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塔子沟到龙潭不足四里路,袁茵茵今天因为高兴,步子迈得很快,只一会儿,就到了龙潭。快进村口时,她回头一看,王义像个淘气的小孩子,卷起裤角跑到路边的小水沟里捞鱼去了。袁茵茵默默地一笑,加快了步伐,当她走到朱庆林家的院门前,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心怦怦跳了起来。朱庆林的妻子吴香云,本是袁茵茵的姑表姐,吴香云比茵茵大八岁,她们是一对很好的闺中挚友。在袁茵茵的心目中,吴香云是世界上最好的jiejie,她小时候,吴香云常来带她玩,对她百般呵护和关爱。后来袁茵茵长大些时,叔叔把她接到北平读书,此后,她与表姐吴香云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即便茵茵寒暑假回来,但那时吴香云已经嫁人了。可是前几年,茵茵从北平回来时,听人们说朱庆林当了自卫团团长,替日本鬼子和伪军做事,茵茵是个爱国青年,她痛恨鄙视出卖祖国、出卖良心的人,所以断绝了与表姐的来往。袁茵茵想,如果不是今天于大哥来找我,自己对表姐还不知要恨到什么时候。 袁茵茵抬头望了一眼朱家院门,深深地抽了口气,迈步走进院子。举目一看,刚好朱庆林在院里的小园子里耪葱,袁茵茵看见朱庆林,高兴地喊: “表姐夫你好,我表姐呢” 朱庆林一抬头看见袁茵茵,惊讶地说: “呀,这不是茵茵表妹吗什么时候从北平回来的稀客呀,香云,快出来,看谁来了。” 朱庆林的妻子吴香云,是袁茵茵的姑表姐,汉jian二皮狗是她的姨表兄。在这之前,袁茵茵对自己的表姐表兄恨之入骨。不过现在好了,袁茵茵知道了表姐夫是假汉jian真抗日,内心有说不出的愉悦。她自信地想:我就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表姐匹配的,定然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吴香云听说袁茵茵来了,急忙奔出屋门,在院子里,这对表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表姐,我好想你呀。” “表妹,我何曾不是一样,心里天天念叨你。” “香云,快请表妹进屋呀。” 朱庆林吩咐妻子让袁茵茵进屋,而他自己却悄悄地走到院门前,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人盯梢。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对任何人都要加一份防范,丝毫不能放松警惕。村子里肃静得很,这几天因为没有鬼子伪军来捣乱,老百姓都放心地耪地去了。朱庆林见四下无人,回身关上院门,在院中心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屋。 吴香云看见已经出落得珠辉玉丽、楚楚动人的袁茵茵,话匣子打开了。问北平他叔家怎么样婶子对她好不好北平的时局怎么样北平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是不是袁茵茵一一作了回答。这对久别重逢的表姐妹,仿佛是东村的李大婶,看见了西村的杨大娘,那股亲热劲,天南地北聊起来没完了。吴香云是过来人,她看见表妹两腮红晕,眼底生情,心想表妹一定是有了意中人,因此问: “我的表妹越来越漂亮了,但不知哪家公子有艳福,能拨动表妹爱之情弦!” 别看吴香云是一个农妇,但她可是十里八村的才女,因袁仲坤和他的jiejie袁仲兰姐弟情深,所以他请先生在家教袁茵茵读书时,让吴香云与她一同上学。吴香云在学习上勤奋刻苦,四年的学生生涯,给她打下了很好的文学基础,所以吴香云看书写信都行,有时说话还文诌诌的。她这一句谁家公子有艳福,能拨动表妹爱之情弦,吓得袁茵茵噌地站起身来,心想糟了,差点误大事了。袁茵茵呼地吐出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她顾不得回答表姐的问话,眼睛瞟了一眼院中的银杏树,神情严肃地对朱庆林说: “大哥,你院子里杏树上的杏,个头好大呀,卖我二斤行吗” 朱庆林一听袁茵茵说的是暗号对白,忙说: “买二斤还不够我费事的,要买得买五斤。” “那好,我就买五斤。” 暗号对上了,作为第一次与地下党接头的袁茵茵既高兴又激动,她赶紧说:“表姐夫,病人在哪里快让我给他看病去。” 吴香云听见表妹说出暗号,暗号是组织机密,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呀。