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利用
在单位，关于转正的事没有任何新消息，甚至没有人再谈论。 渐渐地，齐明远也松懈下来，他也不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老实说，当初知道梁秀芝她男人在县农行，齐明远就是想让他母亲直接去求人帮忙，并未想到通过联姻达到目的。 但田桂华想得更加周到，她考虑直接求人把握不大，通过联姻，不仅明远的转正有了靠山，还解决了儿子的婚姻大事，正好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哪知事情毫无进展，女方也没有什么动人之处，明远对联姻便失去了兴趣，他忙于工作，几乎将相亲的事抛到了脑后。 正好梁秀芝来访，田桂华认为，即使不为转正，单纯为了儿子的婚事，明远也应该表个态度。 想到这里，田桂华给出了个主意，让凤玲如此这般，问梁秀芝是否同意，秀芝听后觉得没有不妥。 风和日丽的一天中午，西山乡农村信用社的营业大厅，走进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当时正直营业部中午轮流吃午饭的时间，这位姑娘往窗口里面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要找的人。 见她东张西望，大堂经理过来问她办什么业务，她说不办业务，找人，找齐明远，对方告诉她齐明远吃午饭去了，让她在大厅等一会儿。 大堂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士，性格外向，主动陪她聊天，闲聊中问她是齐明远的什么人，她说自己是齐明远的未婚妻。 她这一说，在场的工作人员像获得了一条特大新闻，大堂经理给齐明远送信的过程中，也让营业部的其他人知道齐明远的未婚妻来找他了。 齐明远放下碗筷，急忙从食堂回到营业厅，他边走边想，自己哪来这么个未婚妻？ 他快步来到大厅，一见石凤玲，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口气中带着责怪，心想自己还没表态呢，她怎么就自称未婚妻了？ “我到乡里的街上办事，顺便来看看你。”石凤玲对齐明远的责怪毫不在意，对他的面部表情视而不见。 她今天有备而来，头发梳理的很光洁，用皮筋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脸上略施脂粉，上身穿一件白底暗格花衬衫，下穿深蓝色直筒裤，脚上是一双平绒半高跟鞋。看上去，比相亲见面那天晚上要顺眼很多。 这时，营业室里那几个同事正好没有业务，他们将目光齐涮涮地投向大厅里的齐明远和石凤玲。 “来前也不先告诉一声。”齐明远似乎还在责备。 “有什么可告诉的，我来街上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你，又没有啥大事。”石凤玲对齐明远这种态度全然不当回事。 “你吃饭了吗？”这句话让凤玲听着还像句人话。 “吃了，我们在一个小饭馆随便吃了点，她们几个先回家了。” “明远，怎么能让你对象在那儿站着？让进里面来坐吧。要不来我办公室，要不去你们宿舍。”说话的是刚从食堂吃完饭的营业部主任焦国强。 “谢谢主任，不打扰你了，我们去宿舍吧。”说这话时，齐明远脸上有点发热。 在齐明远的两人间宿舍，屋里摆了两张单人床，前面有一张小木桌，还有一把折叠靠背椅，剩余的空间就很小了。 齐明远给石凤玲倒了杯白开水，他坐在同事的床边，石凤玲坐在他的床边，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多距离，坐下后任然沉默。 “你是啥想法？”还是石凤玲首先打破沉默。 性格上凤玲像她母亲梁秀芝，表面看似有点内向，初次见面还有点羞涩，但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反而是个快人快语的直性子。 “你是说那天咱们见面的事吧？”齐明远也料到凤玲要问那天相亲的事。 “嗯。”石凤玲微微点头。 “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考虑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愿不愿意处下去？” “这件事可不是这么简单，你让我再考虑考虑。”仅从那天晚上见面给他留下的印象，齐明远不太情愿和眼前这个女孩相处。 另外，他觉得石凤玲在身份上和自己有差距，毕竟她将永远是个农民，自己虽然现在还是临时工，将来总有转正的机会，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农村环境，从内心不愿意找个在那种环境里生活的对象。 不过，眼前的凤玲比那天晚上水灵一些，整体感觉基本上说得过去。 “你还得考虑多长时间？”