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野少佐活劈了刘占奇,但他心中的愤怒一点也没消。眼看自己的部队要攻上左面山头,没想到八路军的厉害,手榴弹的干活,自己的部队不但没攻上去,反而死伤多人。看着已经退到山脚下的鬼子伪军,小野少佐气得哇呀大叫,他一转身,用战刀指着右面山头,向机枪手唧哩哇啦狗咬群似的喊着。鬼子的机枪手把枪口一调,又向着右面山头发起猛烈射击,鬼子伪军随即又涌向右面山头。 右面山头是民兵自卫队,他们用的全是土家伙,特别是大抬杆,往里装火药慢,哪比得上机枪送子弹快。在鬼子伪军猛烈的火力攻击下,右面山头吃紧。华裕民一看,必须拔掉鬼子的三挺轻机枪,可是现在手榴弹已经用完了。华裕民一挥手,于海生、潘凯他们各自立刻选好地形,瞄准了目标,于海生、华裕民、潘凯好枪法,他们一人一枪,三个机枪手全躺在地上不动了。小野少佐再次命机枪手上,可是鬼子几次上人想用机枪封锁我军火力,每次都没有成功。华裕民、于海生、潘凯三人盯住了轻机枪,上来一个打一个,鬼子机枪手死了十几个,轻机枪成了废品。没有了轻机枪的掩护,鬼子伪军再次被击退下来,我们的武工队员和自卫队员,边射击边换地方,鬼子搞不清山上有多少八路军。在两山强大火力的攻击下,鬼子伤亡很大,武工队员和自卫队员边打边喊: “鬼子伪军跑不了啦!” “缴枪不杀!” “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枪声、大抬杆沉闷的吼声,人们的喊杀声连成一片,鬼子伪军乱作一团,像一群丧家之犬,连滚带爬退到山下。突然,于海生看见从慌乱的敌群中,跑出一个瘦高个满脸黑麻子的伪军。谢麻子!于海生看见谢麻子顿时怒火填胸,他想起谢麻子告密,说潘凯是*重要人物,今天上午鬼子扫荡塔子沟的惨境。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海生在心中恨恨地说: “谢麻子,你这个铁杆汉jian,我正找你哩,你受死吧!现在,我要用你的狗命,告慰塔子沟那几位死于鬼子屠刀下的同胞,还有那个未满周岁的男婴。” 于海生愤然抬起盒子枪,枪口对准谢麻子。 谢麻子因多次向鬼子提供了可靠情报,得到宪兵队指挥部驴脸司令的嘉奖,并于昨日提升为伪联防队副队长。今天第一天走马上任,没想到队长刘占奇就阵亡了。谢麻子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自己晋升队长的机会来了。他知道,山上的武工队和民兵自卫队的那点枪支弹药,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只要坚持打下去,就一定能把这股土八路消灭干净。因此谢麻子跑出去正要向小野少佐献计献策,可是刚跑几步,于海生一勾板机“叭”的一枪击中谢麻子的头部,这个出卖祖国出卖人民,丧尽天良的罪人,今天终于得到了他应得的下场。谢麻子像条狗一样,倒在地上腿一伸死了。 谢麻子的死,令小野少佐惊恐万分,伪联防的正副队长都死了,心想这仗不能再打了,看来山上八路的连的有、营的有、团的有,他急忙指挥部队向后撤。可是鬼子伪军刚一转身,迎面又是机枪迫击炮步枪带着怒吼声,向他们猛烈射击。革中连长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大喊: “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决不让小鬼子跑掉!” “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与中国人作对,死路一条!” “打!打死这些洋鬼子,为死难的烈士们报仇!” 枪炮声喊杀声惊天动地,这下小野少佐可吓坏了,腹背受敌,这是兵家大忌。他知道,今天遇上了八路军的大部队,再看自己的部下伤亡惨重,如果再不夺路而逃,恐怕今天要全军覆没。此刻的鬼子伪军,真像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小野少佐再也不愿意在这令人恐怖的、十分不利于作战的地方多停留一分钟。