吴香云心中大喜,表妹参加革命了,她忙问: “表妹,你也参加革命了,什么时候参加的” “刚才。”袁茵茵未加思索地说。 朱庆林听到刚才两个字犯疑了,他本来是要带袁茵茵去看潘凯的,可一想这事千万大意不得。前段时间联络站被破坏,就是叛徒出卖了联络秘密,使联络站遭到袭击,给党的事业造成很大损失。不行,袁茵茵虽然是妻子的表妹,可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她了。朱庆林回身拦住袁茵茵,口气严厉地问: “是谁介绍你参加革命的” “没有哇,这参加革命还用人介绍吗自愿的呗。表姐夫,快别耽搁时间了,带我看病人去吧。” 朱庆林越听越不对劲,像她这样的娇小姐,哪有不经人介绍就参加革命的,此事疑点太多,大意不得。朱庆林一伸手掐住袁茵茵的脖子,凶巴巴地说: “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袁茵茵被朱庆林掐得透不过气来,心中除了委屈,更有一份气恼。她想,我好心好意来治病救人,反而受到这样的凌虐,心里很难过,眼泪围着眼圈转。吴香云一看,袁茵茵脸憋得通红,她赶忙上前捭朱庆林的手,急急地说: “快松手,快松手哇,你这样掐着她,她还能说话吗表妹快说,是谁让你来的” 朱庆林松开手,袁茵茵用手摸着自己的玉颈,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抬头盯着朱庆林,恶狠狠地说: “你真是个浑蛋,真是个大混蛋。你以为是鬼子伪军派我来的,你要掐死我。告诉你说,是你们的于队长于海生,亲自到我家请我来给潘政委看病的,我说没有人介绍,难道我说错了吗” “哦,对不起表妹,如果你早说是于队长派你来的,就不会有刚才的误会了。我手重,掐着你了吧,对不起。” “还说哩,你不是掐着我了,是你快把我的脖子掐断了。说什么我早说是于队长派来的就不会有误会,还没等我说你就掐住我了,差点没把我掐死。表姐啊,你要替我报仇!” “真是的,看你给表妹掐的,脖子都掐红了,”吴香云心疼地为袁茵茵揉脖子,“好好,表妹受了委屈,表姐我一定为你报仇。表妹,我们先看病人去。” “走。” 袁茵茵说了个走字,恶狠狠地瞪了朱庆林一眼,然后转身随吴香云走出东屋。袁茵茵一看,潘凯被隐藏在西屋的倒栅里边,窗户用牛皮纸糊着,屋子里黑暗暗的。吴香云急忙掌上灯,袁茵茵走到炕前,俯身一看,只见潘凯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脸色腊黄,呼吸急促。袁茵茵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好烫手,于是她赶忙拿出体温计给他挟好,又从腰间取下听诊器,解开病人的衣襟,为他听诊。听诊器刚按在病人的肺部,就听到里面有杂音,袁茵茵知道,这是肺部有积水的原故。再听心脏,还好,他的心脏没有问题。袁茵茵收起听诊器,用手敲敲病人的胸部,又翻翻病人的眼皮,检查完毕,这才从病人胳窝里取下温度计。一看,啊!袁茵茵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四十二度!高烧得这么严重。她赶忙拿出一个小药袋,这药袋里面有桑白皮、杏仁、白术、返魂草、百合、人参、核桃仁、黄连、棉花根、甘草,共十味草药。袁茵茵把药袋递给吴香云,急切地说: “表姐,这些药都是治肺病的,你快去煎了给病人喝。” “好,我马上就煎。” 吴香云煎药去了,这时潘凯的身子慢慢动了动,随即艰难地睁开他那双浮肿的眼睛。看见袁茵茵,他干裂的嘴唇微微抖了抖,气喘吁吁地说: “袁小姐,谢谢你……来给我看病。” “怎么潘政委您认识我”袁茵茵诧异地问。 “那天在塔子沟村口,你对华书记说,要求……要求参加八路军,我见过你。袁小姐,请你转告华……华书记于队长他们,我这病不……不打紧,过几天就……会好的。请他们放心,中国没有解放,我是……是不会去见马克思的。哈哈……我还要……我还要看到全……全人类解放……” 潘凯的这番肺腑之言,袁茵茵听得泫然欲泪,这就是一个共产党人高尚的情cao。重病缠身,无医无药,他不叫一声苦,他没有一声怨。而且,听说他的结发妻子已经病故,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女儿,分别寄养在别人家中。他的心该是怎样牵挂他那支离破碎的家,可是他想的却是中国的解放,是全人类的解放。袁茵茵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奔流,她捂着脸从西屋跑到东屋,伏在柜子上哭了起来。 