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001章 月夜婴啼
凄冷的圆月才刚刚升起,被照白的荒草便挂满了血,血珠在草叶上滚动,又被一支支飞驰而过的箭羽刮落。 闪着银光的箭头,似带着魔鬼的笑,疯狂地刺入一个个惶恐逃命的身体之中。 没有入rou的声音,只有嘶哑的叫,在这月光下的荒野中,刺耳的回荡着…… 他从梦里惊醒,耳畔似乎还响着那此起彼伏的惨叫,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从记事起,他就做着同一个噩梦。 按理说他应该麻木,但他没有,而且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真实,让他莫名的心痛,然后久久地挥之不去。 他叫渝飞,至死不渝的渝,兔走乌飞的飞。 一个时辰之前,他与好兄弟吉鲁,还在为一头肥硕的野猪而拼命。 “老大——”吉鲁拉住了野猪的尾巴,比猪叫的还尖厉。 渝飞猛冲上前,一脚踏住摇晃的猪头,双手抓住了两只猪耳朵,兄弟俩为了这头野猪,真的拼了命。 谷山镇,一年一度的抓猪节,为庆祝收获而创办,也是镇上所有年轻人,积极参加的比赛。 一头野猪,被放归丛林,谁捕获,猪便归谁,还会受到很高的赞誉。 人不疯狂枉少年,这种充满刺激与竞争的游戏,当然是少年最喜爱的,于是历年历届的抓猪节,便成了这个小镇,少年比拼实力的战场。 参加的少年们也是各显神通,网子、绳索、木条子,各式抓捕的工具,应有尽有。 只有渝飞与吉鲁,双手空空,只装了一袋五香豆。 此刻,五香豆果然引来了野猪,他们怎能轻易放过,两个人一个掐头,一个拽尾,正与野猪较起了力。 而野猪却显得有些苦逼,它一路躲过各种陷阱与捕器,终于寻到了一个安静处,还有五香豆吃,没想到这两个赤手空拳的家伙,竟这么地粗暴。 但野猪与家猪的不同,正因为它是从苦逼过来的。 野猪后蹄急甩,轻易弹开了吉鲁,然后顶着渝飞冲出了数丈之远,撞到一棵树干上。 但预想的挣脱却没有,渝飞仍然玩命地抓住野猪的耳朵,竟将猪头死死地按在了草地上。 野猪就如被卡住了头,肥臀猛摆,后腿翻飞,腾起了无数尘土与草叶,却仍然无法挣开,那让猪都无奈的一双手臂。 猪的嗥声渐渐地停歇,肥臀下的rou腿,也从“飞”变成了无力地弹弄,渝飞才感到力竭,然后是一阵刺骨的恶寒,再后来,就变成了他常做的噩梦。 渝飞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生出了这么大的力量,也许是因为野猪剧烈的冲撞,激发了他某种潜能,而现在他只感觉到冷。 一张大脸,就在这时,遮住了落在他脸上的阳光,正是吉鲁。 “老大,你真他姥姥的牛逼!”吉鲁大脸上的小豆眼,瞬间闪烁出崇拜的光芒,像是老大牛逼,比他自己牛逼——还牛逼。 渝飞只得把那张充满陶醉的圆脸推开,坐起身,茫然道:“野猪呢?” 吉鲁小眼睛突然喷出怒火,叫道:“我被踢进了树坑里,卡住了腿,你又晕倒了,被惑茨那小子捡了便宜!” “什么?!” 渝飞猛然跃起,眉宇间已暴起了青筋,平时也就罢了,毕竟惑茨的父亲是镇上唯一的武技贵族,但这次,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当他与吉鲁气冲冲地奔出树林,林外的空地上已经热闹非凡,下午的秋阳,暖暖地照着这个山谷里的小镇,人们的脸上都如阳光一般,洋溢着灿烂。 但看到这两个满身狼狈的少年,灿烂却瞬间变色,变得不屑与轻蔑,二人似乎也习以为常,因为他们俩本就不受小镇居民的待见。 渝飞却把腰杆挺得笔直,看到野猪已被捆在了一个藤架上,似乎还含着两口气,却显得十分悲催。 他坚定地站在野猪前,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下,淡定的目光,寻到被人群簇拥的惑茨,然后与之闪烁的眸子碰撞。 “这野猪是我先抓到的!”渝飞指着野猪,大声说道。 全场一下变得肃静,包括座台上的镇长、惑茨的父亲,与镇上一些有头脸的人物,都愕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寂大约持续了一吸,便演变成了纷乱的嘲笑,还有零碎的讥讽话语。 “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他老子就是废物,没想到这小子更不要脸,把咱们村的脸都丢尽了!” “哈哈哈,若是我,早就钻进猪屁股里,还活着干啥?” “妄想不劳而获,这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 面对这突起的嘲笑与讥讽,渝飞只能沉默而立,体内的一股热流,再次汹涌而出。 “小子,想吃rou,猪送给你!要耍无赖,可别怪老子无情!”惑茨的父亲——惑龙,是小镇唯一的武技贵族,话语间已带出了隐晦的杀气。 渝飞却不为所惧,少年的身躯,挺立在众多蔑视的目光下,他心里清楚,此刻,已没有人会相信他。 “是渝飞把猪按倒,却晕了过去,他姥姥的惑茨趁机用网拖走的!”吉鲁忍不住高叫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笑声更加剧烈,一个成年壮汉累吐了血,也无法按倒一头活蹦乱跳的野猪,何况场中那个看似单薄的少年,人们不但不信,简直当笑话一样,看着那一胖一瘦的少年,拙劣的“表演”。 渝飞的双眼似乎已瞪出了血,不屈地扫视着围观的众人,与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忽然他神色一凛,目光落在了人群之后,一段紫衣倩影之上,只有她没有跟着众人嘲笑,却也没有看向自己。 那是紫庄小姐,没想到她也在此。 渝飞想着,心里已翻江倒海,少年的自尊心,已容不得他做任何退缩。 “小小年纪,竟学会了说谎!”惑龙满脸的横rou,每一条都充满了鄙视,话语却带着森森的冷意。 “我没有说谎!”渝飞怒视着对方,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小豹子,愤然回道。 惑龙在做席间猛然站起,眼角已经渗出了杀气,渝飞却毫不闪避,依然怒视着对方。 就在这时,惑茨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一片赞赏的目光下,先向座台上的人物,优雅地行了一礼,才转过身面对渝飞,高扬的目光,却根本没有落向对方的意思。 他先露出温雅的微笑,才高声道:“今天是我镇庆祝收获的日子,若是有人想要这个彩头,我便送给他,又如何?” 此话一出,瞬间博得了众多的喝彩,谁不愿意为贵族的公子喝彩呢?谁又愿意为一个穷小子狡辩呢? 场上的众多少女,也无不向惑茨投去赞许的目光,而僵立在场中的渝飞,却成了她们眼里的空气,稍有落在他身上的,也充满了冷冷的厌恶。 渝飞却怒极反笑,盯着惑茨,沙哑道:“谁稀罕你的馈赠?我只要讨回我的公道!” 惑茨高高上扬的目光终于看了看他,然后又高高地扬起,似是无奈地摇摇头,指着身前的野猪,淡淡道:“你——若将这猪举起,就算你赢!” “好!”渝飞不加思索,厉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