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嫁妆
丁姀微微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针包:“有张mama这话我就放心了。夏枝是我的丫鬟,侍奉我多年,家里添点嫁妆是不为过的。” 张mama连连点头应和:“是该的是该的。” “毕竟是母亲做的主,我不便为难母亲。我替夏枝要的不多,衣裳银子什么,我倒不虑。我想分田!” “分田?!”张mama惊得怪叫一声,从杌子上摔了下来。 “呵……mama怎么了?”丁姀依旧一副淡淡地笑,重新拿起鞋面开始下针,边道,“你就去吧,要不来田,我可不把夏枝给你们。” “呃……”张mama额头沁汗,这丁姀莫不是成心为难她的?别说是在丁家,即便拿到盛京去也说不通这个理呀!哪里有人家给丫鬟配人,还搭自己田产的? 丁姀见她不走,讶异地瞪大眼睛:“mama莫不是做不到?” “小姐……这,这恐怕真是为难奴婢了。”张mama爬将起来小声咕哝。 丁姀“呵呵”一笑:“这也是。那张mama可有什么良策?我不能让夏枝吃亏了不是?她搁我这里可是块宝,难不成去了你家就成了草?mama也知道女人难做,若嫁妆不够分量,难免使夫家看轻的。” “可是……”张mama心道原来丁姀不乐意的是这个,眼咕噜一转就信誓旦旦地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家子那对夏枝铁定是周周到到的,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丁姀哀叹一声:“口说无凭。” 张mama浑身一凛:“那小姐的意思是?” 丁姀正色:“你侄儿不是有几亩薄田么?我只需其中的两成过继到夏枝名下就好。既然母亲给不了的,我总得想办法不是?若然mama也给不了,那这门亲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张mama踟蹰不下,两成的田产,那可是不小的数目。而且迎娶个丫鬟,这到底值不值了?历数姑苏有头有脸的人家,哪家丫鬟配人有过这出?又有哪家迎娶的出过这个价?心里一掂量就有些头皮发麻了。左算右算似乎都是桩亏本的买卖,这丁姀看似人小,孰知腹中这般懂得算计。 眼乌子不定地往四处睃瞟,张mama犹豫再四,终于低下头道:“容奴婢跟我家侄儿合计合计如何?” 丁姀头也不抬,针尖往右鬓发间轻擦数下,淡道:“我不急,你去罢!” 张mama咬咬嘴,“哎”地一声退出宴息处。丁姀脸上渐浮笑容,抬头看被张mama拨乱的乌木珠帘轻摇轻晃,心里头又是点点思绪。若不出意外,这时候二太太该有所动向了才是! 隔壁的见张mama唉声叹气地离开,巧玉又把帘子放下,回身奇怪地看夏枝:“张mama怎么这个模样就走了?” 夏枝微有坐立不安,膝盖上架着篾竹藤盘不停轻颤。巧玉又是一愕:“哎夏枝,你是不是病了?” 夏枝“嗖”地起身把藤盘搁到桌面:“我去瞧瞧小姐。”说罢一阵风似地掀帘出去了,留下巧玉万分惊愕。 丁姀早料夏枝坐不住的,果不其然,张mama才前脚走她就踩着脚后跟进来了,一脸的仓惶。 “你别急,这事还不定谁说了算的。”丁姀安慰她。 夏枝满脸惨白:“小姐,奴婢不是为自己,奴婢是怕巧玉恨咱们。” 丁姀抬脸,有丝温淡的笑容渐淌过嘴角:“不会……巧玉心里要什么,我清楚。她出嫁,我满足她便是。那天亲让她去打听这件事,回来禀说的言辞之间也并无不屑之类,若张mama再肯答应我的条件,她这嫁的,可是全姑苏最体面的丫鬟了。” “小姐跟张mama提了条件?”夏枝不解,“是什么条件?” 丁姀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对方两成的田产!” “呵!”夏枝惊诧地捂住嘴巴,胸脯急切起伏,半晌才透过气。睁大眼睛不敢确信,这无异于狮子大开口啊,那精打精算的张mama除非是傻了才会同意这门亲事。 “把你的嘴巴闭起来吧,这门亲事若告吹,那是最好不过。若成了,你想想巧玉她会吃亏么?” “那……那哪里算是吃亏……简直就是……不过小姐,这风险太大了,三太太若知道您开了这么个条件,只恐怕会……” “不会。”丁姀慢悠悠道,“因为还有二伯母来给咱们压轴呢!”话音未落,春草跟美玉两人都提这食篮进来了,两人赶紧止住话茬。
春草一放下食篮就迫不及待地道:“小姐,二太太过来了。” 丁姀心念微动,没料到二太太来的这么快。夏枝扶她从填漆床上起身,替她捶了捶腿活络筋骨,心中也着实诧异。 春草上来搭手,把丁姀搀往桌边用膳。美玉则已开始布菜,将木箸递往丁姀手里。丁姀屏息坐下,手心因为紧张而布出了一层汗。春草吓了一跳:“小姐,您是不是病了?” 丁姀摇头:“春草,你往前头去瞧着去,若二太太走了立马来禀。” 春草一愕,心中狐疑,三步一回头地去了。 丁姀摆摆手:“你们也去吃你们的,待会儿再过来。” 夏枝跟美玉对望一眼,点头应“是”,提罢另一个食篮前后出去。 抱厦里这会儿极静,更漏细微的声音似乎像老鼠在慢慢啃噬木头。半个时辰之后,春草就急着来回禀,一进门就扯起嗓子喊开来:“小姐小姐……三太太过来啦……” 里头的夏枝巧玉等人慌忙冲出来,宴息处的丁姀也一怔,缓缓放下针线。不等片刻,张mama就伴着文氏,后头跟上重锦琴依两个人打帘进屋。三太太神色微愠,才进门就长长吞了口气。 丁姀蓦然展颜:“娘?什么事情惹您气成这样?”说罢挪下床来挽住三太太的胳膊,“说与女儿听听。” 三太太鼻哼,径步往里走,坐上填漆床。 夏枝几个立刻上了滚滚的茶,连茗碗都没有摆稳当,三太太就“啪”地一声怒拍了床几。众人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紧,都低下头去。 只有丁姀上前依旧温笑:“娘,怎么了?” 三太太冷笑,豁然出手一把扯来巧玉的胳膊捏地死紧,掐着脖子似地问道:“巧玉当差可有些年头了,做太太的我竟也不知道你的岁数。来,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巧玉的脑袋瓜子“轰”地一声炸开,吓得登时腿软跪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