正在给潘凯煎药的吴香云,看见袁茵茵哭着跑进东屋,以为是潘凯咽气了,吓得她妈呀一声坐在地上,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张嘴就哭了起来: “唉呀老潘哪,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呀,你的命……” 正在陪护潘凯的朱庆林一听,心想香云嚎的什么劲呀,老潘明明在这儿躺着,她怎么说他走了呢。朱庆林三步并作两步走出西屋,这时在东屋哭泣的袁茵茵,听表姐哭诉老潘已经走了,怎么,这一会儿就咽气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耽误了大事,是我来迟了,我来迟了。袁茵茵想到于海生的重托,悔恨交加,她跑出东屋抱着吴香云失声痛哭起来。朱庆林看着这一对伤心欲绝的表姐妹,极不耐烦地喝道: “咳咳,我说你们这姐俩怎么了这么大哭大嚎地也不怕影响病人休息” “你说什么,影响病人休息”吴香云噌地站起身来,拉着朱庆林的手问,“你是说老潘还好好的他他没……”吴香云一转身用手指着袁茵茵,“那你……” 袁茵茵听说潘凯还活着,高兴得差点蹦起来,随即莫明其妙地看着吴香云。她那花瓣似的朱唇抖动着,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淌,却笑吟吟地说: “那刚才表姐你……” “你什么你呀,”其实,到现在为止,朱庆林也不清楚这姐妹俩,为什么哭潘凯走了。他想不通,不知道她们中了什么邪,因此心中十分气恼。朱庆林一双怒目瞪视着吴香云和袁茵茵,斥声说,“瞧你们俩那样,一对神经病!” 清晨,太空晴天一碧,只有几片薄雾轻纱似的白云,在一望无涯的空中悠悠地慢慢地浮动着。 刘福余早早起了炕,到山上砍了一大捆柴回来,早饭后,他还要到各村去筹粮。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筹集粮食最难的时候,很多老百姓家里都没有了粮食,有时刘福余还把从地主老财家筹来的粮食,给那些特别困难的人家送去一些。当人们对他千恩万谢时,他总是说这样的几句话: “乡亲们,不要谢我,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武工队,是专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与穷苦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共产党领导的队伍。这些粮食,是党叫我给你们送来的。” 于是老百姓感动得痛哭流涕,一迭连声地说: “谢谢共产党,谢谢共产党,谢谢武工队,谢谢武工队。” 每次刘福余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这些天来,因为没有鬼子伪军出来捣乱,可把刘福余这个财粮助理忙坏了,一天要走好几个村。这段时间,地主老财也老实多了,刘福余去谁家筹粮,不管多少,没有空着手出来的。短短的十几天,刘福余共筹集了七八千斤粮食,二百多斤食盐和一百多斤豆油。有了给养,大部队一到,就不愁吃的了。 早饭后,刘福余的大哥刘福纯看见弟弟又要出门,上前问: “二弟,你今天还要出门吗” “要去,大哥,”刘福余望着大哥,心里生起一股强烈的歉疚感,自己参加革命以后,家里所有的重活都落在大哥一人身上。他的三弟刘福良瘦小体弱,什么重活都干不了,所以刘福余才把这个弟弟送到沈阳一个亲戚家,希望他在那里学点手艺。时局不好,抗战打响后,弟弟又跑了回来。而自己只顾忙于部队的事,家里活从不过问,大哥辛苦劳累却毫无怨言,刘福余心里酸酸的,我对不起大哥。唉,刘福余一声无声的叹息,幽幽地说,“大哥,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你就说吧。”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刘福纯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他知道二弟做的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所以他心甘情愿地担起这个家庭的重担,用他的无怨无悔来关爱他的两个弟弟。特别是对刘福余,刘福纯认为,刘福余是刘家的骄傲,只是刘福纯不善言辞,但心中为有这样的弟弟感到自豪。刘福纯看着自己的二弟,平静地说,“二弟,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把咱爹的坟修一下,前几天我路过那里,看见咱爹的坟边让水冲了。” “是这样,那好。