但鬼子有条纪律,不许丢下自己人的尸体,如果实在带不走时,也要把人头割下带走。可是现在,不用说带走尸体,连割人头的时间都没有了,多延误一分钟,不知会失去几个人的生命。小野少佐当机立断,他对中文有所研究,于是用戴着白手套的指头蘸着地上他的同胞的血,在一个死鬼子的衬衫上写着:“请友军代劳”几个字。然后丢下一桶汽油,带着残兵败将,从三道沟越过长城,狼狈而逃。 战斗结束了,武工队员和自卫队员们冲下山,这时由革中连长率领的老三连也来到沟口。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老三连轻伤三人,武工队伤一人,民兵自卫队伤两人。缴获了鬼子的三挺轻机枪,两箱子弹,一查鬼子尸体三十四具,伪军二十三具,共消灭敌人五十七人。从这些死人身上缴得三支盒子枪,五十杆步枪。革中连长十分高兴,他来到于海生面前,用激赏的口气说: “武工队和民兵自卫队了不起,训练有素,能打硬仗,这些战利品,都归你们了。华书记,你能有这样的部下,真该感到自豪,喔,还有,鬼子的迫击炮是谁给轰哑巴的” 王义这名小战士,打起仗来生龙活虎,机灵得狠。可每次立功受奖受表扬时,他那股滑稽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像个大姑娘似的羞得不敢抬头。 “王义,快站出来,”华裕民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开玩笑地说,“怎么,你这个小调皮,敢轰炸鬼子的迫击炮,却没有勇气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出去吧小鬼。”王义被李育民区长推了出来。 王义可以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但他却怕受表扬,他认为站在那里听人家表扬自己,是件既尴尬又受罪的事。不过,机灵绝对是他的特点。他被李区长推了出来,为了解脱自己,岔开话题,他那双灵敏的大眼睛一扫,立刻跑到谢麻子的尸体前,“咣”地踹了一脚,恨恨地说: “狗汉jian,你早就该死了。” 王义骂完一抬头,猛然看见了那个死鬼子衣襟上的血字,凝视片刻后,他故意大声嚷了起来: “呀!你们快来看哪快来看,小野少佐在鬼子尸体上留字了,小野少佐会写汉字,那上面写着‘请友军代劳’。” 自卫队员贺如林好奇,他几步跑到那具鬼子的尸体前一看,果然看见死鬼子的后背上写着“请友军代劳”几个字。谁是他的友军哼!贺如林恼怒地说: “什么让我们代劳,替他火化这些尸体,美了他了。” “怎么你不愿意火化他们是不是”调皮的王义眼珠一转来了话头,他眯缝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那样好了,把这些死鬼子你都拉家去,洗巴洗巴,腌咸rou吃吧。” “哈哈……” 战士们捧腹大笑,笑声激扬,回荡山谷…… 中午时分,骄阳似火。 今天,八路军、武工队、民兵自卫队这三支队伍。在羊岩子战斗中齐心协力,击败了鬼子的三次进攻,共消灭敌人五十七人,打了大胜仗。而负责去筹粮的刘福余也收获不小,他从高台堡伪甲长王维范家,一次弄来五麻袋高粱米。刘福余出身贫寒,他深知老百姓的饥苦,现在又正是青黄不接,老百姓缺吃少米的时候。去老百姓家筹粮是难为他们,所以,他稍作化装后直接去了高台堡,找伪甲长王维范。 走进伪甲长家,他知道这个王维范胆小怕事,不是出卖良心的人。为了在他家多弄出点粮食,刘福余拿出八路军突击队员的身份证件。王维范接过一看,八路军、武工队财粮部长刘振东,王维范心中一惊,呀!是个大官啊。再看此人,个头不高,长着络腮胡子,两眼有神,慓悍洒脱,一脸正气。刘福余张口向王维范要五袋高粱米,他cao着关内口音说: “王甲长,今天武工队要向你借五袋高粱米,对你来说算不上是件困难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有,没有。” 王维范用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本来就是个胆怯的人,这个伪甲长也是鬼子伪军逼着他干的。每当想到加碑岩的伪甲长骆长恩和“北霸天”王占一,被共产党政府处决的那件事,就心惊胆战。