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嚣张跋扈郑淑仪（下）
那淑仪的宫婢得了吩咐，正往小青子这边行来，却见另有一黑色皂软巾裹头、身着紫叉襕窄杉、戴金束带的女官先一步到了小青子跟前。 凌非在翟舆内早就瞧见了这名女官，她身后带着两个小宫婢，似乎是从慈寿宫方向而来。她先是遥向着凌非的翟舆行了个男子的拜礼，却不像别的宫人那般，在路旁静候，而是留下了两个小宫婢，径自往贵妃翟舆行去，如果细看便能看出，她去的方向正是小青子那儿。 这名女官年约双十，生的眉清目秀、身段婀娜，纵然男子装束也掩盖不住一身的窈窕，却又增了一份儒雅，有贵人之像。 小青子一瞧见她的到来，扑克脸瞬间乐开了花儿，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想来这女官是小青子认得的。 而那淑仪的宫婢神色也变了变，脚步停顿了片刻，向此女福了福，又退回了淑仪所在的贵妃翟舆边上，小声禀告淑仪。 “悦莺jiejie，怎劳了你的大驾！有什么事儿，让下面人招了小的过去就成了！”小青子迎上前去，向她行礼后谄媚的说道。 悦莺冷笑着瞟了他一眼，也不理睬，而是向着贵妃翟舆行礼道：“奴婢慈寿宫悦莺，见过淑仪娘娘。” 翟舆内传出一个轻灵而绵软、甜的发腻的声音：“悦莺jiejie可是太后身边的贴心人，无需多礼，快起来吧。” 悦莺不吭不卑回道：“奴婢只是个下人，不敢当娘娘的‘姐妹’之称。服侍太后是奴婢的本分，蒙太后不嫌弃，留在身边使唤罢了。” 郑淑仪碰了个软钉子，当下便收了声，不再言语。 那淑仪的婢子见场面转冷，连忙笑脸迎上前对悦莺说道：“悦莺jiejie，这会子你怎么没在太后身边服侍？可是得闲了？正巧，前几日我们丽泽宫的丫头们收集了花瓣、晨露，又备了珍珠、白芷、甘松、檀香等数十总材料，商量着今日研制香粉呢，悦莺jiejie可愿往我们丽泽宫同乐？” 悦莺仿佛对郑淑仪的态度急转毫无知觉，听那婢子邀请，淡淡的说道：“我身兼太后的差事，无暇玩乐。”说完，她又对着淑仪所在的贵妃翟舆行了一礼，转而对着小青子呵斥了起来：“青中人，你也是曾经在侯府待过的人，又跟在你的师傅梁大官身边讨教了数年，怎么这会子差事却越办越回去了！” 那淑仪的婢子听闻梁节安的名号，神色微变，看了眼小青子，不禁显得有些懊悔，似乎想补救几句，却也没机会开口。 小青子这些年历练下来，品级虽然没升上去，但这脸皮倒是锻炼出来了，听了悦莺的训斥也不着恼，依然笑眯眯，只是用眼珠子斜了一记淑仪的婢子，说道：“悦莺jiejie，小的接了这个差事，哪敢怠慢！只是……淑仪见了谨妃娘娘，寒暄了几句罢了。小的这就侍奉谨妃娘娘即刻前往慈寿宫！” 悦莺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并再次向贵妃翟舆行礼，说道：“淑仪娘娘，奴婢尚有差事在身，先行告退。”说完，她就领着同样告退的小青子往凌非那边走去，只是走了三两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淑仪那宫婢说道：“彩馨，这三伏天的日头毒辣，淑仪娘娘金躯娇贵，怎么能晒在这没遮没挡的地儿，还不赶快送淑仪娘娘回宫！” 那被唤彩馨的宫婢神色复杂的看着悦莺与小青子的背影，眼角闪过一丝鸷气，回身走回翟舆边上，小声的与淑仪说起来。 有了悦莺的解围，凌非一行终于摆脱了淑仪的围堵，继续向着慈寿宫行去。 凌非透过小窗又打量了几眼悦莺，见她边走边与小青子小声交谈，面色不再是刚才的冷峻了，带了一点儿似笑非笑的嗔怒，只听她道：“梁青，你小子有出息了嘛，怎么连那尊神仙都敢惹了？” 小青子皱着脸苦道：“悦莺jiejie，你可别寒碜小的了！小的哪敢呀！这好端端的，忽然就来了这么一茬，吓煞小的了！还好，jiejie你来了，jiejie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悦莺摇了摇头：“你省得。这会子嘴皮子又活络了，刚才怎么成哑巴了呀！少说多做，快把你的人给看好了，慈寿宫也没几步了。” 原来小青子之前见被郑淑仪拦下，恐耽搁了时间，便遣人先去慈寿宫通禀，正巧候着的是悦莺，听说了此事，知郑淑仪难缠，便亲自来了。 很快，郑淑仪所在的贵妃翟舆便消失在视野之外了，凌非倒也有些遗憾，这郑淑仪始终没有露面，想她极得皇帝宠幸，应当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儿，可惜没亲眼瞧瞧究竟长的是何等模样。 当翟舆再一次停下时，便有宫婢打起了纱帘，请凌非出舆，是以已到慈寿宫宫门外。 进了慈寿宫，悦莺在前侧引路，凌非的谨妃仪仗不再跟随，身后只有秋绾、小青子，以及小青子带来的引礼女官与数个内侍。凌非知道那几个内侍是监视他的眼线，甚至包括小青子，但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只是从容的跟着悦莺往慈寿宫内行去。 慈寿宫是极大的一所宫室，前后三进，原本是太后、太妃所居，只是新朝仅有一太后。不过，既便如此，偌大的慈寿宫也一点儿都不显空荡，放眼望去，各处有宫婢女官候立往来，殿前院后又有各种植被花木、奇石盆景琳琅满目。 其实这些大都是凌氏旧朝所建遗留，并非新朝所添。凌氏皇朝末年，穷奢极欲营建皇宫、行宫以及大小园子，劳民伤财，致使国库空虚，为覆灭埋下了隐患。周氏新朝入主后，几乎没有大兴土木，只是把战争中损毁的局部略做修缮。 如果是绯祥帝姬亲自前来，满眼见到的都是旧朝旧物，必然有一番触景伤怀，但凌非却完全的无知无觉了，只是好奇的悄悄转着眼珠子四下打量着。 进了前殿萱瑞殿，悦莺请凌非在门口稍后，她往内去通禀太后。 很快，她便回来，请凌非入内。 一入萱瑞殿正间，便能看到边上候立着极多的宫婢，倒不是太后要给凌非下马威，而是太后性喜热闹，不喜孤寂，是以身边总是有大量的宫婢随侍；平日里的晨昏定省，但凡有内庭里有分位的女眷，皆要前来，之后还常常留下中意的再说话寻乐。只不过今日凌非前来行大礼，就没有其他妃嫔留下了。 凌非稳步上前，依稀望见宝座上坐着个满头珠玉的华服妇人，却也没敢抬头一睹太后的尊荣。随着悦莺的指引，走过了萱瑞殿正间中央再往前行一小段，便跪了下来，按引礼女官的唱和，向太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