大哥,等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忙完这阵,一定抽个空,咱哥仨去把爹的坟好好修一下。” “余儿呀,为你爹修坟的事你就不用cao心了,”刘大娘是一位思想进步,有见地的伟大的母亲。她知道她的余儿打鬼子,打伪军,惩治地主老财,劫富济贫,是在为穷苦人打天下。这事千万耽误不得,所以她说,“余儿,修坟不是什么大事,有你大哥和你三弟去修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那好,娘,大哥,我走了。” 刘福余走出院门,正要朝村西头走,刚好这时袁茵茵从他家门前走过。袁茵茵看见刘福余,高兴地说: “二哥,你一个人干什么去” “哦,是茵茵哪,我想到山上打野鸡去。”刘福余说。 “打野鸡你也没带火枪呀。” “有这个就行了,”刘福余掏出弹弓握在手里,笑着问,“茵茵妹子,这么高兴,你干什么去” “不告诉你。” 袁茵茵格格地笑着跑了,这两天她特别高兴。经她调治,潘凯的病情大有好转,华裕民服了她的偏方草药后,胃痛病再没犯过,武工队员们都称赞她小神医妙手回春。今天,袁茵茵约了于海生陪她到山上去找灵芝,给潘凯配药。当袁茵茵哼着动听的小曲,蹦蹦跳跳地朝前走时,从道旁的高粱地里突然走出两个人。 “茵茵姐。”王义叫。 “哦,怎么是你们”袁茵茵看见她与于海生中间多了个王义,脸上掠过一抹失望的神采。但随即一想,于大哥身为八路军武工队的队长,有组织纪律在约束他,怎么可能单独与我一个女孩子家进深山老林。再说,王义是警卫员,保护队长是他的职责,因为袁茵茵想得开,所以她甜甜地笑着说,“于大哥,小王,你们看,今天天气多好哇。天空蔚蓝蔚蓝的,好像刚用净水清刷过一样,这样的天空,才叫真正的玉宇无尘,太美了。” “茵茵姐真不愧是大学生,女才子,一说话就带着诗情画意。茵茵姐,你打算带我们到哪儿去找灵芝呀”王义问。 “是啊,今天的天气太美了,”于海生感触良深地说,看来,今天于海生也挺高兴,因为潘凯的病很快就可以痊愈了。于海生非常敬重潘凯,而潘凯对于海生,就像关爱自己的小弟弟一样在关照着他。这次袁茵茵妙手回春救了潘凯,于海生很感激她,“袁茵茵,山里真有灵芝吗” “当然有哇,我怎么能骗你们呢我带你们到窟窿山去。那里就有灵芝,我小时候跟父亲去採过的。” 袁茵茵说完,向于海生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一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底碎花紧身短绸衫,下配一条天蓝色的纺绸裤子,这种清纯典雅的装束,看起来十分优雅高贵。而她那头柔丝般的齐肩短发,束着一条红色的发带,让她在优雅中带有纯真俏皮的气质,使她更加显得清丽脱俗,楚楚动人。袁茵茵是一位内在美外在美兼具的女孩,令所有的男孩子为之倾心。望着她,于海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排遣掉心中所有的情感杂念。 很快,一行三人来到了窟窿山下,袁茵茵高兴地说: “到了,我们进山找灵芝吧。” “找灵芝茵茵姐,”王义像个淘气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柳条,一边抽打着身旁的灌木,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连灵芝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找呀。” “哦,这个简单,你没看过灵芝,准看过蘑菇吧。灵芝就像蘑菇那个样子,快找去吧。” “什么,灵芝像蘑菇”王义叫了起来,“茵茵姐,你不是唬我们吧,跑这么远来找蘑菇当灵芝。” “什么叫找蘑菇当灵芝,告诉你,蘑菇就是蘑菇,灵芝就是灵芝,灵芝和蘑菇是有区别的。哦,我知道了,”袁茵茵用手点着王义,这几天她和王义经常接触,已经很熟了。袁茵茵对王义天真、活泼、淘气的性格非常喜欢。只见她那双长睫毛覆盖下的大眼睛一闪,狡黠地看着王义说,“你这个小淘气鬼,是不是嘴馋了。想自己到山上去找野果子吃,不愿意找灵芝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喂,你们快来呀,”袁茵茵王义还在斗嘴,于海生在那边喊了起来,“袁茵茵,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灵芝” 袁茵茵和王义赶紧跑了过来,只见于海生手上果然拿着一颗灵芝。