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杂碎汤
第五十七章杂碎汤 齐二郎道:“轿子里坐的一定是陈少爷。” 他看着轿子远去,习惯地将洒金的扇儿打开摇了两下,感叹起来,“诶诶诶,你说还真奇怪——陈少爷他真的就转了子?我约了他好些天,想与他一起吃个酒,愣是没约着。以前那么去打ji围的,现在也不去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冷清的神。 张手美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那是和他懒散不在乎的外表不相称的一种神。 “诶诶,看我干嘛,不上前打个招呼?” 那在宅子外头送客的人已经转过子,准备进门了。 对啊,还有正事儿呢张手美快走了两步,停下来。不对,就这么贸贸然地冲上去,说什么好?以什么名义,什么份?如何开口?这真得好好想想……再回想回想,方才冲着轿子殷勤地挥手的人可是三四十岁年纪,面白无须,头戴软角幞头,穿一青色绸缎胡服,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刘全福,这么正面撞上可更不知道如何开口。本来这趟来只是打算先从边边角角打探一下消息的。 她倒是想跟着陈少爷去问问况。 他从刘全福的宅子里出来,给刘全福说亲又是乔娘提起来的,莫非他们陈家和这位刘公公还是熟识? “既然来了,这么空手而回真不妥,还是先问问门房。”齐二郎大步走到前头。 张手美看看他,又看看远去的轿子。 陈少爷——不,曲中恒,别人都觉得他是转了子,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难移,这么大的人转子哪有那么简单,只有她晓得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他的灵魂来了古代,一直过得不舒心,到底,男人的适应能力还是没有女人的强。 “走吧。”齐二郎已经打转回来,张手美回过神来,“问到了什么?” 齐二郎摇摇头,岔开话,“上次陈夫人不是让你想个价钱,既然是去找陈少爷,想好说多少钱没?” 哪里想这个事张手美又白了他一眼,她可真不是为了要钱而要钱,是别人非要拿钱羞辱她,她干嘛跟钱过不去? 前头的轿子走得不快,穿过两条街,回了三元楼。 齐二郎建议去三元楼坐坐,张手美不想进去,齐二郎说:“陈夫人来酒楼的次数少,这个时候保准碰不上。最近三元楼的杂碎汤很是火爆,不如我请你尝尝?” 她还真不是怕遇着陈夫人……纯粹是以客人的份进去吃东西,倒是个好借口,这样碰上了也理直气壮,张手美应了。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三元楼里人来人往,好不闹。小二迎上来,他认得齐二郎,“齐二少,大堂里没有位置,不如上楼上雅座?” 在二楼,张手美倒是遇到了一个熟人,“游大哥?” 游有方正在点菜,一位小二正与他说着什么,他见着张手美站起来,“你怎么来了,”他看了齐二郎一眼,“这位是?” “风楼的齐二少。你一个人?” 游有方点点头,面上有点不解,他是知道张手美给风楼供鱼,但是他们怎么会一起来三元楼吃饭?齐二郎倒是很爽快地吩咐小二,不用给他们另寻位置,他们三人坐一张桌子就行。 齐二郎问游有方点的什么菜,游有方说:“正在问杂碎汤都是什么杂碎。”他笑着问齐二郎:“二少爷这次也是来尝杂碎汤的吧?” 张手美惊讶,“这汤很有名么?” 游有方笑道:“听人赞得多了,自然想来尝尝,吃过就知道了。” 小二解释道杂碎汤分牛杂碎和羊杂碎两种,牛羊的头心肺肠胃蹄是可以单独点的,可以只要某些不要某些。他们商议了一下,点的是羊杂碎,没想到份量特足,很大一锅,端上来的时候香气扑鼻。 游有方分别给二人舀了一碗,“这羊杂碎汤胡人最吃,从那边传过来的,没想到京城里的人也吃,一到冬简直是风靡整个京城,能补耐饥还能抗寒。” 他地看着张手美和齐二郎一人喝了一口,殷勤地问,“怎样?” 张手美没顾上说话,连喝了好几口,简直就是通体爽快,难怪说冬这汤最风靡,吃下去乎乎的。 “味很鲜,不腻,也没有羊的膻味。”齐二郎品了品,“胡椒放得不少啊。这一锅汤这么舍得下成本?” 游有方笑了笑,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二少爷果真是开酒楼的,一尝就尝出来这汤最重要的是香料。” 齐二郎放下碗,一脸惋惜的神,“我连成本都计算出来了,这汤的利太薄。” 游有方道:“都是商人,哪能干那亏本的生意。这些杂碎算几个钱?主要不就是胡椒贵?