凤玲和她母亲都认为，男方的考虑时间不能拖得太长，处就处，不处来个痛快的，否则，二十二三的大姑娘，说不定哪天就有上门提亲的。你这里迟疑不决，遇到上门提亲的，我见还是不见？ “我再有十来天就要轮休，等我下次轮休回家给你们准信儿。”其实，齐明远前几天就该轮休，只是他不愿回家面对上次相亲的事，故意和同事调换了轮休时间。 “那好，我们等你的信儿。你这是上班时间，不耽误你工作了。”石凤玲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呃，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什么意见？”齐明远反问道。 “你说呢？我的意见你没看出来？”说着，用眼睛蔑了他一眼。 在送石凤玲往外走的时候，齐明远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 齐明远把两个轮休串到一起，这次轮休可以在家呆两天。他确实非常体谅父母，到家就帮他们干活。 在农村，除非一年那时间很短的农闲时节，像这种初夏的农忙季节，每家每户总有干不完的活。他当然知道，自己帮着干一点，父母姊妹就少受一点累。 轮休的第一天，整个白天都在地里干活，父母也没有时间和齐明远交流。 前几天石凤玲去信用社找齐明远，就是田桂华出的主意。回家后，凤玲把和齐明远见面的情况向她妈作了汇报，田桂华已经从梁秀芝那里知道了。 晚饭后，田桂华让其他子女收拾碗筷，桌子上就剩齐明远和他父母。 “明远，上次相亲那事儿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田桂华当然要当面过问。 “爸妈，你们没看出来吧，这个石凤玲还真是外向，前几天竟主动上信用社找我去了。” “真的？这孩子可够直的。”田桂华假装不知情，接着说：“她找你干啥去了？” “没别的事，到单位见到我同事就说她是我对象。”田桂华听了差点没忍住笑。 “没想到凤玲这孩子说话还这么开放。”齐长安也不知道这是田桂华在后面指点。 “她还说啥了？”田桂华明知故问，石凤玲在信用社说的话全是她教的。 “和你们一样，也是问我啥意见。” “你咋答应她的？” “我说让我再考虑几天，也就是这次轮休回家答复她。” 田桂华心想，你小子这回终于上套了。 “你和我们说实话，通过第二次见面，你对这女孩印象咋样？”田桂华继续问。 “你还真别说，那天在我们单位见到的样子，可比前一次在我大舅家见到的顺眼多了。” “在你大舅家是晚上，看不清楚。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女孩配得上你。”田桂华感觉到她的方法起作用了。 “不是我当着你们瞧不起农民，可我还是觉得她一个农村人，虽然我现在还是临时工，但我总觉得和她在身份上不般配，就算她长相还算过得去。”齐明远当着父母说出了内心深处那句话。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田桂华和齐长安几乎同时说出口。 “她永远都是个农民，可我早晚要转正。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在齐明远看来，石凤玲不仅长相一般，而且身份低微，无论哪个方面都没法和自己比，他从内心对这门亲事并不情愿。 “道理不差。但你想没想过，在你转正这件事情上，有谁能帮你？” “现在看来，没人能帮我。” “既然你提醒我们，说秀芝她男人在县农行工作，你的消息也得到了秀芝的证实，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齐明远点头承认。 “你们爷儿俩倒是想到一起了，你爸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认为直接求秀芝她男人，他不一定尽全力。” “你是说像这样通过联姻？......” “对，文明词叫联姻。一旦你和凤玲成了，他爹一定为你尽全力。” “妈，这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你和凤玲都老大不小了，谈婚论嫁很正常，咱们又没有骗谁。” “那倒是。只是这样一来，石凤玲一家都被咱们利用了，却还蒙在鼓里。”齐明远反而有了同情之心。 “你别这么多废话，要是没有转正这事，或者咱家有过硬的社会关系，我还懒得cao这份心呢。事情就是这样，我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你看着办。”田桂华说完，把脸偏向一边。 田桂华这个女人，别看文化不多，心眼却不少。 齐明远低头不语，他在回味母亲说的话。 回想自己的前世今生，齐明远觉得他不仅从未给父母增光添彩，还让父母不断为他cao心劳神。 在前世，高考落榜，民办教师多年未能转正，三十来岁还未成婚；于今生，信用社招临时工，还有即将遇到的转正和婚姻，没有一件让父母省心。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