袁茵茵接过灵芝,高兴地说: “是灵芝,这就是灵芝。小王你看,灵芝与蘑菇不同,灵芝是木性的,摘下来就是干的,捭都捭不动。” “哇!这就叫灵芝,”王义摇头晃脑地说,“人说灵芝是神来之物,这神来之物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我看它也不神了。” “怎么不神,不神为什么你连见都没见过。”袁茵茵用她雄辩的口才,鼎力辩驳,“告诉你说,容易找到是因为我们这里乃真正的龙光射牛斗之墟,物华天宝之地。这里不仅有灵芝,像人参、何首乌这样的珍稀药材也能找到。说不定,我们今天还能找到一颗千年人参。” 袁茵茵正津津乐道地说着,王义突然看到了一颗灵芝,高兴得大嚷大叫起来: “茵茵姐快来呀!我没找到千年人参,但我找到灵芝了!我真的找到灵芝了!” 就在王义大喊大叫的时候,袁茵茵在一棵松树的枯根上一下子找到两颗灵芝。大家都有了收获,这时,他们已经登上了窟窿山顶。于海生举目一望,四周山峦重叠,峥嵘挺秀,山涧溪流飘落,洋洋洒洒,水雾渲腾,令人欣然激动。特别是眼前这块巨石,形状酷似一头坐卧的大白象。真是大自然的杰作,象身与象鼻之间有一个如同公园的月亮门似的、阔两丈有余的大圆窟窿。望着白象石,于海生被这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威力所震慑;在那形如苍龙的山崖上,每一块巨石,每一道清泉,每一棵树木都像被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所牵引;窟窿山,宛如一块巨大的天然盆景,惟妙惟肖地安置在群山之间。啊!太美了,领略此景,如入仙境的惬意油然而生。其实,于海生并不是第一次登窟窿山,但是,以前每次到这里都是与鬼子作战周旋,所以根本无暇顾及这奇特的景观。 袁茵茵站在山梁上,立刻被这大自然的美景迷惑。满山遍岭像铺上了一层花地毯,有白色的,黄色的,姹紫的,嫣红的,各种色彩交相辉映。微风吹来,芳香阵阵,蝶舞蜂喧,伴着一啼一声翠鸟的娇鸣,仿佛进入了一个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袁茵茵望着眼前的一切,欢欣无限地说: “哇!这山顶多美呀!” “茵茵姐,你以前没来过吗”王义问。 “这山顶,我只来过一次,可那时我还很小。爹爹每次上山采药,顺便把我背来,但每次只到半山腰就採够了所需草药,爹爹就把我背回去了。只有那一次,爹爹把我背到了山顶,我记得那是个秋天,满山遍岭都是红彤彤的野枣和榛子。我高兴坏了,别的我什么都没看,光顾摘枣和榛子了。啊!原来这山顶这么美呀!” 袁茵茵说完,高兴得像只蹁跹的蝴蝶,在灿灿如云的山花丛中飞来飞去。阳光把她的玉貌花容,衬托得格外晶莹,使她显得那么灵秀动人,纤尘不染,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于海生望着玉雕般美丽的袁茵茵,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多么纯真而善良的姑娘,她不仅天份绝高,知书达理,而且冰清玉洁,内在美外在美兼具。如果没有战争…… “队长,你看茵茵姐今天多开心啊,好像一位快乐天使。” 王义的说话声把于海生从沉思中唤回现实,于海生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他是一位革命意志坚定的人,大敌当前,他立刻抛开儿女私情,把自己定位在理智的堤坝上。 静默的窟窿山,阳光下分外秾艳。 袁茵茵折了一大束各色鲜花抱在怀里,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这边走来。用她清脆的、甜润的嗓音,随口念了一首小诗: 莺飞燕低语, 烟柳正春风。 百草千花径, 疑是阆苑中。 “好诗。”于海生热情地为袁茵茵鼓掌。 “什么好诗呀,我是胡诌的。听说于大哥文武兼资,我献丑了。” 袁茵茵说着,她那双如仪美眸向于海生深情款款地直射过去,此时于海生也正看着她。当两对明眸交会的刹那间,彼此都已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他们的内心世界。袁茵茵的心颤抖了一下,但她能够理解,像于海生这样的热血青年,为了民族的自强与气概,投身革命,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超越界线一步。而自己深爱的人,也正应该是敌我疆场上的勇士,而不是爱情的俘虏。