他时时警告自己,共产党八路军得罪不得,老百姓伤不得,可是,凶残暴虐的日本鬼子和伪军,他更加得罪不起。所以他每次见了这两方的人都是打躬作揖,王维范提心吊胆地向着刘福余深深一躬,怯怯地说: “长官……” “八路军武工队里没有长官这个称呼,我们都是同志。” 同志,这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刘福余这句话是双关语,意思是:只要你王维范不出卖祖国,不与人民为敌、心向八路军,那我们都是同志。王维范听了此话,心里很震动,别看他吓得浑身乱抖,但头脑清醒得很。我的命运怎么样,就看我自己的了,于是他赶忙说: “长官,啊不,你看我这张乌鸦嘴,同……同志啊,就拿这粮食来说,说句实在话,我家的粮食也不多。但是八路军需要,就算我全家人每天少吃一顿饭也得给拿去。” “那好,你现在立刻派人把粮食送到苇子沟去。”刘福余抬起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王维范说,“王甲长,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搞阴谋,这次送粮出了什么问题。八路军不乱杀无辜,但对敌人,铁杆汉jian,定杀不饶!” 王维范吓得连连作揖,嘴里一个劲地说: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请部长同志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我用的都是可靠的人,一定把粮食安全送到。” “那就好。” 刘福余说完迅速离开王维范家,出了高台堡,自己先行到了苇子沟。等粮食一到,把送粮人打发回去,他立刻亲自把五袋粮食转送到朝阳寺。朝阳寺的老方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爱国人士,刘福余把粮食交给他,请老方丈代为收藏。本来,刘福余还想去大栗屯走一趟,可是惦记着武工队去羊岩子的事。不知与老三连会合了没有,会不会碰上鬼子,干脆回去听听消息再说。于是他出了朝阳寺,过印脚沟、二道沟、山嘴子,奔盘龙沟直接回塔子沟。刘福余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翻山越岭如走平地。今天这一大圈,一百多里路程,可他丝毫没有疲乏之意。快到盘龙沟时,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于是从褡裢内拿出娘给他带的两个窝头,边吃边走。 忽然,前方盘龙沟屯中,传出一阵凶猛的“汪汪汪,汪汪汪……”的狗咬声,有情况!刘福余在心中暗叫一声,把剩下的半块窝头往衣袋里一塞,人已来到村口。一纵身跃上路旁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上,这时狗叫声越来越近,还有人们的哭叫谩骂声,乱哄哄地嚷成一片。刘福余躲在榆树上拨开枝叶一看,只见有八九个伪军抢了老百姓的财物,正急急忙忙朝村外走,后面跟着几条大狗汪汪地叫。刘福余瞧准最后一个伪军,看来,这是个小队长。他腰间挎的是一支崭新的盒子枪,太诱人了,刘福余动了抢枪的念头。 伪军小队长是个瘦高个,他一手抓着两只鸡,一手提着两只鸭。真是鸡鸣鸭叫,伴着他嘴里哼哼唧唧的下流小曲,招得几条野狗朝他“汪汪汪”地大叫不止。 “去去,妈的,”伪军小队长猛地一回身,冲着几条大狗暴声喝道,“叫什么叫,要不是老子手里拿着这些东西,老子早他妈一枪崩了你们。” 伪军小队长骂完继续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大摇大摆地朝村外走。隐在老榆树上的刘福余,朝下看看下面的地形,这道旁是一大块玉米地,没腰高的玉米苗。玉米地的尽头是山林,这地形很好。刘福余在心中暗说一句,紧接着从树上一个燕子俯冲,轻轻地飘落在伪军小队长身后。这名伪军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轻微声音,刚要回头看,刘福余那铁鎯头似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重拳。