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情仇
令狐行达缢死隋炀帝之后，大局已定，只是还未找到赵王，终究是隐患，当下众人也不再理会昏厥过去的萧皇后，便一起出去寻找赵王杨杲。 宇文化及走后，我跌坐在地，不知所措。此刻显仁宫外所有的人都在全力寻找赵王的下落，现在我带着他是肯定混不出宫的，但留在显仁宫里更是死路一条。 “凝曦jiejie。”刚才吓晕过去的赵王现在已经醒了过来，抓着我的衣袖哭着问：“父皇他死了吗？”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这个噩耗，只能不说话当默认。 “父皇！”赵王翻身站起，冲向殿中，跪倒在隋炀帝身边大哭起来。 “杲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逃命要紧！”我慌忙上去拉他，生怕他的哭声将人引来。 “你别碰我！”赵王推开我，“我都看见了，刚才杀我父王的是你公公宇文化及和你的驸马！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赵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提起柳夫人自裁用的宝剑，“我要杀了你给父皇报仇！” “你疯了！”我慌忙退后几步，“我要是想害你，刚才只消一句话，你就立刻碎尸万段了。我是想救你啊！” 赵王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嘴里嘟囔着“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 “杲儿，我是你jiejie，你要相信我。现在整个丹阳宫的人都在找你，还是快想办法逃出去为好。” “显仁宫东偏殿种着蔷薇花的那堵宫墙内侧有个门，可以通往宫外。”萧皇后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轻声说道。 赵王手里的剑立刻就架在了萧后的脖子上，“妖后！都是你勾结jian臣，害死了父皇！” 我抱住赵王，把他拖开，年轻人就是爱冲动。“现在不是杀她的时候，你杀了她也没用。你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要先保住性命，再图大业才是。” 我看向萧后，她正把隋炀帝抱在怀中痴痴的看着，一边用手帮隋炀帝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胡子。 “显仁宫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有门呢？” “当然是你父皇为了和宫外的女子欢会了。”萧皇后淡淡的说。隋炀帝已经死了，以前的争风吃醋变得异常可笑。 “你信她的鬼话吗？”赵王问，“她最恨我母亲萧贵嫔，怎么肯救我？” “凝曦，”萧皇后抬头看向我，“你说的对，是我太天真了，竟信了宇文化及那老贼的话。我愧对皇上啊！杲儿，你相信我。现在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你是皇上唯一的寄托了。我不会害你的。你们还是快走吧。”萧皇后第一次用如此谦和恳切的语气和我说话，说完她又抱着隋炀帝哀哀的哭了起来。 “不管真假，信她起码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才是死路一条。我们走。”我招呼赵王。 他又跪在隋炀帝面前磕了几个头，起了个定报父仇，夺回杨氏江山的重誓，才哭着跟我出了显仁宫。 “凝曦jiejie，出了宫我们要怎么办？”赵王看到宫外横陈的无数尸首有些害怕，紧紧牵着我的衣角抖着声音问。 “现在叛军四起，你们的臣子中没有一个是信得过的。我带你去突厥找义成公主。只有她愿意也有能力救你。”这不是我的突发奇想，隋炀帝早就跟我提过，如果真的亡国了，就让我投奔义成公主，公主是个忠孝之人，又对大隋情义深厚，她一定会出手援助。 “到了。”虽然我对丹阳宫并不熟悉，但这堵蔷薇花墙实在开的好，所以也来看过几次。我还记得它白日的样子，绿叶葱笼茂盛，大朵大朵的蔷薇几乎遮住了整堵宫墙，远远的就香气扑鼻。 萧后也没有说门是在宫墙的什么位置，我只好一路摸索过去，果然在差不多中间的位置摸到了一扇小小的木门。 “什么人！”黑暗处突然炸起一声厉喝。 躲藏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快速将赵王推进身后的茂密花丛，然后自己挡在了前面。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一对兵士打着火把过来，领头的那个将手里的火把都快送到我脸上来了。 “我……”我紧张的要死，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谁了。 “凝曦？你怎么会在这里？”宇文承基从队伍后面冲了过来，一脸惊喜的看着我。 看到他我顿时放下心来，“我本来想找个僻静地方躲起来的，谁知道太害怕，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我一镇定下来，脑子顿时恢复正常转速，迅速找了个搪塞的理由。 “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怕。”宇文承基轻轻拍着我的肩安慰道。 “你们再去别的地方找。” 众人听主将吩咐，便收了兵器，转身走了。 “丹阳宫里太危险了，你又身份特殊。我现在立刻送你回家！”宇文承基拉了我就走，我也不敢乱说话惹他怀疑，只能跟着走。还好已经找到了出口，赵王今夜肯定可以安全逃出去。 宇文承基带着我一路出宫，隋炀帝一死，现在宫里的禁卫军已经放弃了抵抗，宫里的打杀声小了一些。只是不时遇到叛军借搜查的名义顺手牵羊，将各个宫苑翻了个一塌糊涂，他们见了宇文承基也不避讳，看来趁火打劫是每个军队都默许的规矩。只是可怜了那些宫娥，今夜肯定都备受凌辱了。 我们两个默默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好容易到了家里，我才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累晕过去了。 “我太累了，要先去睡了。” “凝曦，”宇文承基拉住我，“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今夜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知道他想说隋炀帝已死和他父亲造反的事，但我现在实在没力气跟他讨论这个，只想好好睡一觉。