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望沉香屑
1 “李君,我跟你说,我去见语默了,我们之间原来有那么多的误会。”石慧迫不及待地説。 “我就说嘛,语默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和罗启志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过,如果她能和贺子辰走到一起的话,我倒是觉得,很般配,而且贺子辰绝对能给语默幸福。”李君顾左右而言他。 “李君,你真这么看吗?我告诉你,他们就是朋友,语默不会跟贺子辰怎么样的。”石慧面沉似水。 “呦,吃醋,绝对吃醋。”李君开怀大笑,细长的丹凤眼满是精明和彻悟,“哈哈哈,冷漠如石慧,冷静如石慧,也会如此沉不住气。其实,这些年,笨蛋都看得出来,你石慧根本就是忘不了语默,你做出种种样子,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大家的眼睛,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受苦,我看你都连累了语默,害语默跟你痛苦。” “李君啊,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这些呢?”石慧看李君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着实懊恼。 “没有说吗?你听得进去吗?你石慧的固执,切,打都打不醒啊。那些年,语默跟罗启志过的那叫什么日子?我们看了都心疼,可你呢?冷漠地形同陌路。我要是语默,这辈子都不理你。”李君端起酒杯,“来,为了你今天的觉悟,干一杯。” “李君,你是我和语默共同的朋友,你说句公道话,我真的很冷漠吗?”石慧渴盼地目光追问着答案。 “不是很冷漠------那是相当地冷漠。明白?”李君冲石慧举举杯,“有时候,看着你的冷漠,看着语默难言的表情,多少次我都想抽你。你知道为什么在语默离开罗启志以后我们都长舒一口气吗?心疼!心疼语默过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高兴,高兴语默终于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就算不能和你石慧走圆一个梦,我们也相信语默会得到幸福。因为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女人,好人应该会有好报。” 李君继续说:“你一定不知道,当时罗启志放出谣言说语默和贺子辰的时候,我们甚至都希望那是真的,说实话,我真希望贺子辰能够给语默一个家,我相信他能给语默幸福。那就意味着,柳暗花明又一村,语默新的人生可以璀璨平安。” “你们,竟然是这样。”石慧喝了一口闷酒。 “是的,我们并不过分。我们只是看着你很过分。”李君索性聊开,“石慧,既然你今天主动提起这事,我就索性敞开说,我们不会要求罗启志怎么做,因为他读书少,家教不好,而且以他对人对事的品性,我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但是对于你,我们都很失望,别的不说,就单论你和语默的感情,你会那样看待语默,那样残忍地对待一个因为你而伤痕累累的女人,你的心被什么蒙蔽了?仇恨吗?嫉妒吗?可是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仇恨和嫉妒?即便是语默错了,你们的爱就不能化解那些仇恨吗?你竟然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语默在油锅里煎熬,还要推波助澜、煽风点火,令她痛上加痛。没人要求你对语默付出什么,那起码你能给她一点理解,让她知道你关心着她,是不是她孤苦的心里能有一点温暖,让她不至于对人生过于绝望?!你呀······”李君从愣神的石慧手里抢下香烟,抽出一根自顾自地点燃,吐出一个大大的圆圈,烟圈袅袅上升,袅袅散开,“看见了吗?人生中很多事就如这烟圈一样,风来则散;人生中很多人如这烟圈,无法预测生命的长短,不知道何时会魂飞魄散。我们来去人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从你的红尘路经过,能够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尤其是象你们那样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珍惜一下有何不好?本来就彼此懂得,别再让那些不幸纠缠现在的时光了。好好活着吧,人生苦短啊。”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有遭遇朋友争执的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选择立场时通常会出现几种情况,最聪明的做法自然是站在真理的一方。这样掌握真理的一方会佩服你的勇气,输了的一方也会欣赏你的正义和坚持,看起来角度似乎也会有所倾斜,但是恰恰是这种倾斜让你赢得了尊重和掌声,这可以视为上策;有的人惯于趋炎附势,以为真理掌握在强势的一方,这就需要有一双火眼金睛,保证不会站错了队伍,但是凡事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凡事都具有风险的,这其实就是一场赌注,大厦也有将倾时,此时的强势不见得是永远的强势,所以势位移人,最终会因为时间而沉淀。