伪军小队长身子一歪,不等他倒地,刘福余伸手去下他腰间的盒子枪。可是枪还没夺下来,伪军小队长手里的鸡鸭脱手而飞,一只鸡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着噌地飞到他前面一个伪军的头上。这个伪军一惊,心想怎么回事回头一眼看见刘福余,此时刘福余已经把伪军小队长的盒子枪取到手里,伪军看见小队长倒在地上,吓得大叫: “有八……” 八路的路字还没喊出,刘福余“叭叭……”一梭子弹打过去,伪军当时倒下三个。走在最前面的伪军一转身朝刘福余开了火,刘福余就地一滚,滚到地头,嗖地钻进了玉米地。活着的几名伪军一齐朝玉米地开火,枪声激烈,很快招来一群鬼子。原来,山本太郎在塔子沟吃了败仗逃回时杖子后,一清点人数,除了带回来的死伤七人外,还有五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五人中有小野川正,这使山本很着急。不过到现在山本还不相信小野会死,他以为一定是小野带着这几个人搞什么名堂去了。因为他心理清楚,小野是驴脸司令派来监视他的,所以山本派出鬼子一个小队,到这一带来搜查小野的下落。 “什么事情的,开枪的干活”鬼子小队长松田一雄问。 伪军看见小鬼子来了很高兴,自以为有了仗势,所以来了精神。几个伪军手指玉米地,异口同声地说: “太君,八路的有,打八路的干活。” 松田一雄听见八路的有几个字,顿时心中一惊,脸上立刻掠过一抹紧张神色,身子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忙问: “八路的有,多少人的干活” “一……”一字刚出口,伪军顿住了,这是一个有点头脑的伪军。他想不能说只有一个,皇军要知道只有一个八路,还让他跑掉了,搧我两耳光是轻的,弄不好还不拿我当活把子一枪崩了。因此这个伪军眼睛一竖,故意虚张声势地大声说,“太君,八路的,一个排的,一个连的有。” 松田一雄听说有一个排的一个连的八路,赶紧下令他的小队卧倒。他命令机枪手架起机关枪,朝着玉米地“嘟嘟嘟,嘟嘟嘟”一阵猛烈射击。然而此时,刘福余满怀喜悦地握着崭新的盒子枪,早已穿过这片玉米地,钻进山林了。 傍晚时分。 一抹斜阳自西山之巅,静静地透射进龙门山的密林内,虽然显得寂寞,但却有一份令人陶醉的美。 刘福余离开盘龙沟后,一路奔跑回到了塔子沟,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东龙门山。来到山洞口,见洞里洞外坐满了武工队员,冲同志们脸上那股高兴劲,刘福余知道,在羊岩子遇见了敌人,而且打了大胜仗。 “欢迎刘振东同志凯旋归来!”小战士王义一脸天真,嬉皮笑脸地说。 华裕民看见刘福余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刚回来还没有到家,就先跑到这里来了。华裕民心里非常感动,于是站起身向前迎了几步,高兴地说: “刘二哥,辛苦你了,快进洞里坐,粮食筹到了吗” 华裕民知道,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家里没有粮食,地主老财有又不肯往外拿,筹集粮饷是件十分艰辛而困难的事。刘福余走进山洞,看见新缴获的三挺崭新的轻机枪和旁边立着的一大排步枪,顿时高兴万分。他刚要回答华裕民的问话,小机灵鬼王义又抢先说: “华书记请放宽心,火神爷出马,一个顶八。” “哈哈……” 听到同志们爽朗的笑声,刘福余感到由衷的欣慰,这笑声来之不易。这时刚好于海生从外面走进洞来,看见刘福余,急忙上前与他握手。刘福余从怀里掏出那支新缴获的盒子枪,看着华裕民和于海生说: “华书记,于队长,一切缴获要归公。这是我今天缴得伪军的一支盒子枪,缴公吧,粮食嘛,筹到五麻袋高粮米。我已经安全地把粮食送到朝阳寺,请老方丈代为收藏。” “哇,我说刘振东同志,好样的。”高云侠竖起大拇指,赞扬地说,“真不愧是火神爷出马一个顶八,粮食武器双丰收。” “是啊,华书记。于队长,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庆贺我们‘龙门山武工队’成立后,初战告捷。”