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意外之人

    终于，我看到了重兵把守的巍峨宫门。她止了步，始终不看我，“奴婢送姑娘到此。姑娘请吧。”

    还不等我说话，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弄得我好像是个魔鬼，唯恐避之不及。

    直到回了客栈，依然像在梦里，不足一日光景，却似历尽了半生岁月，此时仍心有余悸，更何况方墨然还在监牢，不免惴惴不安，其中还掺杂了些许紧张。对于夜晚的到来即兴奋又恐惧，心中暗自揣度，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却已打定主意，开始收拾行李，不管怎样，等方墨然出来，我们便立刻回小镇，绝不在京都作片刻停留。方墨然那日所言不假，京都鱼龙混杂，人心险恶。我虽不喜欢他，心底里却相信于他。怎么也不懂，为什么皇宫里的人要诬蔑他调戏了贵妃娘娘。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作出那种事情。

    许是累了倦了，这一天，我几乎没休息，竟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待到醒来时，才发现暮色已升起，染血的夕阳留恋了那片天空，即便再怎么不舍，照例被黑夜所替代。夜晚来得极快，片刻功夫便笼罩了大地。一缕月光透过未关的窗子照射进来，正好映照在放于桌上的银色簪子。我想起方墨然将它插到我发间时的情景，动作轻柔，唇边含笑，不忘拍马屁说一句，“婷玉，你戴什么都好看。”

    想到此，我心中不禁黯然神伤，来到桌前点燃烛火。没有方墨然的空间寂静冷清，我一个人就像单脚蚂蚱，再怎么咋呼也蹦不了多远。没了他在一旁跟我斗嘴甚是不习惯。而他白日在监牢的态度，我费尽脑子也始终想不通。此时细想，还有他望着子埈的眼神，也那么奇怪，那么令人费解。

    突然，窗子轻轻晃动，在未曾沉寂的喧嚣声下，轻灵空洞。我寻声望去，待看到落在地面上的身影时，震惊得差点儿叫出。

    方墨然！

    他出来了！

    真好！

    烛火下，是他一如往日对我温暖的笑容，那么温柔地轻唤一声，“婷玉！”

    我望着他，吃吃笑起来，双眸渐渐被一层雾气所替代。他回来了，真好……..但下一刻，我刚想问出口的问题和走近他的脚步却均生生停顿下来。

    我伸出手，指向他背上的那个人，迟疑问道：“她……..她是，是谁？”

    其实不用问，我已经认出了她——贵妃娘娘。她安静趴在方墨然的背上，头枕在他颈窝处，乌黑的发丝轻轻荡漾，脂粉香混合着药香，盈满整个房间。

    方墨然，他疯了是不是？竟敢从皇宫里偷人出来，而且还是贵妃！难道他是记了仇，怨恨贵妃冤枉了他，故有此举动为了报仇？他……..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

    方墨然无视我此刻的万分惊诧，走到床边将贵妃放好，伸手轻点她肩膀，下一瞬，她缓缓睁开双眸，似有些迷茫，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方。渐渐，眼神归拢到一处，但看到坐在面前的方墨然时，陡然睁大了双眸，神色中有惊喜，有不安，有恐惧，有无奈，相互掺杂交替。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

    “方……..方……..方……..”我一时语结，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神智，“她…….你疯啦！”我差点儿吼出来，恐隔墙有耳，及时捂住了嘴巴，“方墨然！你要死，别拉我当垫背的呀！”

    方墨然似没感觉到我的气急败坏，也不曾看我，而是用同样复杂的神色望着床上的人，点点柔情闪烁其中，抬手轻抚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细不可闻轻叹一声，坚定地说道：“我要带你走，所以，你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一滴泪珠，沿着她眼角滑落，唇边却幽幽荡起一抹微笑，苍白的脸色突然充满了生机，一层淡淡的红润渐渐浮现出来。她伸出手，虽然颤抖，我却能看出其中的毫不犹豫，一把抓过方墨然放在她身侧的手臂，骨节泛白，可见她多么用力。

    她泪水愈发汹涌，不曾停顿，打湿肩上的衣衫。那双望着方墨然的眼睛像极了恋人之间才会有的含情脉脉。而方墨然，双唇轻抿，剑眉微蹙，表情虽未有那么温柔，但眸中的流光溢彩，眸中的柔情蜜意，就像他平日看着我时会有的情意绵绵。

    如今，此刻，他视我于不存在，把目光给了另一个女人。

    他们把我屏蔽在外，我站在这里，剩下的唯有多余。

    我虽不聪明，但也不笨，面前此时此景，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他们是旧时，而且，不只是旧时，恐怕还是……..老相好吧……..

    呵呵，老相好……..世界多么奇妙，方墨然竟会和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有段旧情。那会不会……..方墨然带我来京都，打着寻药的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想带走贵妃？

    我想起昨晚在迤云殿，贵妃的那句——“能够治我的病的人，非你莫属。”

    可是，倘若我猜测是真，方墨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带我来京都。一个人岂不更加省事，更加心无旁骛？还是……..你并不打算再带我回去了？有了贵妃，我就会是你感情当中多余的那个人了吧？故此一脚把我踢开，岂不干脆？

    方墨然……..你当真…….是太高看了自己。没有你，我桑婷玉一个人也会活得好好儿的，才不会依赖你，才不会让你看笑话。而且正好，反正我又不喜欢你，更不想嫁你，这般一来，婚约恰恰作废。我们皆大欢喜不是很好？

    不得不说，方墨然，你为了今日，可真是煞费苦心呢，绞尽脑汁，终于如愿以偿了，是吗？

    原来，你给我的关心，给我的柔情，全部是个谎言，是个阴谋。是你在空虚，是你在无聊时，借此来得到的慰藉吧？

    这下好了，她出现了，你把她找到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