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探虚实双生疑惑
姬凌烟站在偌大的庭院中，眼神不住地环顾四周，放佛是要寻些什么。身旁的侍卫看到凌烟的样子奇怪，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主仆分别，便静静地候在一旁等着姬凌烟发话。 “去藏经楼。”姬凌烟袖口一挥，转身向庭院的一处角落走去。侍卫不晓得姬凌烟的意思是否是让自己陪同，但眼看凌烟已经大部迈了出去，也顾不得多想，向前一步紧紧跟在其身后。 藏经楼中存放的并不是佛家经卷，而是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或是父皇所赐，或是番邦所献，或是各地官员所供来的“一茶之敬”。数不胜数，皆被姬凌烟收藏了去，摆放在此处。 推开藏经楼的大门，一股微微刺骨的寒风便迎面袭了上来。这里虽是姬凌烟的“藏宝室”，却因其并不是甚贪财之人，也不好将这些贵重之物随意码放，便滕开一间屋子专门供放这些物事，只是许久也不来此处一回。隔三差五有几个宫人前来打扫一番，再无人迹。常年不见日光所致，自然有些阴森。 屋子里漆黑一片，姬凌烟站在门口缓了缓心神，待目光适应了暗处的景色，便招呼侍卫随着自己走了进去。 侍卫知道姬凌烟不是这里的常客，今日偶然来到此处，有些摸不着门道，试探地问着，“殿下想把玩些什么？” 姬凌烟摇摇头，道：“这里哪些东西品相更好一些？” 侍卫连连俯身作揖道：“小的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同殿下胡言乱语。” 姬凌烟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嗯了一声，径自走入屋中仔细端详着安放在木架之上的各种名贵宝贝。这些东西虽不曾拿出来把玩，却有宫娥时常清扫，故而没有落下什么灰尘污垢。姬凌烟慢慢地在木架前踱着步，侍卫半低着脑袋跟在身后。 这一圈走下来，姬凌烟已经挑了好几样宝贝，将其一一取出摆放在屋子中央的木桌之上，又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略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身旁的侍卫将这些宝贝用上好的礼盒包裹起来。 侍卫依着姬凌烟的话去做了。姬凌烟退出藏经楼站在屋前的空地上，让自己尽可能多地置身于温暖的阳光之下。虽说时间不长，但藏经楼中的寒气已经够让他打好几个冷颤了。 姬凌烟看着侍卫忙里忙外地将宝贝包裹完毕，自己上前将其拎起，果然有些分量。于是让侍卫打理了打理衣物，一齐走出了府门。 侍卫见姬凌烟带着自己向拱辰殿的方向走去，心中已有几分明白。殿下让自己包裹这些东西想必是要去探望煊王。但又有一丝疑惑，自己清楚太子和煊王之间有些过节，也不曾见过他和煊王有什么礼节性的来往。然而今日里太子殿下却一反常态，拿出自己府上贵重的物品亲自拜访煊王，此举着实有些奇怪。 姬凌烟果然来到了拱辰殿的府下。离府门还有好远的距离却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侍卫只顾着低头跟着前行，没料到姬凌烟会止步，险些撞了上去。 姬凌烟注视着不远处的宫殿，看着巡逻的兵丁在门前来回踱着步，心中一寻思，转身将手中的包裹向前一递，对侍卫说道。 “你把这东西拿回去吧。” “啊？”侍卫一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我说把这些东西还放回藏经楼去。”姬凌烟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言语。 侍卫心中又是一惊，有些疑惑地接过姬凌烟手中的东西，心中掠过一丝不悦，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得听话地点点头，转身顺着原路返回了拱极殿。 身为多年弟兄，姬凌烟自然清楚弟弟对自己的想法。若是这样备了厚礼去见凌云，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有些情况便不太方便再打探出来。倒不如这样平平常常地普通探望。 尽管姬凌烟心中明白，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可能从姬凌云那里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走到府门以外，两侧的兵丁马上俯身行礼。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见太子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忙上前作揖道，“不知太子驾到有失远迎，我这便告诉煊王殿下！” 姬凌烟拦住了那个管家，“不必了，我同你一齐去见他。” 管家没有拒绝，走在姬凌烟前面，步履轻盈地带着他穿过几个小厅堂，来到姬凌云休息的地方。管家恭敬地让姬凌烟在门前等一下，自己跑进殿去向姬凌云回事。 姬凌烟心想这拱辰殿好大的规矩，自己身为一朝太子都要乖乖地候在门口等主人叫自己进去。