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到长河
陈永仁亦步亦趋地跟在江生身后，他打量着“长河”公司内部景象，内景布置都很是简单，他也转瞬间便想的通透明白；张彻拍了半辈子电影，但却是为邵氏打工，虽然有些积蓄，想来却也不会有很多，而且跟着张彻的徒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也不会有多大的讲究。 公司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只有几个人，前台接待与似是守卫摸样的人在笑着聊天，剩下两个各坐在一边的办公桌看着报纸，几个人见到陈永仁都是善意地点头招呼，复又该干啥干啥，江生也没有多做介绍；陈永仁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叹了口气；“长河”作为一间新公司，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儿特别，见到的江生与公司的员工虽然看着为人不错，但却没有一丝激情与斗志，如此境况的新公司又有什么前途可言？想想张彻也是一个电影高产的导演，但记忆中八十年代后作品却是屈指可数，而且电影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真可谓英雄迟暮，不服老不行！ 陈永仁也未曾想着去改变什么，他现在只是一个刚入行的、什么也不懂的无名小卒，一没资格，二没能力，三没办法，即便想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陈永仁正向的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江生已经停下脚步站住身子，身体就那么直愣愣的撞了上去…… 江生正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完全没料到后面有人“偷袭”，两人一团似得“冲”了进去，江生还好，习武多年，身手矫健，转身间已经站稳了脚步，但事出突然，却是顾不上身后的陈永仁，后者一屁股坐在地上，惨叫一声终于回过神来…… 江生看着眼前情景也是哭笑不得，看见被陈永仁惨叫声引起注意的室外办公人员，对他们挥挥手，示意没事，而后移步合上办公室的门，转身扶起陈永仁对其疑问道：“阿仁你什么状况？”。 陈永仁回过神来，连声“抱歉”，对江生回道：“心里正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得有些走神了，对不住了，江哥！”。 江生摆摆手，示意陈永仁坐下，开口道：“你选择今天来却是很不赶巧，今天正好有事，师父和几位师兄弟出去做事了，我还是特意留下来等你的。”。 “哦……不知道公司在拍什么电影？”陈永仁奇道。 江生却是摇头叹气，顿了一下，才回答：“如果没有那个意外，这部电影已经完成一切，现在该上映了！” “难道是……？”陈永仁蓦地想起了三个月前傅声的死，心中有所猜想。 江生点点头，一脸沉重：“正是《上海滩十三太保》！三个月前傅声师弟意外身亡，导致这部戏搁置了一段时间，直到前不久，师父无意间发现了tvb无线五虎中的刘德华与师弟有些地方较为相似，于是去找了邵大亨交流协商，才借了刘德华来顶替傅声师弟的角色，今天正好是双方约定拍摄的时间。”。 陈永仁无意间勾起江生伤心之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办公室一时间倒沉静了下来…… 《上海滩十三太保》，陈永仁脑海里有这部电影的记忆，江湖传言：“十三太保，一夫当道。教头快刀、浪子富翁、学生少爷、熊虎鹰豹、眼镜烟嘴、长枪难逃。”此剧是根据真实历史事件“高陶事件”为原形创作而成。剧中人高先生原型为国民政府外交部亚洲司长高宗武和北大教授、法学系主任陶希圣；“一夫当道”沈刚夫的原型为上海大亨杜月笙、万墨林等抗日爱国义士。面前的江生正是“十三太保”中的“烟嘴”冯金榜。 客观来讲，这部电影是一部诚意上佳之作，后来的《十月围城》几乎可以说是原封不动的复制了它的模式。《十月围城》宣传时号称有60分钟打戏，倘若不到60分钟即可退票。《上海滩十三太保》却是没有几分钟不打的；可惜的是这部电影仍旧脱离不了旧派功夫片的范畴，最终票房也不是特别理想。 如今的八十年代正是香港电影大变革的时代，新艺城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麦嘉、徐克、林岭东等几人皆是代表性人物，他们的电影无论是艺术片还是商业片，与八十年代之前的邵氏与嘉禾有着显著区别，以至于一九八二年初许冠杰的《最佳拍档》豪取两千七百万票房，打破香港影史的票房纪录后，邵氏与嘉禾两个老冤家竟然联手合作起来，但即便双方院线共用，也无可匹敌，最后形成了现在香港影坛三足鼎立的局面；嘉禾还好，邹文怀、何冠昌等人雄才大略，革故鼎新，旗下洪金宝、成龙等人也皆是才华绝顶、积极进取之人，经过一段时间沉寂与探索，已有振兴之象，邵氏却是不思进取，以至于现在面临解体。 其实这些也是时代变革固有之事，新旧交替正是“变革”之时一个显著的现象，张彻、胡金铨、李翰祥、楚原等曾经风头无量之人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犹如未来三十年后，一批年轻导演在中国影坛频频夺取了高票房，而曾经的第五代导演除了姜文、张艺谋等人，却鲜有出头！ 两个时代唯一的不同，便是今时的香港电影是绝对无可争议的“黄金时代”，在亚洲无可争锋，在世界也是声名显著；而后世国产电影虽然亦有佳作，但影响力却是日益衰退，一众年轻导演的作品国内票房虽然很高，争议却是更多；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中国复杂的意识形态变迁所形成，是非错对谁也讲不清…… 言归正题，江生沉寂一会，已经放下心事，却见坐在旁边的陈永仁怔然不动，又失笑出声，召回了陈永仁的思绪。 陈永仁看着面前的江生，也回过神来，又是尴尬的挠挠头，不知说些什么；江生却率先开口道：“阿仁呐！你很喜欢走神么？”。 陈永仁闻言更是尴尬，不知怎么回答，他这个确实是老毛病了，前世便是，从小就有，无论在学校上课还是毕业后参加工作，甚至有时骑着自行车便走了神，几次撞车、翻车，搞得他拿到驾照，也一直不想去开车，不是不会，是不敢。 江生看见陈永仁的神色便知道自己一语中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后者开玩笑道：“你啊！听说你想做导演，拍电影？你说你这个样子怎么拍电影？万一你摄影掌镜，人家演员全神贯注演了半天戏，你这边最后告诉人家摄影机没开，还让人家白忙活，自己闹笑话？”。 “不……不……不会得，我也就平时无聊的时候走走神，做起正事是不会含糊的！”陈永仁连声回道。 “你的意思……现在和我在一起很是无聊了？”江生故作一脸严肃状。 “啊……额……”陈永仁噎住，直接傻眼，他真没想到“十三太保”里那个沉默话少的“烟嘴”这么会开玩笑。 愣了半晌，两人对视一眼，却又一齐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