这个选择显然属于中策。评价其为中策,是因为毕竟有所倾向和选择,这种人其实也还算是好样的;最可恶的其实是第三种人,总以为情商蛮高,处世不失圆滑,说一句“作为第三者,怎么给你们评判是非?”或者选择保持沉默,以为可以两不得罪,以为可以左右逢源,两全其美,其实世界上并不缺少这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之人,这样的做法甚至是给所有当事人填了堵,最后让自己失去了所有人的尊重,而且失了人格。真正的美德不是遇事沉默,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怕即便是没有刀也要有一声吼,沉默有时候不是金,而是愚蠢和懦弱。 李君的当头棒喝自然义气干云,他站在了中正客观的立场上,似乎是对石慧的否定,实则是给了他诚恳的规劝和开解。石慧陷入了沉思。李君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又彷如春来风过,百花吐蕊,徜徉着新鲜的芬芳的气息,他的心被春色占的满满,充溢着nongnong的爱意和温暖。如果说这次的相见冰释前嫌,那么李君此番深谈则彻底打开了自己胸中的郁闷和心结。是的,世上唯有爱是最美丽的语言。世上唯有爱才令世界色彩缤纷。爱的代名词是包容是忍耐,是无私和奉献而无怨无悔。石慧的世界只有语默才能填满,只有语默才能让石慧的一切变得充满意义。 “不过啊,石慧,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自知给不起语默,就最好不要招惹她,她已经够坎坷和不幸了,不要再令语默的人生雪上加霜。她是一个女人,女人终究需要的只是一份平淡真实的生活。而你,你给不起。” “为什么?你怎么能这样看我呢?我对语默的感情你也不是不知道。”石慧被李君说得气结。 “你------好,石慧,你爱语默,我信,我一直都信,所以我一直都为你惋惜。但是,你有了夏芳菲,你是一个有家的男人,你是个担负责任的人。再说夏芳菲的心机你也不是不知道吧?那是出了名的难缠,单纯善良的语默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你不要害语默。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没有那个弯弯肚子就不要吞镰刀头,到时候害人害自己,你倒是无所谓,我可怜语默。”李君摇头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孽缘啊,语默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人生呢。” 顿了顿,李君看了看石慧的脸色,继续说,“石慧啊,你真的不怀疑子辰?” “你什么意思?”石慧不禁有点恼怒。 “其实,我很佩服子辰,包括语默。一直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友谊,而我至今都不认为存在这种友谊。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居然能够把握这种尺度,真的很不容易。也许,他们这种感情超越了友情,可能再往前一步就是爱情,但是,他们却牢牢地站在了中间那一方寸之地,没有任何侵犯。虽然把持的一定相当艰辛,但是,好过伤害。所谓红颜与蓝颜知己,莫过于此。能够将那一种暧昧处理到这种尺度,不由人不欣赏。我更希望你能以此为鉴,不要伤害语默。虽然这对你来说难度可能要超越子辰,毕竟你和语默曾经爱过。但是,语默,真的不能再经历不幸了,不对吗?”李君将头探向石慧,神色认真。 “你,李君,好。”石慧用手指了指李君,又颓然地放下,“你是我哥们吗?” “我当然是你哥们儿才会这么语重心长,不然我才懒得说呢。”李君自斟自饮着,“其实呢,如果你能和语默重温旧梦,我倒是乐观其成,因为我们真的很遗憾你们的劳燕分飞。但是我在想啊,怎么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让这个结局尽量圆满。哎,可惜,难啊!” “我和夏芳菲的日子过得······”石慧艰难地说。 “停,你们过的什么日子,我不想听,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看着那样的一张脸,光是长成那样就够觉得困难了,偏偏还那么俗不可耐,什么样的男人能有胃口?也就你石慧行。你不用说你过的好不好,你看大家有谁会问你过的好不好的?不是我笑话你,不怕你伤自尊,就凭你,怎么可能选择了她的?哎,何况一开始你竟然爱上的是语默那样的尤物,这世上的庸脂俗粉怎么可能入你的法眼?你不用不是心思,你的婚姻根本就是个错误。娶了夏芳菲有什么好?你石慧的才干难道还要靠她舅舅吗?可是你娶了她,就难免流俗,就会被人家认为是靠的裙带关系,你冤不冤啊?”李君遗憾地摇头,却也是由衷之语。 “嗨,是啊,尤其是那个夏芳菲一天到晚把她的舅舅挂在嘴边,烦死人了。”石慧猛喝了一大口,“李君,我真的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我的心都没缝儿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崩溃。” “不过我说这番话,可没有撺掇你离婚的意思哦。