董万功说。 “那上次我们去郭子文家取枪呢,我们不费吹灰之力,顺利拿到枪,不也是初战告捷吗?”王义认真地问。 “那次去郭子文家是取枪,拿枪,真正意义上算不上战。今天是真枪真弹跟鬼子拼杀,而且今天是两场战斗,在塔子沟打退三本太郎,紧接着又去羊岩子。我们大获全胜,是真正的初战告捷,我们应该好好庆贺一番。”李育民兴奋地说。 “哦,我知道了,上次是非正式战斗。”王义像学得一门学问似的异常高兴,连声说,“那今天这场真正的初战告捷,我们一定要好好庆贺,好好庆贺。” “对,王义说得对极了。华书记,既是庆贺嘛,我们应该好好吃一顿。”董万功一边抽烟,一边兴高采烈地说。 “对呀华书记,今天咱们一定好好吃一顿。”董长彬说。 “好,我赞同你们的意见,”华裕民今天显得格外高兴,他侧脸看着于海生说,“海生哪,带几个人打猎去。” “我也去,我们打猎去。”王义兴奋得蹦了起来。 武工队员们兴致勃勃,为了庆贺今天的胜利,队长于海生和郭区长李区长带着几名队员立刻去林中打猎物。这些人不仅个个是神枪手,也是神弹手。只一会儿工夫,几个人满载而归,于队长和郭区长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几只山鸡和野兔,李区长和王义两人抬着一头大野猪。武工队员们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捡柴的,烧水的,退鸡退兔退野猪的,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武工队的同志们欢天喜地品偿美味时,山本太郎被驴脸司令叫到绥中。驴脸司令先是“啪啪”搧了山本两耳光,山本不但不敢发怒,而且还“咵”地给驴脸司令打了个立正,头狠狠地往下一点“哈伊”一声。显示出下级服从上级,被打得心服口服的样子。虽然山本在驴脸司令面前卑躬屈节,但驴脸司令还是不高兴,那无法排遣的愤怒和悲伤,使他痛心疾首。他知道,他的内侄小野川正肯定是阵亡了。可是至今连尸体都找不到,他是怎么死的小野川正品学兼优,从不为女色所动,他的思想,一直沉yin于军事战略的运筹帷幄之中。小野川正是大日本帝国的骄傲,是天之骄子,他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谁想谋杀他,就算有超凡本领和胆识,也绝非是一件易事。然而,驴脸司令哪里知道,小野川正正是被袁茵茵的秀色所迷,毫无防范地做了花下鬼。 “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我的小野交给你,你的,没有好好保护的。小野,小野哪里的干活哪里的干活实话的说,撒谎的死了死了的有!”驴脸司令说着“呛”地抽出大洋刀,双手紧握刀把忽地举过头顶。那架势,好像要把山本太郎一劈两半,“实话不说的,死了死了的有!” 山本太郎,那也是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杀人魔头,驴脸司令这一套他见的多了。本来他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经驴脸司令给他来这个下马威后,他反而挺直了腰杆。这是为什么别看驴脸司令职务比他高,但却没有他资格老。驴脸司令今年才三十八岁,之所以提升得这么快,因为他是冈村宁次的干儿子。而山本太郎,早在冀中“五一”大扫荡时,他就是冈村宁次手下一个兵团的司令官。山本太郎恨恨地想,我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刚才,我以下属的身份已经礼让三分,你不可以得寸进尺。山本太郎立刻把他那骷髅似的脸拉下来,故意抖动了几下他那糟糠鼻子的鼻翼。突然发出一声豺狼似的狞笑,然后一屁股坐在驴脸司令的座位上,阴阳怪气地说: “约西!司令阁下,我的,大日本军人的干活,不是小孩的保姆的干活。你的明白小野川正的,他什么的干活,我的不知道。司令阁下,天皇陛下的训词的有,你的明白皇军的,任意离职的干活,统统死了死了的有!