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相忘于江湖
秦河摇一会儿桨，顺流而下不久已过了数里，怀儿老探出身子想伸手玩水，便取出绳子将他绑在自己身上。 午时到了个渡口，将船系在木桩，搂着他步行走到市集。 此地距离梵国飞雪城还有百余里，属于青郡较大的一个镇，市集上人来人往，根本看不出一点战争的痕迹。 “爹爹，我要那个……”怀儿指着冰糖葫芦说道。 “你看那人！自己才半大，小孩竟然已经那么大了！”路上一名买菜的少妇说道。 “呸！yin贼！”旁边的妇人啐了一口。 “肯定是拐了谁家半大女孩，早早生了小孩……” 两个女人边议论边并肩走远，秦河将糖葫芦递给怀儿，看见他露出开心的笑脸，心情顿时开朗，便将那些话当作了耳边风。 行至一间酒楼，忽听一人醉醺醺的自吟：“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rou……” 举头一望，二楼临街的座席上，李远状若疯癫的大笑着。 秦河觉得这个书生般的人虽然有时放荡不羁，却也不失为重情义的正人君子，于是便走上去。 “李大哥，好久不见！” “你是……”李远迷蒙着眼睛，显然已喝了不少。 “你忘记了？我是上回在淇城郊外的秦河。” “哦！对！对！我记起来了，秦兄弟，坐！正好与我喝酒！” “李大哥，你怎么来了这里？”秦河说着将怀儿身上的绳子解下。 李远笑看着，说道：“我已是无根的浮萍，漂泊在江湖，哪里不一样？这是谁家的孩儿？看着很聪明可爱！” 怀儿吐出口里的糖葫芦便说：“我叫秦怀儿。” 秦河摸摸他的头，将实情告诉了他。 “难得有秦兄弟如此侠义胸怀，来！我敬你一杯！” 秦河举杯喝过后，问道：“不知道天道盟攻下来没有？” “天道盟？已经不复存在了！哈哈，哈哈哈……如今楚苗两国正为大或故地起争执！”李远说着又满饮一杯。 秦河心里一震，忽然感触良多，也不知是喜多些还是悲多一些。 “两国都想据为己有，嘿嘿……依我看，等不到打败梵国，楚苗就要大打出手了！哼……那两个老鬼又能是什么好人！” “两国不是联姻结盟了吗，怎么会开战？”秦河惊讶。 “结盟只为各自利益，联姻？根本不值一提！何况昭敏郡主不知所踪……” “她竟然跑了？” “怎么？秦兄弟见过她？” “是，曾经偶然中见过一面。” “如果你将她带回，便可获得千两黄金，齐笑天早已发出悬赏令，”李远似醉非醉的不停喝酒。 做一下美梦便好，秦河心想，她身边有个武艺非凡的高人护着，别说自己不贪图那些钱财，就算找到了也没那个本事带她走。 “李大哥知不知道天道盟那一战，具体都死伤了什么人？”秦河忍不住问道。 “那天我也曾参战，死了许多人。” “东方不亮死了没有？”秦河急问，那天他替自己解围脱身，心里很感激他。 “他受了伤，不过死不了，商良却死了，”李远打着酒嗝，继续说道：“天道盟的人死伤大半，目前很多人，应该仍在逃亡之中。” “田汉呢？”秦河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他，这次去帝国武修院，路上一直感到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楚人的身份。 “田汉不知所踪，他师兄天道鹏被数名苗人联手杀了，嗯……令狐侠受伤遁逃。” “哦……”秦河不禁想万一田老头没死，而且还到了飞雪城的话，自己去不正是自投罗网？ “干！”李远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喝酒直喝到夕阳西下，秦怀儿吃了些东西后早已熟睡。 然而相见终究会有分别的时候，秦河见李远摇摇晃晃地行走在大街上，背影甚是凄冷，不知他为何变得如此落魄，当天和东方不亮行走在大军之中，曾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但一想，江湖就是这样，有人得意也有人失落，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走到渡口时，发现船竟然不见了，不得已便回镇上找地方投宿。 走到间客栈门口，还没进去就有个大叔飞扑着出来。 秦河急忙闪到一边，那大叔瞬间跌了个狗啃屎，刚爬起，脑袋便让飞出来的包袱砸中。 “滚！你这个老骗子，天天说明天，欠我多少天房租了！”