她到是无所谓,只是此行出来,有些事儿还需与赵言商量商量,毕竟她们日后可是要坐在同一条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