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走马未观花
墨城把何七“请”到营内一处帐篷里,备上茶饭,又命人看住。何七怒道:“我欲见将军,何故将我扣押在此?” “你总要先吃饭,才有气力。好好休息,我为你通报一声。” 墨城微笑着走了。何七忍不住偷偷骂了一句:“你老母的奶油小白脸,甚是无礼!” 好在何七没有生气太久,他连日赶路,此时正是疲乏饥饿,见桌上放着一盆白饭、一盘热腾腾的茄子牛rou,哪里还忍得住?于是旁若无人地吃将起来,直呼过瘾,犹要讨酒来喝,可惜守卫并不理会。 墨城并没有去通报,而是继续带队巡逻去了,因为汉开边此时正在接见客人。来客不是别人,正是白宗派来的使者鲍遇。 那鲍遇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相貌平平,打扮寒酸,气质却极沉静温和。汉开边对他颇有好感,请他入席奉茶,又道:“先生既为来使,想必需要解释一下白将军何以领兵截断粮道。” 鲍遇应答道:“南国军旅,驻扎在南国的土地上,需要什么理由吗?” “那为何前日运给宫让的粮草尽被你们扣下?”汉开边冷冷道。 “将军息怒,促成如今局面的人,不是别人,是将军你啊!” “此话怎讲?” “将军起于微末,智勇双全,昔日奔忙于南境,又筹谋于东国,今为丞相器重,南国无人不知将军之谋略。姜公子守城不出,非惧宫让,乃惧将军耳。将军却弃宫让而去,公子此时不擒宫让,更待何时?” 鲍遇不卑不亢,侃侃而谈,汉开边听罢,道:“汉某只是一介书生,阁下未免太过抬举了。宫将军乃战功赫赫的名将,姜公子还不到二十岁,怎生擒得?” “姜公子虽然年少,却是仁德之君。”鲍遇笑道,“仁义之君是不需要亲自出马的,天下有的是能打仗的人。” “怎见得他是仁君?”汉开边对此有兴趣。 鲍遇答道:“当今皇帝,自号朱雀,横征暴敛,屡兴刀兵。百姓苦不堪言,方有涅面军起义,是为不仁;又残害忠良,将元老重臣赶尽,是为不义。而今姜公子身为世子,厉行节俭,体恤万民,又是少年英雄,为保卫祖业,敢向公孙氏拔剑,是大仁、大义、大孝、大勇,怎么不是仁君?” 汉开边见他如此说辞,故意作色道:“你在此诽谤圣上,我可以把你当场格杀!” 鲍遇大笑道:“汉将军绝非这样人物,绝不会做这般事情。” “铿”地一声,汉开边猛地抽出剑来,剑锋直指鲍遇咽喉,寒气几乎透人骨髓。不想鲍遇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冷笑道:“将军若杀了我,便是怕了姜公子。如此器量,也必被我军所败,我死亦瞑目。” “你这厮颠三倒四,且当你酒后胡言。”汉开边微微一笑,收剑入鞘。 “白将军已在朴山摆下大阵,让我来邀请将军前去观阵。若破不得此阵,还请将军北渡回去,让朝廷增兵来攻。至于宫让,此时怕是已中了计策,被劫了大营。” 汉开边敛容道:“什么阵,敢夸这等海口?” “呼作‘四点金阵’,是白宗将军得意之作。只是看阵,决不动手厮杀,还请将军放心。” 汉开边原是好学兵法阵式之人,虽年已而立,仍是不改学痴之心,又听出话外端倪,因此便一口答应:“明日午后我前去观阵,你且回去复命。” 鲍遇起身鞠一躬,便退了出去。这时墨城才进来帐内,对汉开边道:“将军,宫让手下副将何七来此,要向你求救。” 开边道:“果然出了事!”忙让墨城带路,去见何七。 何七饱餐一顿,困乏不堪,竟倒头睡去。墨城命左右守卫退下,掀开帐门让汉开边进去,开边见一条大汉躺在席上,鼾声如雷,忍不住笑道:“倒是个直爽汉子,在这也能睡得着。” 那何七猛地爬起来,见是汉开边,纳头便拜,道:“汉将军!我军一时大意,被姜素业偷袭大营,如今被困柴坡镇,还请将军速去救援!” 汉开边忙把何七扶起,宽慰道:“且放心,宫将军是我大哥,怎可不救!” 何七道:“白宗在朴山下布下阵营,前后掩映,左右犄角,中间盘错,好似迷魂阵一般,我自大路上来,骗了守营军士,才得以通过,若正面强攻,怕是不妥。” “那你可有看破端倪,晓得他阵眼何在?” 阵眼便是指挥所在,谁知道何七虽是多谋悍将,却不是个细心的人,回了句:“诓人心慌,赶路匆忙,却是不知。” 汉开边苦笑道:“倒有几分道理。明日你随我去观阵,从旁协助,如何?” 何七满口答应,感激不已。是夜,开边点了公孙衮、老刀、墨城三将,共那何七,带着二十骑禁军,直奔朴山去也。何七骑在马上,道:“汉将军倒是个爽利人,专好夜里摸路,衔枚疾走。” 可惜没人应他,讨个没趣,只好默默跟在墨城旁边走。 次日早晨,他们便赶到朴山,找了个山坡,立在上头远眺。但见那营寨,前头有拒马鹿砦如獠牙,后面有火炮二百欲轰天,两侧山头旌旗飘扬,隐约可见火枪管子密密麻麻。再向中间寻索,延绵数里望不见哪个是主营,旗令掩映,排列似暗合八卦易理,若藏着一两万人,就好似雄关一座,拦断朴山下道路。墨城看罢,对众人道:“这阵势好凶险,选了如此要地来守,真教乌鸦也飞不过去。” 老刀摸了摸颔下银须,皱眉道:“不怕别的,就怕那火炮。老夫久闻南国善造火器,威力巨大,崩山摧岳,若我军强攻,遭那当头炮击,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