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那缺德事我可不干。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说人这一辈子,一眨眼就是一天,一天一天就是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就是一年,一年一年就是一辈子,时间过的也太快了,你看看,还没觉着怎么样呢,三十来岁了,哎,不敢想以后的几十年,如果永远活的这么憋屈,哎······”李君连连叹气,心里那种惋惜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如果真的有时光隧道,石慧愿意拼却一切去穿越回过去的时光,让一切重来,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他不会错失语默,他一定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他要给语默一个家,一个也许不需要多大,不需要多么华丽,却因为语默的存在而温馨的家。他每天看着语默的笑脸,任由着语默跟他撒娇跟他闹,哪怕跟他发脾气他都无限无限地爱着她,宠着她,他一定把她呵护的好好的,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他要她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他要她永远都不食人间烟火,他可以为她洗衣做饭,她喜欢写诗就让她写诗,她喜欢逛街他就陪她逛街,她喜欢臭美他就由着她臭美,想到这,石慧也禁不住地笑,仿佛这一幅蓝图就在眼前,他看见语默那张洁白无暇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的笑容。 “你发什么花痴呢?”李君一言惊醒梦中人。 “哦,没有没有。”石慧赶紧回答,一脸的窘态。 “哎,我说石慧,你小子不对啊,你这神色······明明就是,就是那种恋爱中的小儿女的感觉。哦对了,你见到语默,难不成你们······”李君不怀好意地取笑他,私下做着某种揣度。 “你别瞎想啊,我告诉你,我跟语默是清白的,我可没动她,我只是看见她,心里喜欢而已。”石慧急忙解释。 “心里喜欢?你是不是没有机会啊,不然怎么可能只是心里喜欢呢?你喜欢她那么多年了都。”李君依然不依不饶,古怪地笑着。 “不是,我怎么跟你说呢,其实如果我是个不检点的人,或者说语默不检点的话,我们早应该,真的有机会发生点什么的,可是,我爱她,我怎么可以随便侵犯她呢?”石慧一脸的认真。 “也是,这话我倒是相信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给不起,就千万不要招惹。因为,语默真的真的很苦了。”李君一脸的郑重其事,但是这种警告究竟能否奏效他心里一样是没底的,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怎么能说得清又怎么能干涉得了呢? 李君其实是一个凡事看得开的男人,他懂得感情,相信爱情,他不会因为世俗的观念而左右自己对人对事的看法,不会因为世俗的舆论轻易否定人生。在他的人生辞典里,积极阳光是一个极美的词汇,他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70后的一代人,深受琼瑶的影响,几乎所有那个年代的人都会随口吟几首琼瑶的小诗,随口唱几句琼瑶的歌,在那个讲究纯爱的年代里,在“琼瑶热”的现象里逐波翻浪,却突然发现写纯情作品的人,原来不承认自己的纯文学,而是把这些作品当作了一种商品。用琼瑶自己的话来说她的作品就是商品。而这个撰写纯情纯爱作品的作家,本身竟然做了14年的“小三儿”,这种身份竟然没有影响她成为一个传奇的作家,反倒是一代一代地持续着琼瑶热,影响波及到了80后,90后,家喻户晓。而事实上,竟没有人否定琼瑶的爱情,没有人质疑他们的人品,谁能说这种后知后觉的“小三儿”的爱情不是纯爱? 李君遗憾地摇摇头,自我解嘲地叹息,他想着,很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如果石慧和语默步了琼瑶的后尘,估计他也不会持否定的态度。这不是一种推崇,但是感情的发生是没有来由的,是不分时空的,它超越了一切,除了亲情,它凌驾于任何男女情感之上,是不可控的。他只是希望这世界能够给爱情一个公道,还婚姻一份纯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痛苦的,煎熬的。而婚姻本身应该是神圣的,他想象着,如果每一段婚姻都是因为爱情,那么婚姻是否可以牢不可破,外遇这种现象就应该不会发生了吧? 这世界就是充满了各种传奇和意外,我们无力阻止一些命定的劫,无力预警或左右一些莫名的发生。 爱是最美的语言,爱是最完美的驿动,爱是最无可奈何的安排。 一段故事,一个人,一抹回忆,也许只是很小的一撮沉香屑,它断不会随着岁月的久远而越飘越淡;亦会在烈烈燃烧中散发浓郁的醉人的香气。它望之无形,却可萦绕天地与心间。然而,沉香屑,究竟应该以哪种更美的姿态才能让生命真正读懂爱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