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簪绝义
眼看令狐行达就要走到我面前,宇文承基不动声色的移了移他的位置,挡在了我和令狐行达中间,大拇指轻轻把佩剑推出了剑鞘。 “令狐行达,不许无礼!”南阳公主也挺身而出,怒喝道。 “不过是亡国的公主,这个时候还摆什么架子?”令狐行达一连杀了隋炀帝和赵王两个人,早已是豁出去要造反的了,哪还能听南阳公主的。 “我看令狐大人是迫不及待想当开国功臣了,什么亡国的公主,你好好看看这两个人是谁?”宇文承乾一个箭步从宇文化及身后迈了出来。 “这里一个是我叔母,一个是我大嫂,令狐大人是想杀哪一个?我这佩剑锋利,借与你如何?”承乾说着拔出自己的佩剑丢在令狐行达面前。 令狐行达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宇文家两位公子,踌躇了,若宇文化及登基,那承基就是太子爷,得罪他没有任何好处。 “你懂星象?”一直没说话的宇文化及开口了,他这句话一问出来,我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有门。就怕他不给我机会说,只要我说了必然让他相信。 “略懂一些,不敢说通。” “那我问你现在紫薇垣帝星陨落,那你看王气该从何处出?”昨夜柳夫人告诉过宇文化及新帝是唐国公李渊,看来他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人只会听自己愿意相信的话,我说些好听的就不怕他不信。 “现在群雄割据,妄称王者有不少人,不过却没有一处有龙纹紫气。至于新主出在何处,星象还没有指引。只怕还在蛰伏。”我卖了个关子,没有直说。 “你不用打马虎眼,说了一通等于白说。你若能明白说出新帝将会出在哪一处我才服你。”宇文智及有些恼,说话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大人非要问,冀州魏县已有隐约金光。”魏县是宇文化及后来登基的地方,干脆早些引他过去。 “冀州魏县?”宇文化及反问,“那里似乎没有谁的势力。” “现在是没有,保不齐以后会有。这么好的地方,看谁有眼光先占了去。有的时候龙纹紫气是因人而生,但也有龙脉先显的情况。大人没听过地灵而人杰的话吗?”我越说越玄乎,把以前自己看小说知道的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都用上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既然你说的那么厉害,我这里正好有一事要你帮我预测一下。”司马德戡发话了。 我心中顿时一惊,历史大事我还知道一些,若是些日常小事我怎么可能猜得出? “星象都是昭示国运大事,这些小事……” “这件事说来也不小。”司马德戡递给宇文化及一封火漆密封起的书信,“这是刚送来的历阳总管杜伏威的书信,前几日我奉大人令招抚于他,现在应该是回信来了。” “那你就预测一下这杜伏威的回应如何?”赵元枢就着司马德戡的话继续问。 刚才听到杜伏威三个字我就舒了口气,我真怕司马德戡攥两手棋子儿让我猜多少,这肯定就载了。但若是猜杜伏威对宇文化及的态度就正好撞在我手里了。 虽然我知道结果,但还是掐着手指装模作样的算了一下,才慢吞吞的说:“只怕不是众位想要的好消息。” 宇文化及听了立刻拆了那封信,读完脸色大变,慌忙递给一旁的智及和司马德戡,两个人看完也傻了眼,再看向我时眼神已经全变了。 “神……神了。”赵元枢看完信结巴着说。 “她不过是运气好,蒙对的。”令狐行达还死咬着不妨。 “你闭嘴!”宇文化及低声喝道。他此刻眉头紧紧皱起,应该还在斗争要不要相信我。 众人看宇文化及发了火,也都不敢再说话,一个个都盯着站在中间的宇文化及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看来宇文化及已经完全被我忽悠住了。果然封建迷信的力量是伟大无比的。 “紫薇垣帝星虽然陨落,但余光还在。表明大隋国运未绝,若大人在此刻强行登基,只会落人口实,许多人定会趁机打着征伐的名号起事,到时你只怕会成为天下群雄造反的靶子。” “你的意思是?” “大人完全可以效仿唐王,拥秦王登基,自己称大丞相便是。等时机成熟,再顺势称帝,岂不两全?” 宇文化及又皱着眉想了半天,才说:“此事容后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他话没说完,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人。 那人进来向宇文化及行了个拱手礼之后站定,叫了声“大哥”。