管它天崩地裂、改朝换代的，都留到明天再说。 “我真的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我解开他抓着我的手，要走。 宇文承基却上前一步将我抱在了怀里，他的身体不知为何颤抖的厉害。 “你父皇已经……已经驾崩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本来想要瞒着你，但你迟早是要知道的。与其别人告诉你，不如我来说。今晚的叛乱是我爹一手策划的。你父皇的死也和他有关。”他一口气说完，还是死死的抱着我，好像生怕我知道了他爹是我的杀父仇人之后会立刻离去一样。 宇文化及杀了隋炀帝，这是我一早就知道是史实，虽然在这中间我和隋炀帝成了父女，但我对他的感情还没有深厚到因为他的死去恨宇文化及的程度。宇文承基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恨他，从而离开他，但事实上是他会因为自己内心的巨大愧疚，亲手断了我们才刚萌生的感情。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就当我一直不知道不就好了吗？” “你……你都知道了？”宇文承基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惊讶的看着我问。 “我比你还要早就在显仁宫内。” “你看见了一切？”宇文承基的脸色瞬间煞白，后退了几步，“天啊，你看着我爹杀了你父皇！” “勒死我父皇的是令狐行达。” “这有区别吗？是我爹策动谋反，皇上死在谁手里都是他的错。”宇文承基抓着头发痛苦的蹲在了地上，“你竟然亲眼看着，亲眼看着……”我感觉他都快疯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他平时连生气都很少。 “相公，你听我说，我不恨你，真的。正因为我当时在场，我知道你并没有参与这件事，你还试图阻拦你爹杀我父皇。”我也蹲下身来，试图去拥抱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你不要叫我相公，我不配做你相公！我爹谋反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应该拦着他的！可我竟然天真的相信他的话，以为他只是觉得圣上昏庸，想拥齐王登基，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宇文承基突然拔出了他的佩剑。 “你要干什么？”我扑上去想抢，却被他推开了。 “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又不能杀了我爹为你报仇，我能做的就是以死谢罪！” “你发什么疯！”我不顾一切又扑了上去，伸手直接抓住了剑刃。“你要是死了，我也马上自刎！” 看到我手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流了下来，宇文承基这才冷静了一点，丢掉佩剑，奔到屋里去拿药箱。 我捧着鲜血淋漓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现刚才他要自尽的时候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 “我来帮你上药。”宇文承基捧过我的手，小心的擦净上面的血迹。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液体砸在了我的手心里。他哭了？ “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让你永远快乐的。但……但现在你最大的痛苦却是我间接造成的。”宇文承基说着说着眼泪淌的更厉害了。 “你真是傻。”我手上全是药，只好用手背给他擦了擦眼泪，“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怪你。这件事跟你无关。” “我知道你不想我太内疚，可是你父皇……” “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好吗？而且，我真的，真的一点恨你的意思都没有。” 折腾了一夜，不知不觉间，东方已渐渐泛白，远处的天空已经浮起一抹娇艳的红日。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正好照射在了我们身上。 我眼前的男子被朝阳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色光圈，他那双黑如墨玉的双瞳还有泪光闪耀，他那双好看俊逸的眉毛紧紧皱起，平时总挂着一丝浅笑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不是你造成了我最大的痛苦，而是我造成了你最大的痛苦。 我心里一阵不忍，凑过去轻轻吻了他。他的睫毛很长，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它们扫到了我的眼睛。他的嘴唇虽然在不住的颤抖，但却像他的人一样，温暖柔和。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真的不会恨他。 我笑了，离开他的嘴唇，握住他的双手说：“你如果死了，我就真的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宇文承基定定的看着我，嘴角终于又泛起了他平日的笑容。 “公子，老爷让您速速进宫。”李管家突然快步跑了过来，喘着气说。 宇文承基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你去吧，这一天是迟早要面对的。” “你先去睡一会儿吧，都一夜没睡了。”他又嘱咐了我一句。 “我略躺一躺也要进宫去，我还要去……殓了我父皇。”隋炀帝毕竟待我也不错，我也要略尽孝心才是。 宇文承基眉毛又是一皱，拍了拍我的肩，转身走了。 “李管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直说。”我看李管家回完话也不走，不住的拿眼睛瞄我，就知道他有话想说。“若只是皇上已驾崩的事，就算了，我已经知道了。” “公主，刚才公子的卫兵说今早抓到赵王杨杲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