又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争执些什么，只好听话地等在门口。 过不多时，只见殿内姬凌云亲自走了出来迎接姬凌烟。身上还穿着就寝时松软的锦缎衣物，想是刚起床不多时。 “皇兄！”姬凌云拱着手迈出门槛，“今日是哪阵香风将您吹到小弟这里了？快快请进！”说罢便轻轻拉着姬凌烟的胳膊走进了殿门。 姬凌烟心中一阵好笑，心说姬凌云迎客的口气倒有几分像是那临芳苑的徐阿婆。想必他也不少去这烟花柳巷之地，慢慢地也受了些许影响。 姬凌云将姬凌烟请在厅堂上座，吩咐人去准备茶点，自己在宫人的伺候下净了面。 “兄弟这是刚起啊？”姬凌烟看着正在打理的姬凌云问道。姬凌云用丝帕抹了抹面颊，呵呵笑道，“不怕皇兄笑话。这些日子也无甚事，自然慵懒了一些。皇兄今日找我，莫非有什么事情？” 这一句很平常的问候话，在姬凌烟听来便有一些故意挑事之意。 “没什么急事，做皇兄的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姬凌烟嘴角向上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 “哦？”姬凌云此时已换上了平日居家的衣物，接过宫人托盘中的两盏茶，坐到桌子另一侧，将茶盏小心地摆放在姬凌烟和自己的面前，道，“小弟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皇兄并不曾来往过拱辰殿，自然有些惊喜。” 姬凌烟不理会姬凌云的话语出于真心还是故意寒暄，也不接他的话茬。心中想了一想，说道：“我此行确实有些事情。前几日夜里你皇嫂做一噩梦，醒来时受了些惊吓。我寻思是否宅子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昨日请一高僧在府中作法，果然发现了异样。” 姬凌云双眼慢慢眯起，凑上前去仔细听姬凌烟下面要说些什么。 “那高僧说，拱极殿的内宅修饰冲煞了五鬼，倘若不做些改动将有瘟病产生。故此来在兄弟的宅院，想四下转转看看该如何做些修缮。” 姬凌云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内心却掠过一丝怒意。自己从并不曾听说姬凌烟会轻信一些江湖术士的鬼话，再者说，皇家的府院修葺都是按照绝佳的风水排列所进行的，岂有太子的府院冲煞五鬼之说？姬凌烟这么做分明是想借此机会搜查自己的府院。 想必姬凌烟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姬凌云背后顿时生起几分寒意。但随即又安了安心，心想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姬凌烟手中，他这么说顶多是唬一唬自己罢了。 “这么说来，皇兄是当真有要紧之事。”姬凌云大呷了一口清茶，站起身来，向姬凌烟招呼了一下，“随我进去看看吧。” 姬凌烟并没有想到姬凌云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方才在编造那一席胡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按照姬凌云这花花心眼，定然不会听不出来自己话中所指。如此看来，姬凌烟反倒有些不太敢轻易随着姬凌云走了。 “皇兄？”姬凌云见姬凌烟神色有些恍惚，又唤了一声。 姬凌烟回过神来，心想如果这么拘谨倒显得自己心中有鬼了。于是输了口气，微笑地站起身来跟在姬凌云身后。 姬凌云好像真的是在向皇兄介绍自己的府院似的，从厅堂到内屋，挨个让姬凌烟看了。姬凌云没有女眷，因此也没有什么碍事的地方。姬凌烟仔细地查看了宅院中的每一处角落，尤其是能够藏得下一个人身的地方。这一圈下来，也有快半个时辰了，却没有丝毫发现。 来到姬凌云的书房，姬凌烟借口说要看看屋中的书橱摆设，趁机迅速看了看放在书案上的几封书信，猜测是姬凌云最近书写或收发的。却也没寻出什么特别之处。 回到厅堂之内，姬凌烟心绪有些混乱。难不成姬凌云和之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怪事没有关联？还有另一种解释，姬凌云敢让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搜查府院，或许是他早已将自己容易发现的线索藏在了一个密不见人的地方。 “皇兄，我这府院之中的摆设可算是工整？”姬凌云问道。 姬凌烟心思并不在府院的摆设之上，只得顺从地点点头，道，“我这便回去，依着兄弟的宅院归置一番！” “哈哈，修缮完毕后，皇兄可不要忘了请兄弟上殿内看看。” 姬凌烟笑着答应了姬凌云，寒暄了几句后，拱手而别。 走在路上，姬凌烟心中有些发堵。自己此行一点收获都没有，反而让姬凌云占了主动。这么一闹，想必已经打草惊蛇，往后再想从姬凌云身上探些什么，是比登天还难。 除非向上次禾嫣一事歪打正着，自己还有些把握。姬凌烟苦笑地自嘲道。 突然姬凌烟站住了脚步。 他猛然想起来，禾嫣是听得懂鸠婆语的。能够听得懂那些古怪的番邦语言的人，在帝台城都十分少见。然而禾嫣却在这些怪事频发的日子里再一次失踪了。这一定有什么牵扯。 想到这里，姬凌烟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