他应该就是宇文士及了。 “老三,我不是让你去找吴兴郡守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别提了。”宇文士及一脸懊恼,“我还没将大哥的计划说完,他就将我赶了出来。我又呆在吴江劝了他几日,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可沈法兴知道了江都宫变之后,竟然要起兵征讨大哥。我就匆匆赶回来报信。” “这个沈法兴,好大的胆子,他能有多少人,就敢讨伐我?” “沈家在吴江是名门望族,宗族都有数千家,他又打着为天子报仇的旗号,力量不可小觑。” “啪!”突然一声脆响,南阳公主上前给了宇文士及一耳光。 “公主你怎么来了?”宇文士及捂着自己的脸,一脸错愕的看着南阳公主。 “你前几日说有事出门,竟然是去说服别人一起造反!宇文士及,我父皇也是你岳父,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南阳公主又抬起了手臂准备再打一耳光,却被宇文士及拦住了。 “你先不要激动。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是父皇给你的爵位太低,还是俸禄太少?”宇文士及只挡住了南阳公主的右手,没料到她竟又抬起左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下虽然是左手打的,但动静比刚才那声还大,南阳公主一定是卯足了全力,我听着都替宇文士及疼的慌,连司马德戡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够了!”宇文士及有些恼了,“你父皇昏庸无能,荒yin无度,天底下反他的人多得是,我们只是顺应民意起事。” “啪!”所有人都没料到南阳公主又打了第三掌,打前两掌时她还满脸怒火,一副恨不得打死宇文士及的表情,但这第三掌打下去,她的眼泪反而跟着下来了。 “公主和叔父的感情一向最好了,公主今日怎么舍得下这么狠的手?算了吧。”承乾上去劝道。 南阳公主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不住的掉着,右手也抖得厉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肯定也很疼。她那三个耳光打在宇文士及脸上,却也狠狠的打在了自己心上。 “公主,我一向对你很是敬重,你现在竟然殴打夫君,岂不是罔顾了夫妻道义?”宇文士及被当众扇了几个耳光,脸上自然挂不住,不得不说些话来挽回些颜面。 “夫妻道义?”南阳公主本来已经从愤怒变为哀伤,听到宇文士及这句话一双柳眉又扬了起来。承乾一看气氛不对,慌忙上前拦住了她,才避免宇文士及挨第四掌。 “你既然要跟我讲道义,我就先给你讲讲君臣道义!”南阳公主又要扑向宇文士及,被承乾一把拖住了。 “公主,还请顾念夫妻情分。” “你放开我!”南阳公主怒喝,“你放开,放心,我不会再打他。” “真的?” 南阳公主瞪了承乾一眼,他慌忙松了手。 “今日这么多人在,也正好有个见证。”南阳公主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整了整衣服,声音变得镇定、平淡许多。 “见证什么?”宇文士及问。 南阳公主从发间拔下一支并蒂海棠花的双股金簪,“这支金簪是我们成亲之日你簪在我发中的,从此我日日戴着,从不离身。今日,”南阳公主说着两手用力一掰,将手中的双股金簪分作两只,簪顶的并蒂海棠也一分为二。 “你我,恩断义绝!”南阳公主说完将破损的发簪用力掷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愣在当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若只是夫妻吵架,大家说和说和也就算了,现在国仇家恨掺杂其中,根本无可挽回。 “公主,你……你何必如此绝情?”宇文士及更是震惊,愣愣的看着南阳公主。 “我现在跟你是仇家,又岂能再做夫妻?我只恨我自己心软,不能亲手杀了你,以解我心头之恨!”南阳公主又走到宇文化及面前,“你若想杀了我,最好就趁现在动手。但你若留得我性命,就莫怕我日后向你报仇!” “大哥!”宇文士及听南阳公主这样说,慌忙跪下,“我求你留下公主性命。” “你不必替我求情,你我现在已是路人,以后生死富贵各不相干。” “来人。”宇文化及看了看自己弟弟,沉着脸吩咐:“送南阳公主去流珠堂给杨广守灵。没我吩咐,一步也不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