你的明白小野擅自的……” 山本太郎正要指责小野川正不该擅自离队,这时翻译官秦家驹跑了进来,从文件袋中拿出一份山海关日本关东军发来的电报。山本看完电报“约西”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连招呼都没跟驴脸司令打,昂首挺胸,转身向外就走。驴脸司令望着扬长而去的山本太郎,气得浑身发抖。他几步追到门口,手举着大洋刀,学着中国人骂人的话,像狮子发疯般咆哮起来: “猪的,狗的,浑蛋浑蛋的,死了死了的有!” 六月的塔子沟,景色美得令人陶醉。奇峰拍天,峥嵘挺秀,山花灿灿如云,在阳光下流金溢彩。 临近晌午,在群山耸立,怪石繁多的窄窄的山道上,刘福余身背一捆干柴,急匆匆地走着,他是刚从加碑岩筹粮回来。下了山道,老远就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村口张望,刘福余望着母亲那被风拂动的满头白发,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火辣辣的滋味。母亲,多么亲切而伟大的字眼。刘福余想到自己的母亲,历尽人世艰辛,从来没享过一天福。父亲为养活一家人,给地主家扛活,没白天没黑夜地干,还经常受地主老财的毒打。饥饿贫穷,身心的摧残,父亲早早过世了。记得那年哥哥十五岁,弟弟刚一岁,自己才十三岁。从此,一家四口生活的重担,就全部落在了母亲脆弱的肩头。望着母亲,刘福余暗暗地说: “娘,您辛苦了,儿子不孝。您若大年纪,还让您为我担心,等打败日本鬼子,儿子再不会让您受苦了。” 刘福余想着心事,很快走到了母亲跟前。为了使母亲开心些,他隐忍着内心的伤感,故作高兴地大声说: “娘,这大热天,您站在这儿干啥儿子又不是三岁小孩。” “是啊,我儿长大了,我儿是大人了。可是在娘的眼里,还是个小孩子,你一出门娘就惦记,放不下心啊。”刘大娘说着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 “没事,娘,回去吧,我饿了。”刘福余上前搀着母亲。 家是温馨的,家就像倦帆归泊的港湾。别看刘福余的家颓墙败壁,残破不堪,但每当刘福余坐在自家小院的杨树下乘凉时,就有一种惬意的感觉。他就会在心中说:“家真好哇,家真好。等打败了日本鬼子,乡亲们重建家园,我一定在这小院里盖几间砖瓦房,让娘好好享受享受。” “余儿,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吃饭吧。”刘大娘在屋里喊。 “好嘞,娘,我这就来。”刘福余在凉水盆里洗了把脸,跑进屋往炕沿边一坐,端起一碗包米面糊糊就唿流唿流地喝了起来。他边喝边说,“真香,娘做的糊糊真香。” 刘大娘看着儿子的吃相,怜爱地笑着说: “傻孩子,糊糊粥有什么香的,你是肚子饿了。这叫饥不择食,吃什么都是香的。” “不是的娘,是娘的厨技高,娘做的什么都好吃。熬的糊糊粥,也比别人熬的香,熬的好喝。” 刘福余正唿流唿流喝得高兴,通信员周成跑进屋来。周成上次遭鬼子伪军毒打,伤得很重。他在朱庆林家养伤,得到朱庆林和他妻子吴香云的悉心照料,他很快痊愈归队。周成望着刘福余,着急地说: “刘大哥,快,有紧急情况。” 刘福余是个急性子,听说有紧急情况,刚唿流进嘴里的一大口糊糊。来不及咽一着急噗地一声喷出,喷了周成一脸糊糊,刘大娘见了怪嗔地训儿子: “我说你这孩子是咋回事儿,喝进嘴里的东西怎么不往肚里咽,往外喷什么。你看你,喷了人家小周一脸糊糊,还不赶快去打盆水来让小周洗洗。” “对不起,”刘福余急得一伸脖,把嘴里残留的糊糊咽进肚,赶快跑到外屋打来一盆水让小周洗脸,急切地问: “小周快说,有什么情况” 小周洗了把脸,压低声音说: “刘大哥,是这样的,曾克林司令员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十一团的两个连,已经开进大王庙砬子山屯了。于队长要你马上把存放在朝阳寺的粮食,立刻找人转送到砬子山屯去。” “好,曾克林司令员来了太好啦,这下我们可以好好与鬼子决一死战。粮食不用去朝阳寺取,水泉沟我还存着哩。娘,我走了,您老人家就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刘福余说着,已经与周成出了院子,周成还要到边沿子去通知郭海楼,所以他们出了大门就分道而行。