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被打发了

    千回百转的梦境瞬间涌入脑中——翻身而下的决绝身影，氤满一地的鲜血，还有无休无止的绝望。

    那句在心中撕心裂肺的“不要”生生卡在喉咙处，我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瞬间已从楼上跌落下来的她……..

    “啊——！”

    凄厉的呼喊回荡在耳边，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慢慢渗透我全身。她的身影那么美，那么决然，那么悲伤，倒在血泊中，唇角仍挂着一抹释然的微笑——她在对着我笑，张口时，一缕一缕的鲜血喷薄而出，“爱他吧………一开始就错了……..错了……..”

    “姑娘！姑娘！醒醒！姑娘！快醒醒！”

    似梦似醒间，一直有人在旁不断摇晃着我手臂，耳边的聒噪越来越清晰，迟迟不肯散去。

    “醒了！醒了！这下没事了！”

    一个老者的声音，缓缓轻舒口气。我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他挂在嘴角的慈祥微笑，像极了师傅。师傅就常常在我说话，在我吃饭，在我和方墨然斗嘴时，看着我俩这样笑。那么温和，那么暖人，和他的形象甚不相符。

    “姑娘可好些了？”他似不放心，再问一句。

    我点点头，看到榻上的纱蔓时，便明白了此时身处何处。

    “我没事儿，老毛病了，不打紧的。”

    一定又是疾病发作。我摸到腰间的荷包，从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在嘴里吃了。恍然抬头间，却看到老者神色中一闪而过的不明意味。

    “刘太医。”一道女声传来，伴着走路时摩擦衣料的声响，转瞬已来到床榻旁。是清晨给我送早饭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重又低了头，问道：“现在可好了？”

    刘太医略作迟疑，缓缓点头说道：“好了。”

    她同样轻舒口气，依旧低着头，却是在对我说，“既然好了，奴婢现在便带姑娘出宫。”

    “出，出宫？”我从床上坐起，不解地问道。

    “对。公子已经吩咐过，待姑娘醒后，奴婢就负责把姑娘送出宫。”

    他又在搞什么鬼！我还没见到皇上，还没为方墨然求情，而且他不是也答应了我，要替我去求皇上的吗。现在连个消息都还没有，凭什么让我出宫！

    我快速蹬上鞋子，干脆说道：“我不出去！你告诉他，我就要在这儿等消息！”

    她抬头看我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复杂，侧首对刘太医说道：“太医，今儿个谢谢您，这儿没什么事了，您请回吧。”

    刘太医点点头，似觉出他呆在这里会有不便，拿过医包走了出去。

    直到他背影全部消失在视野，她方转头，一副容不得商量的口吻，“姑娘，跟我走吧。”

    “我不走！”

    我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去把他喊来，我问个清清楚楚的就会走！以为我稀罕呆在这儿呢！”

    “公子说了，姑娘先回客栈等消息，最迟今晚便会给姑娘答复。”

    “真的假的？别是骗我的吧？”

    “自是不会。姑娘还信不过公子吗？”

    哼，这话说得，好像我跟他多熟似地！我极不配合地说道：“信不过！”

    “这……..”她一时语塞，双手放在身前搅到了一起，反问道：“姑娘不肯走么？”

    “我不要听你说！你让他来，问过他之后我便会走！”

    她深吸口气，似在压抑着怒火。同样，我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很快，因为她下面的一句话，我不得不再次缴械投降——“公子说了，若是姑娘执意留在宫中，他便无可奈何了。”

    “什么意思？”我“腾”地一声站起，来到她面前，大声质问道：“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留在这儿，他就不帮忙了吗？”

    “是！”她微微颌首，语气干脆利落。

    威胁我？哼！很好！姑奶奶偏不吃这套！我把她当作子埈，狠狠瞪了几眼，回身重新坐回椅子中，正想开口，却转念一想，如果他当真说话算数，不肯帮忙了呢？而且像现在这样，我死乞白赖偏要赖着不走，岂不是让他看笑话？

    “你说………”我清清嗓子问道，“最迟今晚会给我答复？”

    “公子是这样说的。”

    “如果我空等一场呢？这皇宫重地，怕是我再想进来就难了吧。到时候别说我等不到消息，就连再找他都恐怕找不到了。”

    “这个姑娘尽可放心。”她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儿方方正正的牌子递到我面前，“公子说了，若是今晚没有消息，姑娘可以待到明日亲自进宫来找他。”

    我接过牌子，放在手中抚弄，金黄色的牌子配金黄色长穗子，中间像鬼画符似地，勾勒着一个我看不太懂的大字。我扬了扬，挑眉问道：“你说——凭这个我就能进宫来了？”

    “是。这是宫中令牌，有了它，姑娘在宫中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一听，两眼冒火花，快速起身问道：“监牢也能去吗？”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沉声说道：“不能！”

    “真没劲！”我将它随便塞到袖口里，下定决心般说道：“你，现在带我出去吧。”

    她听闻，一向面无表情的神色竟浮出一丝笑意，暗含着意味不明，我心不禁咯噔剧烈一跳，再将目光投到她脸上时，才发现她早已恢复如常，我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姑娘请跟我来。”

    说着，她已越过我，径自向殿外走去。我紧跟而上，怕在偌大的皇宫迷路。

    一路无语，气氛沉闷异常，而七拐八拐的道路像走不完似地，穿回廊，穿花园，穿九曲桥，穿殿宇，相同的风景换了又换，不停兜兜转转。

    她虽垂首，但腰杆挺得笔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脚下虽迈着小碎步，却比我走得还快，不消片刻，就把我远远落在后面。她会微停了步伐，不曾回头，低声说句，“姑娘请快些。”

    终于，我看到了重兵把守的巍峨宫门。她止了步，始终不看我，“奴婢送姑娘到此。姑娘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