袁茵茵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她怕于海生尴尬,于是欢欣无限地说: “于大哥,我们塔子沟很美是吗你看那妙峰寺双塔,始建于辽代天祚年间,至今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虽然历尽沧桑,但仍然保持着当年的雄姿。” “是啊,塔子沟太美了,这里层峦叠翠,碧水潺潺。可谓水因有山而明丽,山因有水而妖娆,你看那南谷瀑布……” 于海生的话没说完,他前面不远处的芳草丛中,呱啦一声飞出一只美丽的金色山鸡。于海生刚要接着说什么,这时在一旁编花冠,一直没有吭声的王义抢过话头,调皮地说: “队长,这里是山美水美人更美。” 于海生没有理睬王义,他深深地抽了口气,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感触良深地继续说: “看那南谷瀑布,高崖泻水,落差数十米,真是‘徒壁瀑布惊风雨,飞银腾练下龙潭’。赏此永恒之美景,真有净人心魄和恍若置身于仙境的惬意。” 袁茵茵听于海生说赏此永恒之美景,真有净人心魂和恍若置身于仙境的惬意,顿时心花怒放。她想起古人诗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袁茵茵为自己与于海生,这个令她倾心爱慕的人,彼此心意相通,又平添了一份感动。于是兴奋地说: “于大哥,你说得太对了,知道吗,我们这里就是仙境耶。远古时代,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还有秦皇汉武,这些远古帝王一直派人入海求仙,寻访三神山。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三神山就在我们塔子沟……” “嗨嗨,茵茵姐,”王义起身走了过来,看着袁茵茵说,“你说塔子沟有三神山,告诉你说,牛皮吹大了可要爆炸的。” “谁说我是吹牛,本人有理有据,”袁茵茵今日能与素心人在一起看山观水,心情十分高兴。她欢快地说,“于大哥,古人所指的三神山真的在塔子沟。” “哦,怎么见得,”于海生听袁茵茵说,三神山在塔子沟。因此颇有兴趣地问,“此山何在” “好,我们都坐下,”袁茵茵看了于海生一眼,自己先坐在草地上,然后兴致勃勃地说,“我告诉你们,那三神山中的蓬莱、瀛洲,蓬莱就是这里的东龙门山,灜洲是西龙门山,而方丈就是窟窿山。古文记载,山上有不死药,以黄金白银为宫阙,你们看那东龙门山,山势峥嵘,直插云端。远远望去,那含烟罩雾忽隐忽现的奇峰之巅,宛如远离尘嚣的天宫仙境,美极了。而东龙门山与西龙门山,两山像两位剑拔驽张的天神,在‘T’形的甬道上相对而立,壁立千仞,巍峨森严。那真是:琼林寿鹿仙鹤舞,峰头时闻锦鸡鸣,山中到处长着古代帝王视为长生不老药的灵芝、何首乌、人参和灵芝草等奇效良药。特别是雨季,两山峰峦上临空悬挂的瀑布,如白马奔泻,飞云溅雪。奇峰之巅银装素裹,宛如玉砌宫阙,艳阳照射在宫阙之上,流光溢彩,金碧辉煌。我们眼前的窟窿山就是方丈,相传‘方丈’山形如壶,又名方壶。而这窟窿山上的巨石,又传说是杨二郎担山赶太阳时,弃下的一把玉壶。你们看,这块巨石多像一头大白象,它弯曲的象鼻,不正是壶的提梁吗所以我说,三神山就在塔子沟。” 于海生听得很专注,他不仅受袁茵茵丰富的想像力所感染,同时也使他想起与华书记第一次见面时,华书记吟的:钟灵毓秀蓬莱境的诗句。因此他兴奋地说: “好哇,塔子沟有这么好的风景名胜,将来定能造福人民。” 王义双手环抱着膝盖,在思索着袁茵茵讲的每一句话,他是个赋于幻想的少年,忽然侧脸对于海生说: “于队长,我在想古时候的人们,怎么这样笨哪。这东西龙门山和窟窿山挺好找的,他们怎么就不来找呢就知道乘着船在大海中打转转,最后落得个‘不见蓬莱不敢归,童男童女舟中老。’你们说说,那数千童男童女老死舟中,冤不冤” “呀!王义真不简单,还会唐诗。看来,你还知道徐福上书始皇帝,请楼船入海求仙的典故,对吗”茵茵说。 “当然了,没看我是谁的兵。”王义说着胸脯一挺,“告诉你说茵茵姐,我不但懂得这些文学知识,还会一套绝活。” “什么绝活”好奇的茵茵凑上前去,“能告诉我吗” “可以,你过来,”调皮的王义把手中没有编好的花冠丢在地上,拉着袁茵茵的手向前走了几步。伏在她的耳根下,像是说悄悄话,但声音却故意放得大大地说: “我会保媒。” 说完,向于海生做了鬼脸,转身向山下跑。 于海生看见他那副滑稽相,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你,你这个淘气鬼,我打你。” 袁茵茵闹了个大红脸,格格笑着朝王义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