时间紧急,刘福余脚底生风,一路跑步,刚出塔子沟屯没多远,没想到迎面来了一伙日军。刘福余看见鬼子,赶紧闪身钻进山里,可是鬼子已经发现了他,一群鬼子端着枪往前追,边追边叫: “八格牙路,跑的不要,跑的死了死了的有!” 鬼子一边追着,叫着,一边叭叭叭地朝山地里打枪。碰巧这时山下来了一个放羊的老头,看见鬼子在追赶刘福余,老人家急中生智,立刻把羊群赶上山,踏乱刘福余留下的足迹。同时老人家一鞭子抽在头羊身上,头羊一惊狂奔乱撞,羊炸了群,几十头羊与鬼子横冲直撞搅拌在一起。就在鬼子兽性大发,用刺刀乱捅羊群时,刘福余早已翻过山头,溜之大吉。 天,像下火一样燥热。 刘福余行走在山林之间,就像被放在蒸笼里一样,闷得要命,经过了刚才这场虚惊,为了避免再碰上鬼子王八蛋,他索性翻山越岭不走大道。刘福余不仅有火神爷的大号,还有地里仙的美称,走夜路翻山越岭,无人能及。 刘福余先到水泉沟,从当地找了几个民兵帮忙,把粮食送到砬子山屯。曾克林司令员早就听说过,绥中县入党最早的共产党员刘福余的感人事迹,很想一见。今天终于有了见面的机会,所以,他立刻派警卫员去请刘福余。曾司令员是一位性格开朗,谈吐诙谐的首长,给人留下的印像是亲切和蔼,平易近人。当警卫员把刘福余请到部队的临时驻地王家大院,曾司令员看见刘福余走进屋来,赶忙移开眼前的《抗战日报》,站起身与刘福余亲切握手,并且高兴地拍着刘福余的肩膀说: “刘振东同志,你辛苦了,谢谢你。你的出色表现和英雄事迹,特别是为部队筹集给养做出的重大贡献,这些事我早就听说了,你是好样的。等打败了日本鬼子,解放全中国后,我一定向毛主席推荐你担任新中国的粮食部部长。到那时,你一定能对中国的粮食统购统销做出贡献。” 刘福余望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和蔼可亲,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小几岁却战功卓著的司令员。见到他旭阳般的笑容,心中原有的一份怯生,一下子荡然无存。刘福余心境开朗地说: “司令员说笑了,我一个大老粗,怎么能担此重任。等全中国都解放了,我能竭尽全力把我的家乡塔子沟建设好,利用塔子沟自然山水资源,使家乡的人民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这是我的心愿。我从小因为家里穷,一天学都没上过。我好羡慕有文化的人,等将来家乡富裕了,让孩子们都上学,让塔子沟多培养出大学生,去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为了这一天,沥胆披肝,抛头颅洒热血,我刘振东在所不惜。” 刘福余这番坦诚质朴的话语,感人肺腑,这就是一个共产党员无私无畏的坦荡情怀。曾司令员从这个朴实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他对党的真诚,看到了他对人民的热爱,看到他超人的锐气和不怕流血牺牲的壮志豪情。中国正是有千千万万这样的热血青年,任何劲敌来践踏我们的大好河山,都是自取灭亡。曾司令员用激赏的目光看着刘福余,兴奋地说: “好,说得好,说得好,刘振东同志的这番话,其实是我们大家的心声,是全国人民的心愿。为了这个宏伟目标早日实现,我们必须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解放全中国!”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决不让外寇侵略我们的家园!”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土豪劣绅!解放全中国!” “把日本鬼子打回老家去!” 聚集在屋外的战士们斗志昂扬,一个个磨拳擦掌,发表誓言。这时,华裕民、于海生带领武工队部分队员,从大黄羊沟赶了过来。于海生刚入伍时,曾经是曾司令员的警卫员,因为于海生一再要求上前线,要与鬼子刀枪相搏,曾司令员只得让他离开了自己。