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奴婢
这样一字一句,倒说动了银杏。她想了想,别的倒可以跟荣老太太说,事关姑娘名节,万一牵连了她这个丫鬟……她赶紧摇摇头,这个险不能冒。 但是她口内却不肯跟黄橘承认她说的是对的,语气淡淡的回道:“我也没说回去要宣扬出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还说的好像我已经去告密了。”竟然还敢摆出一副教育她的样子。 反应过来,银杏心下里微微不悦。 黄橘这才放心,她晓得银杏是荣老太太那里出来的,回去若是在老太太面前那么一说,本来就不待见三姑娘的荣老太太不定会怎么对三姑娘。 但这话她不敢直接跟银杏讲,看出银杏的不悦,她起身赔礼,软语道:“银杏jiejie,meimei一直着急嘴快,你可担待着些。” 银杏刚还板着脸不说话,但禁不住黄橘不住口的软语求饶,还是笑开了,“好啦,你吃你的,看饭菜都快冷透了。” “你也吃点吧,担心晚上又饿醒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银杏嫌弃的皱皱眉,“不吃了,我这里还有点明空山下带来的山药糕,你吃吧。” 黄橘不再说,她与银杏不一样,是叶家外头买来的,一步一步从做粗活的小丫鬟升上来。做了大丫鬟还没多久,就跟着姑娘到了静慈庵,连月银都拿不到,手里哪有钱。不像银杏,花点钱让庵里的师父下山带点吃的不在话下。毕竟她既有家里给的,又有上面赏的,这点吃食的银钱自然不缺。 说起来,就是姑娘,从前也更爱银杏一些。 两人吃晚饭,黄橘开始收拾碗筷。银杏坐在梳妆台前,忧愁的看着下巴的划痕,嘀咕着,“出来也没有带什么擦脸的,平时洗了脸什么都不擦脸都觉得糙了,现在都划伤了,怎么办才好?” 黄橘听得在一旁偷笑,不敢乱搭话,自管自的干活。 银杏越看越害怕,心里又有火气上来,“都怪三姑娘,好好的道就在脚下不走,偏偏选这条没人走的路,累的我们也跟着受苦。” “是么,都怪我?”芷嫀冷冷的问。 银杏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站起来差点把椅子都撞翻,“姑……姑娘。” 芷嫀站在门口,冷漠的看着她,“我要沐浴,你们去厨房烧热水过来,记得别烦扰庵里的师傅帮你们忙。” 若是往日里,银杏还敢跟好脾气软性子的芷嫀啰嗦几句。今日不仅仅是说坏话被芷嫀听到,更因为芷嫀换了人似的冰冷,二话不敢多说,低着头应是。 而站在小桌旁,距离门口较近的黄橘,却看见了芷嫀红红的眼眶。她心里不由也升起难过之感,想到三姑娘本来就因为父亲病重在床而忧心,还被祖母远远打发到这偏远的静慈庵来,要她住满百日为父亲诵经,当真可怜的很。 若真是为了大老爷,庆州城内大小庵庙有多少,为什么要来这庆州治下最偏远的保平县。 也难怪三姑娘在庵里的这三个月就没有开怀的时候,今日里火气发出来也好。若是带着满肚子怨怼之气回到叶府,冲撞了老太太,那样三姑娘的境况只怕更要雪上加霜。 黄橘拿着皂荚为芷嫀的手臂细细涂抹,笑着说道:“姑娘,再过几天就满了百日,老太太肯定会派人来接我们的,回家了不用在这么小的澡盆里洗澡了。” 芷嫀回了黄橘一个笑,道:“是啊,这澡盆不仅小,还漏水,累的你们要烧更多的水。” “姑娘说什么呢,我们做这点事算什么累的。”黄橘听了芷嫀这话,只怕她是把银杏的话听进去了,心意介意呢,急忙回道,为银杏说好话。 芷嫀仅是一笑,“你急什么,不过是说澡盆坏了,也没说别的什么。” 半旧的澡盆侧面破了点缝隙,热水“淅淅沥沥”的从那点缝隙中挤出去流在地上。黄橘看了一眼,她的鞋子都叫这淌出来的水浸湿了,叹气,“前几天还好的,怎么今天就坏了呢,就是天晚了,委屈姑娘。不然我们可以跟庵里的师傅们再要个新的。” 芷嫀一手鞠了水,撒在白嫩的手臂上,淡淡道:“这就是庵里最好的澡盆,你去要了,拿回来的那个说不定比这个更破。”
说的黄橘心里一酸,眼眶微红的看着芷嫀,“姑娘……” 这时门被叩了几下,黄橘连忙道:“银杏来了,我去开门。”她绕过了面前充当屏风的一片粗麻蓝布,去开门。 银杏娇喘吁吁,汗迹淋淋,脸上竟然还沾染了一片黑灰。没有庵里师傅的帮忙,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子丫鬟,如何对付得了那么大个灶台。光是生火,就让她忙了半天,还是黄橘迟迟不见她回来,过去帮忙生好的。 黄橘接过这桶水送到了蓝布之后,又把一旁空的木水桶递给银杏。 银杏惊的几乎哭出来,“还要,这都第四桶水了。” 黄橘“嘘”了声,关上门拉着银杏往院子外走,“小心姑娘听见,jiejie你今日里在姑娘面前多次无状,小心几日后回去姑娘罚你。” 银杏闻言,想到姑娘院子里的胡mama,不由一阵心虚。但被一向矮她一头的黄橘这么说却不服气的很,犟嘴道:“我怕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了,不就是劝姑娘不要走歪路么。她已经打了我一巴掌,现在还使唤我使唤的这么起劲,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回去告我黑状不成。她要真敢,我也不怕破罐子破摔。”言下之意,姑娘要是不顾及她,她也不怕讲姑娘湿了裙子叫男人看到的事。 黄橘听得大惊,猛的一扯她,道:“jiejie你疯魔了,我们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背后说主子的坏话被抓到了,若是在家中可没好果子吃。现在姑娘不罚已经很好了,叫做点事,jiejie你还这么多抱怨。使唤,主子怎么使唤我们奴婢都是应该的,我们是什么人,是奴婢,天生就是买来侍候主子们的,你怎么就敢不满呢。” 你不过就是一个奴婢。 这句话刺到了银杏,她愤怒的甩开黄橘的手,“奴婢,我才不要永远就做一个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