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发生在皇帝垂询之前的讨论三
“玛法，您如何看当今太子的地位？”长孙没有回答，反问祖父华善。 “稳若磐石。”华善的回答倒是斩钉截铁。 “却不是稳若泰山？”长孙笑问，但与自己玛法心照不宣：没人搬撬，磐石当然稳重，但是若力大者如此做，那磐石怕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玛法，您认为当今天下力大可动这块磐石的人都有谁呢？”长孙接着问。 华善一时间颇有间顿，虽然他也知道最大力者怕是当今圣上，可是现在来说却看不出圣上有搬动磐石的意向。他又想说大阿哥，可从这么长时间的表现来看，大阿哥不如太子多矣。倒是太子身边的赫舍里家却是祸头子。但是只要太子站得稳，索三再蹦跶能有什么用？ “玛法可是想说皇上、大阿哥和索额图？”长孙却先来确定，就见华善点点头。 “玛法，废立太子只有当今圣上一人能决断。先前皇上对太子**溺无度，但穆沙阿拜褥时间直接标明这种**爱是有界限的。而且妙的是，穆沙阿谁的人都不是，在皇上那里恐怕更代表民心向背。才不被皇上所容。后两者大阿哥是外部动摇太子威信，索额图是内部动摇太子之基。但都算只能是撬撬边角，让其松动。”长孙娓娓分析华善的思维，但却没有停止。 “玛法，你可知还有三类人也是可动磐石的力大者吗？”这一次，长孙没有让华善回答，直接说了自己的答案。 “第一类就是宗室王爷。宗室王爷们的权利，自入关以后不停减少，现如今连一家独领一旗也做不到，可是即使这样，这些王爷们在下五旗中的权利却也不可动摇，更如安亲王系，子孙众多、联姻甚广。玛法也可想，他们甘心如此吗？可是皇上的政策仍是打压分化这股宗室力量，在这上面，太子与皇上是一致的。” “但是只要他们扶持另一位皇子，只要这位皇子上台，他们就能保住增强自己的力量。哪位皇子都有可能，只要不是太子。如果不是这股力量连皇上都觉得棘手，那位郭络罗家养在安亲王府的女儿，何以小小年纪就指给八皇子，与那丫头适婚的皇子从五皇子到十二皇子都有可能，偏皇上只能只给八皇子，只因只有八皇子才根基浅到不能立时带着宗室反扑。” “这其二，却是宫人奴才。玛法，您可听说过毓庆宫总是换奴才？您可听说过换下来的奴才是被发配了？孙女在贵妃处，只要是毓庆宫里要东西，宫奴们莫不战战兢兢，有时明知不是太子用，也得如此。玛法，这些宫人明面不敢反抗，转身就把太子卖了。久而久之，敷衍了事，有无可能？久而久之，卖消息、传黑话，甚至谋害，有无可能？” “而这最后一个，却是当今的宫妃。孙女认为，两位贵妃至少目前是无害的。佟家是皇上袖口里的兵，这些年来，上三旗新建牛录，佐领一多半都是佟家子弟。而只要无大错，这些佐领都可世袭。只要皇上还用佟家，佟佳贵妃就不会有所出。大佟后之死怕是也是因为此。而温僖贵妃，玛法最是清楚，就算现在活着，也是吊着一口气，接下来，她就只能吊着这一口气，而且只要她活着，皇上就不会大用钮钴禄氏，只要她活着，十阿哥就只能平安，不能上进。” “而余下四妃才是最危险的。宜妃德妃各有亲子二名，荣妃、惠妃各有亲子一名，其余诸皇子皆托养于四妃，赖其照看。四妃和这人世间至高权利接触太久，她们的野心可会小？做不得皇后，能不能做太后？她们的今日全然来自于自己，而非家族。她们都是有着二十多年的宫廷经营，身边可用之人超乎想象。她们的行事可会谨慎？可会一击必中？” “玛法，您只要想想太姨娘，她从起了心思到被发现，不过是几年光景，这府里被她拢住得用的奴才就满府了。玛法，您只要再想想您是什么时候觉得四叔不堪大用，不再替他细心谋划的？您就知道，如果有人知道在主子什么心情下说什么话，对主子的影响了。