于海生被分到十三军分区,四年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老首长。于海生心情特别激动,他跑上前喊一声“司令员”,喉中立刻像哽了一块东西,眼中布满泪雾。 曾司令员看到这个刚入伍时,脸上还闪着奶光的小战士,如今已成长为一名英勇善战的指挥官,心中十分高兴。他爱抚地用手拍着于海生的肩头,连连说: “长大了长大了,比以前更加英俊威武了,好哇好哇。” 于海生用手揉了揉眼睛,想到自己在司令员身边的那些日子,虽然司令员年长自己不过十来岁,但司令员给予他的是父兄般的关爱,这段情谊,令他终身难忘。今日相见,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于海生忍住向外流溢的泪水,声音涩涩地说: “司令员,您的腰痛病好些了吗唐副政委的身体好吗唐副政委这次怎么没有来还有万福小林他们都好吗” “谢谢你小于,几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我的腰痛病,”曾克林说着托起于海生的下巴,凝视着他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于海生脸上那焕发着青春光彩的容颜,使曾克林心中掠过一阵激荡和感动。他爱怜地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面颊,温和地说,“我这腰痛病没事,犯了拔几火罐就好啦。唐凯副政委这次有别的任务,他没来。万福小林这两个小鬼好着哩,他们也经常念叨你。好,好哇,这次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曾司令员,您好。”华裕民走上前。 “您好您好,对不起华书记,”曾司令员是一位非常风趣的首长,此刻他握着华裕民的手,带着深深的歉意说,“我这人有个毛病,喜欢怀旧。刚才只顾旧友重逢,冷落了场面,冷落场面了。好,大家都请坐,华书记,小于,你们来的正好,我们马上召开群众大会。这几天鬼子活动得很频繁,与地方上的反动势力勾结在一起。我们要耐心细致地向老百姓宣传我党的抗日政策,让大家提高警惕,防止一切可能发生的变化……” “嗵嗵……” “嗵嗵……” 曾司令员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报警枪声。八路军在南山和河东的监视哨,同时发现有四百多名鬼子通过水泉沟,从三面向我军驻地包围过来,监视哨立刻鸣枪报警。原来,部队进村时,砬子山村伪牌长朱之甫,刚从太平沟村跟一个相好的寡妇鬼混幽会后,哼着小曲回家,快到村口时,看到八路军的一支大部队开进了砬子山村。朱之甫不敢懈怠,转身跑到印脚沟向伪甲公所报告了八路军的情况。甲公所所长朱德武,是参加八路军时的投机分子,在革命处于低潮时逃跑投敌。国民党反动派地方势力,为了瓦解动摇我军的军心,特别向这些可耻的叛徒表示,不记前嫌。只要能为党国效力,都委以重任,朱德武就这样当上了伪甲公所所长。 朱德武接到这个情报,认为是自己立功受奖的时期到了。这个天生一副坏胚子的叛徒,竟把以前我党对他的教育,忘得干干净净,死心塌地成了反动势力的帮凶。他立即派朱之甫到黄家屯,向正在这一带sao扰的山海关日本关东军守备队报告了这个情报,领队的鬼子中队长又是小野少佐。小野少佐在羊岩子与我军交战吃了大败仗,特别是那五十多具尸体,其中有三十多具是鬼子的尸体他没能带回去,而留言“友军代劳”。他的上司山海关日本关东军守备队大队长冈本宁次郎认为,小野少佐的这种做法,严重地损坏了大和民族的尊严,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所以冈本宁次郎把小野少佐叫到大队部,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并命令他立功赎罪。小野少佐这次进山,是寻机报仇的,他接到情报,听说八路军十一团的两个连开进了砬子山屯。于是带着他的部下,由朱之甫做向导,迅速通过水泉沟,向砬子山村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