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山雨欲来
当人情世故拜倒在至高无上的权力下,便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那份温暖。剩下的,唯有流淌于血脉之中的那些兴奋与不安 “此事既然武承嗣已经谋划了许久,自然势在必得了。而且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多朝堂之上的事情,你我恐怕无能为力。”范昭平静的说道,事实上,范昭内心之中并不愿意去理会这种权力之间的碾压。因为最后不管是哪一方得势,必然便是一阵腥风血雨。到那个时候,战乱频仍,生灵涂炭,便又是天下百姓受苦的日子了。 而担心这一点的,又岂会只有范昭一人而已呢?此刻的洛阳皇宫之内,到处都在议论着越王之乱被平定的消息。然而,不知是天后武则天有意隐瞒还是众人不敢透露。在此刻的皇帝李旦身边,竟无一人敢向他光明正大的传递这个消息。不过,这位心思细密,处事谨慎的年轻天子还是察觉到了一点风声。感叹这时节,犹如这转瞬即逝的春日一般。而自己,如同那团团柳絮,只能随波追流。 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那尚在咿呀学语的孩子了。 “陛下,三郎今天有新学了几篇古文,说是要背给陛下听呢?”窦妃笑语盈盈的走了过来,高兴地对李旦说道。李旦这才舒展开那一直紧锁着的眉头,欢笑着逗弄自己年方三岁的儿子。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样子。 “启奏陛下,上官大人求见!”院外值守的太监上来传递消息道。李旦听罢,也不让窦妃和孩子回避,便让外面的侍卫们将上官婉儿带到他的面前。 “婉儿拜见陛下和德妃娘娘。”上官婉儿轻盈的欠身道,这里不在朝堂之上,婉儿又是这里的常客,如此倒也不算对李旦和窦妃不敬。 “婉儿不必多礼。”李旦笑道,窦妃也一脸笑意的和婉儿打着招呼。虽然后者只是天后身边负责起草文诰的侍女,但窦妃依然不敢轻视于她。 “婉儿今日如何有空来我这里?”见气氛轻松下来,李旦开口问道。这时,只见婉儿一脸笑意的走近窦妃,伸出手来逗了逗被宫女抱着的三郎,款款说道:“天后记挂着今天是三郎三岁的生辰了,特让婉儿带了天后的贺礼过来。”说完,便让随着她一同进来的婢女捧上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精致异常的长命金锁。此时,被宫女抱着的三郎一见之下,顿时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一双小手迫不及待的伸向盒中,看起来十分喜欢。 “陛下,臣妾等先告退了。”窦妃心中明白此次上官婉儿前来觐见李旦绝对不止是来送三郎的生辰贺礼这么简单的理由。故此才带着一众人等离开,婉儿自然也将跟随她而来的人也打发了出去。不一会,这房间之内,便只剩下了婉儿和李旦二人了。见众人离去,李旦这才从方才的一脸笑意变得神情凝重。 “陛下可听说了越王之乱已经被平定的消息了?”上官婉儿没有多话,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李旦听罢,微微点头,说道:“虽然我这里消息闭塞,但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眼下大批李姓宗室被告密参与此次谋反,却不知······”显然,此刻李旦关心的是这把从越王李贞一脉身上烧起来的冲天大火,是否最终会烧到自己的头上?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这次上官婉儿前来觐见李旦的真正原因。 见李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面对的风险,婉儿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她最担心的是李旦这个皇帝不知道危险的降临。现在看来,她明显是低估了后者。于是,这才将当日天后武则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悄悄告诉了李旦······ 宫外,这把朝堂之上地冲天大火已经彻底烧了起来。由于或多或少的参与了此次越王李贞的作乱,鲁王李灵夔、韩王李元嘉、黄国公李撰、东莞郡公李融分别被朝廷下诏追究。而这些事情,武则天思虑良久,决定让自己的侄子武三思来全面处理,索元礼等负责调查具体的附逆细节。一时间,洛阳城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对于这一切,此时还在豫州城的欧然等人虽然并不十分的清楚,却也知道一些动静。不过因为二师兄李臣观伤势未愈,无法随他们一起行动。因此他们暂时还不能回洛阳去打探。而此刻的狄仁杰,也已经离开了豫州,前往复州上任去了。