而四妃，是绝对有这个能力的。” “玛法，我要安排和准备的恰恰是如何和这些紫禁城中的人打交道。” “玛法，若我与太子年岁相当，哪怕年纪再大五岁。在我这个年岁进宫，我手边就当今圣上也会给很多得用的人。可是，现如今的情形您清楚，我除了咱们家能用的，不会有人可用。”长孙终于提出了对家族的要求。 “玛法，从另一方面来说，若是我忍几年，徐徐图之，收拢一些人，本也是可以的。可是玛法您一定清楚，对葛尔丹的最后一战，怕是就在眼前了。朝中的战事，怕是马上就是最后一战了吧。等这一波军功完结，诸阿哥就全部在京呆着了。这期间，恐怕就算我想慢慢来，太子这边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吧。” “最后，玛法，太医院的太医对我身体的判断您相比也清楚。若太子头脑清楚，头三年，我是不会有子的。唯有一个新的利益结合，打断原来的局面，才能保孙女和太子在紫禁城中的一时安宁。”长孙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女子，说到底，拼的不是**爱，而是儿女。舒和进宫选秀，因是皇帝特招，故而当时天葵未至，加上年龄小，故而也没有什么。在宫里的半年多，天天提心吊胆，身体略有亏虚。回来没多久，就落水了，更是伤了根本。 可是说到底，还是小毛病，年纪小小，细细养上一半年，补回元气，也就没有什么。若是当时的太医坏心，不向皇上陈明利害，怕是这半年就会有人来给舒和实施催经之法了，那才是要命之法了。可是太医是皇上派来的亲信，也直说了，最好还是细细养，甚至要天葵更迟一些，方利子嗣。 皇上听完，叫太子来商量，结果太子还能说什么，就算康熙三十三年他已经20了，可是还得说，叫好好养着吧。真真是，好不容易娶个太子妃，还是一个孩子，就更不要还要孩子这回事了。据说，从那以后，太子问舒和的病况就不那么勤了。 当然这个消息也是不实的，只是这“据说”没有传出乾清宫，却传进了石家和长孙这里，这中间就值得玩味了。石家核心的人都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舒和，你可想过，如果我们只让你一个人在宫里挣扎，石家也是能保全的。”不错，这世间还有一种无情，是对出嫁女的无情。即使舒和小姑娘即将贵为太子妃，她还是会被家族无情抛弃。 只要切割到位，石家完全可以和太子的兴衰荣辱没有任何关系。这才是长孙要说服的华善的最重要的症结——我能带给石家什么好处？这种好处必须可以大过目前的现世安稳，荣华绵长！ “玛法，我们石家自归满清起，到现在已经当差的，不过四代。可是一代代，全靠子孙在外拼搏，中枢侍卫出身不少，但最后也俱是外放谋缺。是以，我们家连奴才都比别家懂得多。四爷爷家那对门上的双胞胎，何以大考也不弱，就是他们父亲虽着四爷爷走过一次外边，连西南土族的帖子都看得懂。” 或许是下面的话难以启齿，但是长孙还是接着说：“可玛法，满府的富贵与荣华，就要靠代代人刮地皮、抽兵血、谋家财，玛法真的不想变？” 华善真真是惊怒，她没有想到自己孙女是这么看待这个家族的，是这么看着满府的荣华富贵。没有这一代代的刮地皮、抽兵血、抄家灭族，哪里有她今天的太子妃？哪里有着一遍遍的皇恩浩荡？ 自己的这个孙女看来真真是想把天捅破了，可就是这样的抱负，再加上这般不弱的洞察力，这般谋划，她要是慢慢做，自己做，这也能保不齐给做成了。可是她还是要告诉自己，是年轻不够谨慎的表现吗？不是，那她为何要说此事？ 而且，她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