一个肥胖的婆娘手叉着水桶般的腰身，破口大骂道：“若是明天你挂了！我找谁去？” 大叔捡起包袱，手里还拿着幅算命的旗子，看见秦河，忽然眼睛一亮。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秦河瞥一眼他，淡淡说道：“我几乎每日都有血光之灾，有什么稀奇，”说着便要往客栈里走。 “哎！先别急～兄弟啊，我可以为你消灾解难！”大叔一步跟上，扔下包袱攥着衣袖就是不放。 “做什么？抢劫吗？”秦河说着不禁笑了，看一眼怀抱里的怀儿，他依旧睡着。 “不！不！我……咳咳，你小孩好像也是印堂有点，那个黑，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他……着想？”算命大叔眼睛贼遛遛的转，见秦河眼中满是关心的看着怀里的小孩，不禁心里一喜，以为中了。 谁知秦河转脸一瞪，“你能不能算到自己，待会是横着飞出去，还是爬着飞出去？” 算命大叔顿时紧张，突然神色一变，哭丧着脸哀求道：“兄弟……大哥！你可怜可怜我吧！你看外面天寒地冻的，我一把年纪了，咳！咳咳……三天没吃过饭！就让我开个市吧！” “你还不滚是吧！碍手碍脚的！还敢拉住我的客人不让进？”客栈老板娘怒气冲冲的捋起衣袖，走出来揪住算命大叔就是一拳，看样子还是练武之人。 “哎哟，疼死我了！”大叔脸上中了拳，突然倒在地上，竟然晕了过去。 秦河不由得站定，想不到门还未进就发生这样的事，便道：“老板娘，别弄出人命了，将人抬回去救治再说吧！” “小兄弟你别管，这厮会诈死的！老娘还不知道他！”说着走上前，照着他的大腿便是狠狠一脚踩下。 可他仍然躺着动也不动，跟已死去一般，老板娘不理会，更为使劲的不停跺了数脚，正当秦河想制止时，那大叔竟一下蹦起来，忍受不住痛苦跑出去，果然是装的。 “哎哟我的妈呀！你这个死肥婆！出手也太狠了吧！”他在街上站着骂，边呲牙咧嘴边揉捏大腿。 “我就知道这厮！怎么不继续装？”老板娘又叉起腰，喝道：“再装，屎都给你踩出来！” 秦河见他也是挺可怜，白白挨了顿揍，便掏出劫匪的钱袋，取出些碎钱说道：“大叔，这些给你吧！” 他急忙奔来，见那肥婆横在前面，突然止步不敢经过。 秦河知道他心思，便向客栈老板娘说道：“他欠你几天房租，我一并替他付了！” “哎呀，怎么好意思要你的呢！”老板娘笑着说，却赶紧取过秦河递来的钱，回头狠狠盯了眼后走回柜台。 “大哥……大侠！谢谢你，这是施舍的？还是等会算命的？”大叔颤巍巍的接过碎钱。 “什么都不是，只是我想给你的！”秦河说完径直走进客栈。 第二日，忽然天空变得阴沉，雨云笼罩在头顶迟迟不愿散去，秦河结完帐出来，怕下雨淋着小秦怀儿，便在间茶栈稍坐。 点了些小吃摆在桌上，小家伙虽小，却很能吃，隐约有点胡飞的影子，想到他，不禁皱起眉头。 胡子明很可能已在天道盟大战中死去，那天堆积如山的尸体，说不定其中就有他一个，见了面，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才好…… 忽然楼下一声惊呼，秦河回头望去，正有三人准备坐下吃东西，其中一个矮小个子紧紧盯住自己，手指着大声喊道：“是他！就是他！” 等另两人抬起头，秦河终于明白，其中一个是朱武，旁边断了一臂的竟是朱炎，怪不得小个子随从认出自己来，突然间想起了久违的仇恨。 “他就是凶手？”朱武的眼中迸出凶狠的光芒。 “对！就是他！伯父，就是这个乡巴佬杀了父亲，还将我们家园尽数烧毁！”朱炎举起独臂，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极，好极！”朱武冷笑着，身形突然跃起。 天道武是他伯父？秦河暗道不妙，一把抱起怀儿从窗户跃出去。 凛然感觉背后有股强劲的掌风，身形急忙往斜里飘过，汹涌的掌力顿时将对面的阁楼击塌了一半。 脚在房顶猛然一蹬，身子立即飞起来，快出离弦之箭。 天道武速度更快，他的功力堪比一些长老，迅猛至极的掠至秦河身后，拔剑便削出道凌厉剑气。 秦河大惊，又将身法使出，横里往侧边屋顶飘落。 剑气劈落远处街头，顿时有名路人血溅当场，裂成两截。 秦河知道和他相比有很大一段差距，不想再连累无辜路人，便继续踏出飞影，突然见到个熟悉身影，忙道：“李大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