要是按照胡椒的市价算,肯定是只有一点薄利,但是二少爷,既然这么敢放胡椒,自然是放得起,你就打个对折来算,可赚得不少,不是薄利……” 齐二郎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的意思是……三元楼进到了低价的胡椒?” 游有方哧溜先喝了一口,左右看看,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价还是我猜的,有可能更低……” 齐二郎立刻对他另眼相看,“游兄还是个有见识的人” 那是,张手美便对他说了游有方的行迹,简直就是遍布大江南北,哪里没去过。 齐二郎轻声问道:“依游兄之见,从哪里买的胡椒才够低价?” “当然是哪里产哪里买最低价。”游有方兴致勃勃地谈起胡椒在江陵府售出经过了多少道加价,商队从天竺运来,至少经三四道转手才被酒楼的采买买到。 张手美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做汤也喜欢撒胡椒粉,那会儿可没觉着胡椒有多难得,可是这会儿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在这个朝代还没有引进种植。 小二端上来干馍馍,游有方大喜,掰开一个,在汤里泡了泡,咬一大口,嘴里塞得满满地道:“以前往西走,遇到天寒的时候有这样一锅汤,再配上这样的干饼,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他吃得很享受,张手美也跟着这样吃。齐二郎却若有所思。 “齐二少今怎么有空光临三元楼?”来的人正是肥疱,后头还跟着陈少爷和阿九。 齐二郎堆上一脸笑回应着。 肥疱也笑着道:“齐二少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还是怎地?您可别小看了这吃食,虽然都是些零散杂碎,可是平民百姓最吃的,我们开酒楼,广迎四方客,自然是要照顾大多数,有能力竞价吃东西的人始终是凤毛麟角,呵呵。齐二少是不是吃惯了精贵的东西,倒吃不得这些杂碎了?” 肥疱甚是得意,特地看了张手美一眼,此时的他一点也没有上次要三百文买她一条鲢鱼的那种衰劲了。 恐怕从齐二郎一进三元楼,就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江陵府就这几家酒楼,一家有了受欢迎的吃食,别家的肯定要来尝尝鲜,看看为什么受欢迎,这是明目张胆地刺探敌啊,不能不说齐二郎要进来吃东西的时候没这么想。上回风楼新推出的油浸鲢鱼引起潮,三元楼的人该也是下了血本去一尝究竟的吧? 任何一方处在骄傲的位置时,难免有炫耀之藏在怀中,就是不怕你来尝不然怎么不在门口挂个牌子写上“同行莫入”? 张手美看了陈少爷一眼,他也正在看着她。 按理说应该这样的:肥疱就好好和齐疱较劲,陈夫人PK齐夫人最好,陈少爷和齐二郎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张手美想着想着笑了起来,怎么两家酒楼的结构如此相似,两位少爷的爹都去得早,娘都是狠角色啊。 此时陈少爷由肥疱带着出来,看来还是处在学习阶段。怎样对待竞争对手也是门高深的学问,换做以前的曲中恒,不可能不知道,他要真想做起来,不会比谁差。 他现在,心思浮动,根本不在做生意上。 肥疱说:“齐二少慢慢吃,我们就不多叨扰。”齐二郎与他点点头,等他们走了,他对张手美嘀咕道:“陈少爷怎么也不与我打个招呼,真是的啊,尽看你了。” 张手美低头去喝汤,陈少爷那眼神,就是曲中恒的眼神。他怕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讲呢。 游有方常年在外,东西吃得很快,肥疱才与齐二郎寒暄几句,他就把自己填饱了。“真舒服。”他发出长长的满足的呼声。 张手美问他:“你一个人住在城里,每都是怎么吃的?” “就瞎混呗。” 齐二郎哪里是来吃东西的,只是一开始喝了那么一口,他还在想先前的事,又凑近了他低声问道:“不知道游兄晓不晓得,在江陵府哪里才能买到低价的胡椒?” 游有方叹口气,面色沉了下来,“齐二少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 “哦?”齐二郎特别有兴趣。 “我上回离城的时候,三元楼的人托我从西边带点胡椒回来,我想这趟有得赚,就应下了,谁知道他们找到更低价的货,说我的价高,愣是一口把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