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闹
郭世充回到府上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刚踏进大门，便有家仆来报：“郎主，你回来可好！夫人将自己和小郎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小郎已哭闹得没了声息！” “什么？”郭世充大骇，推开家仆跌跌撞撞朝自己的院子冲去。 寝房门前围了几个婢女，正对着紧闭的房门一声声劝着：“夫人，身子要紧。”“夫人，小郎饿不得。” 阿云也在其中，转头见郭世充来了，焦急地上前请求：“郎主，快来劝劝夫人吧，自从知道你出门后，夫人便锁了门，不让任何人进去，到现在没进过食……” 郭世充打断她的话，“小郎可是在里面？至今未进过食？” “是的。” 他抓住她的肩，“小郎现在可是没了哭声？他怎么样了？” 阿云抽泣起来，摇头，“奴不知。” 郭世充喃喃道：柔娘一定是气我没听她的话，私自去见云娘。大人饿一顿两顿一天两天不打紧，可是小郎才三岁……他扑过去拍门，“柔娘，柔娘？” 婢女们见状，敛了声息，悄悄退到一边去。 郭世充叫喊了好半天，曾氏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你终于肯回来了吗？和你的云娘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到现在你终于肯回来了吗？！” “柔娘，你生我的气便是，干嘛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小郎他还小，可禁不住饿啊！”郭世充将耳朵贴在门上，又拍两下门，“柔娘，小郎现在如何？可是晕了过去？” 里面一丁点儿声音也听不到。 郭世充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他对最近的婢女说：“去，叫阿三阿四过来，将门撞开！” 曾氏凌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准叫！我看谁敢撞我的门！” 婢女有些为难，怯怯地说：“郎主……” 郭世充皱着眉，摆摆手，让她先到一边去。 “阿爹。”“阿爹。”“叔父。” 郭世充转身，看见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儿，想了想，压低声音对郭蓉说，“去，将祖母请来。” “我去吧。”郭蕙按着郭蓉的肩，对她和郭世充说：“你们看着叔母，我去请祖母。” 郭世充挥手让她快去，期盼老母亲说的话比自己管用些。 郭蕙离开时飞快地扫了一眼整个院子，入夜的东院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虽有灯罩遮挡，还是忽明忽暗。在这个府中，只要叔母心情不好，大家都不得安生。阿荃和她母亲回来的事……到底将来会如何？ 老夫人柳氏所在的西院离东院有些路程，一个在府东面，一个在西面，平日子里这边发生些什么事很难传到那边去。好像是自从曾氏进门后，老夫人就不管府中任何事物了。 郭蕙走得极快，很快便到了祖母的院中。 恰巧看见柳妪正从柳氏房中退出，郭蕙上前轻声问：“妪，祖母可在房中？” “是蕙姑子啊，老夫人刚躺下。”见她欲言又止，柳妪问：“姑子这么晚过来，可是有要事？” “是。有点事非要祖母出面不可。”郭蕙说：“叔母将自己和小郎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叔父没办法，叫我来请祖母。” 柳妪道：“老夫人许是还没睡着，我去看看。” “哎。”郭蕙应了一声，跟着她走，柳妪驻步，有些清冷地说：“蕙姑子不必跟来，在院中候着吧。” “哎。”郭蕙应声驻步，看着柳妪走到祖母的房前敲了敲，然后推门而入。 郭蕙站在那里，如夜风一样无形。自从父母双亡，她寄居叔父府中开始，她就成了一个无形人。她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双手在身前翻绞着一块手绢。 房中，柳氏在榻上问：“门外是谁？” 柳妪说：“是蕙姑子。说是夫人与郎主置气，将自己与小郎关在房中，不吃不喝。” 柳氏支起身子，一脸不悦，“真是个泼妇，自己不吃不喝便是，干嘛扯上我的乖孙！” 柳妪问：“老夫人可要去看看？” “去。”柳氏拿了件外衣披着，“有没有问他们为何事置气？” “没有。蕙姑子在外头候着。” 门开的时候，柳妪打了一盏灯笼。见祖母跨出门槛，郭蕙快步上前搀扶，甜甜地叫了一声“祖母”。 “乖。”自从柳氏不再掌管府内的事后，她的一张脸很难得再见到其它表情，“蕙，你叔母为了何事与你叔父置气？” 郭蕙道：“今天宫中来了位公公传旨，说是阿荃meimei与她母亲回来了，让叔父将她们接回府，叔母不准，就闹了起来。” 柳氏脚步一凝，“你弄清楚了，真是她们母女回来了？” 郭蕙很肯定地点头：“新皇即位的时候不是大赦天下么，想必她们是得了赦免回来。要是事情不真，叔母不会这么生气。” 柳氏没说话，柳妪在旁说：“老夫人，若接回李氏母女是圣旨，夫人便没有不准的理由。” 柳氏重重哼了一声道：“所以她拉着我的乖孙，以死要挟。” 柳妪和郭蕙听了，便不再说话。 踏入东院，院子里已是一团糟。郭小郎在房内声声唤着“阿娘，我饿……”嗓音已哑，带着哭音。婢女们软声求着，还有的端来汤食候着。郭世充在紧闭的门前踱步，走来走去，煞是苦恼。 柳氏气上心头，“充，还不叫人将门撞开！？” 郭世充见了救星一般地迎上前来，“母亲，你不是不知道柔娘的脾气，她是个刚烈的性子，还是不要硬碰硬才好。” 柳氏责道：“她什么样的性子还不是你惯的？”有谁家的媳妇是这样任意妄为？柳氏气得心口疼，“要是郭家的独苗有什么闪失，你就是郭家最大的罪人！” 郭世充诺诺应着，哀求道：“母亲，你就说两句，劝劝柔娘吧。” 柳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到紧闭的门前。 郭小郎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虚弱，让人没由来地一阵心疼，柳氏唤着：“乖孙，我的乖孙，是祖母来了。” 曾氏的声音倒依然中气十足：“母亲！母亲，你可要为儿媳做主啊！” 柳氏好言好语地道：“好儿媳，小郎可是你的亲骨rou，你忍心将他饿坏么？” 曾氏道：“母亲，我也心疼，可是郭郎何时心疼过我们母子？他要将李云善重新接进门，母亲，往后我和小郎还能有口饭吃吗？若是他今日不断了这个念头，我干脆与小郎先饿死算了，不需要再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