小寒心中还在怅然若失,还在有李臣观的陪伴,自己还是有些话可以和他说一说的。而有些事情,她虽然不想说,却已经有人想去一探究竟了。 扬州,运河旁边的一个破败的小村落中。一个瘦削的背影正在夕阳下静静伫立。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满目的疮痍和焦土,随处可见的大火痕迹告诉这人们,这里曾经经历了什么。而特意前来这破败村落的人,正是独孤邪。自从上次知道了小寒的真实身份之后,独孤邪便选择独自一人默默离开。 “这里便是那丫头说的地方了吧。”独孤邪喃喃道。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在这一堆废墟中却偏偏有一处让独孤邪感到十分困惑的地方。虽然都是一片瓦砾,不过,在这里却依然看到了大火之后有人长期生活的痕迹。依小寒之言,当日徐敬业之乱之时他们所在的村落便已经没有了人烟。那着些日子显然不短的痕迹又是何处而来?此刻的独孤邪并不知道。 于是,独孤邪便继续查访下去。虽然看到了小寒当日所说的村落痕迹。但是,他还是对小寒有着深深的敌意。看起来,他是想将当日小寒说过的所有事情全部核实一遍。这样来自心底深处的不信任,却是与独孤邪那地狱般的经历有关了。不过现在,这段经历便只有他自己和师父柳玄知晓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远的运河上,往来穿梭的船只也渐渐稀少了起来。不知何故,黑夜之中的独孤邪,比起白天的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似乎要活跃和兴奋得多。可能是因为他长时间在暗夜之中独自行动的缘故吧。
“这里原先不是有个小码头的吗?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夜色之中的运河上,点点渔灯之下,传来了这样的疑惑之声。 “你是有多久没在这运河上跑船了,那码头附近的村子几年前就遭了兵灾被烧了,哪还有什么码头。”另一个声音惋惜的说道。 “听说这个小码头是十六年前一个女人自己一个人动手建的。听说当年还带着一个刚出世的女娃子。村里的人都说她是被婆家嫌弃生不出儿子赶出来的。”第一个声音继续道。 “谁说不是啊,当年那个女人长得可俊俏了!要是换了我,我可舍不得赶她出门。”一个苍老的声音戏谑道。 “哈哈哈······” 这些话,自然被黑夜之中的独孤邪听得真切。 且不说这一头,洛阳城内,追查叛逆的行动继续进行着。这一日,却是意外的查出了一件多年之前的事情。缘由嘛,正是扬州运河之上那个渔夫所说的那场兵灾——几年前的扬州之乱。这段公案,却还得从那洛阳皇宫前的铜匦说起。 “三思,那封高句丽遗民王忆寒的告密信你查的如何?”上阳宫内,武则天拿着当日小寒投入铜匦之中的告密信,饶有兴致的问道。就在平定越王之乱消息传回洛阳的那天晚上,武则天无意之中看到了武三思呈上来的那份从铜匦之内取出的告密信,这才知晓了这样一段冤情。而在后来狄仁杰的奏报之上又见到了这些高句丽遗民的事情,他们这一次在朝廷平乱的战役中有了功劳,这就更让她觉得自己需要为铜匦这个法子正名一番了。 “启禀天后,此事已经查明,确实如这信中所说。”武三思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然而却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一并讲出来。声色不似平常一般泰然自若,这样的变化,自然是逃不出武则天的那双眼睛。 “三思,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武则天扬了扬眉梢,似乎是在有意问道。 “这······”武三思抬起头来,微微环顾了一圈。武则天会意,让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出去唯独留下上官婉儿。武三思也不奇怪,这早已是天后听取密报的常态了。上官婉儿早已被武则天视为心腹,待遇自然不比一般的宫内女官。 “启禀天后,这次的调查中意外发现那个告密信中提到的县令是鱼保家鱼大人举荐提拔的。而且在他的供词里还提到了鱼大人曾经秘密为徐敬业叛军打造甲胄兵器。臣侄不敢做主,还请天后区处。”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了那份证词,呈了上去。武则天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半响,才缓缓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本宫严惩不贷!” 武三思听罢,连忙跪在地上道:“臣侄明白,这就下去将另一份证词销毁!”说完,便匆匆离开了上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